金秋10月，北方有一種又好看又好吃的果實，是一處美麗的風景，高高的挂在枝頭，總有人忍不住去熱切的歌頌它，贊美它。

這就是柿子。

而每年在柿子成熟大量上市的季節，我也會買上許多，柿子的産量大，價格便宜，可以說是物美價廉。

農人們在自家樹上把柿子摘下來，用小框子，紙箱子，精精細細地擺好，運到集市上換幾個零花錢。對于城市人來說，柿子帶着秋和田野、大山的氣息，屬于新鮮物。

剛長熟的柿子總是硬的，皮厚，肉澀，顔色橙黃，沒有經驗的人就容易被外表迷惑，一口咬下去，馬上就會條件反射般吐出來，整個口腔會被澀麻感控制，難受的同時還會忍不住責怪柿子怎麼這樣難吃。

這實在是自身認知的不足而錯怪了柿子。

柿子糖分含量高，不經過處理，就激發不出來，會有生澀難吃的感覺，想把吃到甜美可口的果實，需要耐心等待幾天等它變軟成為又軟又甜的洪柿，或者做成懶柿，方可以美美的享用。

我也有過這樣的經曆，小時候在老家農村姨家，和一群小孩嘴饞偷吃村上柿子，回來後給大人一學，他們就笑話我們了，以後就長了記性，不再那麼猴急猴急地吃柿子。

所以很多事情，不經曆一次就不會懂得其中的奧妙。

懶柿是脆甜的口感，就是在四五十度的熱水裡泡上幾天，内在的糖分完全揮發出來。

如果在十月，氣溫下降得不太明顯，硬柿子放上四五天，用手一輕輕地按一下，感覺從内到外透出軟感，就可以吃了。從仲秋到晚秋，如果氣溫不下降，放在屋裡的柿子就吃不及了，變軟的速度急劇加快，會壞掉，壞的部位聞起來有種做酵素發酵的味道。

我總是買一大兜柿子，放在廚房的櫃子上，排成一排，隔幾天去挑挑，看它們是否有變軟的迹象，如果開始變軟，就根據軟的程度把它們挑出來，先吃掉最軟的，然後依次排列，硬的仍然放在一起，讓它們繼續在時間的作用下發生物理變化。

深秋蕭瑟，萬物凋零，唯有柿子樹紅透天下，氣溫越來越低，幾乎所有的水果都下樹了，柿子還在越來越冷和越來越大的風中搖曳。

有些柿子有幸就留到了冬天，熬到這個時候，柿子突然間就變得不一樣了。

天寒地凍，萬物休眠，柿子們變化的節律也舒緩起來。

屋裡存放的柿子，你不用擔心它們壞掉，明明一個柿子已經變軟了，也不用急着去吃，再過幾天，一看它們還是老樣子，甚至它們越發呈現出可喜的變化。它們越變越軟，越來越軟，直到皮變得薄如蟬翼，通體透明，紅皮的包裹下的果肉就像液體一樣綿軟，用愛人的話說，這時候揭開蓋，順着上面打開的口，像吸水一樣，把裡面的汁液全部都吸到嘴裡啦。

這也許就是寒冬給我們的一些賞賜吧，漫長的冬季，總要有一些閑食打發寒冷的時光。

整個大地都休眠了，萬物的生長節奏都緩了下來，植物細胞活性也變弱了，柿子們在這種天時地利的條件緩慢的發揮着自己生命裡最後的能量，向着越來越好的迹象盡情發展，直到進入一種生命的極緻狀态。

山裡人是最會吃柿子的，隆冬季節，柿子樹上仍然會挂着為數不多的柿子，此時此刻大自然就是天然的大冰箱，樹上的柿子就是涼甜可口的天然凍柿，小孩子爬到樹上美美的吃一個簡直是掏錢也買不來的美味。

還有一種做法是把柿子埋在厚厚的雪地裡，想吃時，用涼水化開，稀軟的汁水裡，帶着小冰碴，拿勺子舀着吃，又甜又爽，像吃冰淇淋一般。

我愛人就是在山區長大的，有着吃柿子豐富的經曆，每每說起爬樹上吃凍柿的經曆，臉上充滿了炫耀和自豪，一個柿子吃出了山珍海味魚翅燕窩的既視感。

大概這就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吧。

我從小在平原長大沒吃過這麼多的柿子，前些年吃柿子的時候，總是缺乏經驗。在變軟的過程中，我經常迫不及待，每次看到我在那兒急不可耐地吃柿子，愛人總是會爆發出一種滿臉不屑，“你就不會吃，不懂怎麼吃，知道冬天是怎麼吃柿子的嗎，吃過樹上的凍柿嗎？“

”别急着吃，等它變到最軟，上面揭開蓋，呲溜一下，就把果肉吸到嘴裡了。”

說着，又做個呲溜的動作，呈陶醉狀。

我懶得聽他的話，等不到火候，就把柿子給吃完了，于是每年在我們家裡，總是上演着一副相同的場景，因為吃柿子而引發的鄙視鍊。

我吃柿子的時候，他在一旁不屑一顧，說着風涼話。因為鄙視我這種低端的吃柿子法，而拒絕去吃，那感覺就好像“五嶽歸來不看山”一樣，所以最後買來的柿子都進了我的肚子裡，而他說的那種境界，我不曾體會到。

直到有一年，冬季回到老家，有人從樹上給我摘下來一個僅存的柿子讓我品嘗，我帶着半信半疑的神情，咬開口，嗝滋一聲，一股涼甜冒了出來，讓我很是吃驚，馬上再咬開那帶有皺褶的皮兒，慢慢吸一口，一股清涼清香的細流，就在喉嚨裡延長為一條細線，讓人感覺到徑直流進腸胃間，整個身心的舒坦，急切地盼望着再一口接一口吞下去，最後連皮帶肉又嚼出新的舒爽。

那真是我吃過的最好的柿子，那是一種甘甜、滑膩、圓潤的味道，這大概是吃柿子的最高境界吧，從此後我也可以站在鄙視鍊的頂端。

大約一個柿子熬到了冬天，确實很厲害了，像一步步從青銅走到了王者，從春到冬，躲過了蟲害、鳥食、采摘、墜落，穩步走到了暮年，不管季節如何變換，一直在盡一個生命的本分，不斷地打磨、沉澱，無問何時是生命的終點。

看來世間萬物，能熬到最後的都是強者。

當柿子的香甜在口中溢滿，惟願生活一定也是甜的，就算凡事并不能事事順遂，但有這麼好吃的東西也會讓我們内心甜蜜依舊。

早起的原創文字，願和您産生深深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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