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金鐘 編輯|燕子 圖片|網絡

由于我奶奶該輪到在我家吃飯，所以清明節娘回老家燒紙的時候沒有帶上我。臨走時，娘特意交代：“下午我早早就回來了，中午你負責做飯，你都這麼大了。”

我那時剛剛上初中，中午讓我做飯，也是難為我了。我面露難色，頓時不自信地嘟囔：“我會嗎？”

娘馬上嚴厲地說：“怎麼不會，你整天看我圍着鍋台轉，沒吃過豬肉也沒見過豬跑嗎？你不會你奶奶還不會？”娘說完就走了。

我噘着嘴，大腦裡都不知道怎麼組織炒菜的過程，這不是趕着鴨子上架嗎？我猜想娘和奶奶的關系一定不好，要不怎麼不做好飯再去走親戚。

我記得有幾次，奶奶該在我家吃飯的時候，往往在我家廚房後面的那棵大槐樹下坐定，我提前搬過去一個大椅子和一個小闆凳，然後娘就叫我端過去一碗飯拿上一個馍，用小碗盛點炖白菜，或者一點蒜拌的熟茄子，或者一塊豆腐乳。

有時候我都覺得心裡過不去，就對娘說：“這些夠奶奶吃的嗎？”娘則臉色一沉：“夠吃的，你奶奶飯量小。剩了誰吃？”千篇一律的夥食，有幾次我就見奶奶眉頭緊皺，不住地抹眼淚。可是大人的事小孩子也不好說什麼，隻好問奶奶：“夠吃的嗎？不夠吃的我再給您拿個馍。”奶奶總是說：“夠。”

那天，到了晌午，我看看樹影，日上中天，就去喊奶奶：“我娘讓您去炒菜。”奶奶欣然應允，颠着一雙小腳就到了我家。

奶奶說：“我燒鍋，還是你炒菜吧。”我很為難，真要讓我“上架”啊！我頭上已微微冒汗：“我也沒炒過，我行嗎？”奶奶說：“行啊！恁簡單！”

我就仔細回憶娘炒菜的過程，硬着頭皮開始動手，先去掉白菜外層的爛菜葉子，切成寸長，洗後控了水，然後切蔥姜，準備花椒茴香……

我還沒準備好，奶奶已經把鍋燒得冒青煙，有點烤臉的感覺，我心急火燎地趕快把白菜倒進鍋裡，學着母親的樣子，翻炒兩下，然後蓋上了鍋蓋。

這時奶奶問：“好了嗎？”我擦了下額頭上的汗，松了口氣說：“好了好了！”奶奶滿臉慈祥說：“那我燒大火了哈！”我說：“行。”我還在回憶娘炒菜的情形：等會掀開鍋蓋看看，白菜出了水，再加蔥姜花椒茴香鹽，然後焖一會兒加上粉條，等白菜炖爛再在鍋口上加個箅子餾上馍，稍等片刻就可以吃飯了。這一次做飯，娘回來一定會誇我的，誇我中用能幹，小孩哪有不喜歡誇的？

我是受不得煙熏的人，煙一熏眼就流淚，等我出去擦了眼淚再回到廚房的時候，奶奶說：“我咋聞着恁大的糊味啊？”我瞅瞅鍋的方向：“不可能吧，我就是按照我娘平時炒菜的方法做的！”但确實糊味很大，我掀開鍋蓋，糊味馬上撲來，發現鍋裡冒出的不是水蒸氣，而是青煙！

奶奶趕快熄了火緩緩站起身察看：“這都燒黑了，你加油和鹽了嗎？”我大惑不解：“沒有啊。油和鹽不是等白菜炖軟爛了才加的嗎？”奶奶笑了：“傻孩子，先加點油和鹽再加白菜，翻兩下，白菜慢慢出了水才行。”

奶奶拿起鍋鏟子從底下一翻，下面的白菜都燒糊了。我和奶奶都哭笑不得。我不好意思地說：“奶奶，還是你來炒吧，我還是不行。”奶奶瞥了我一眼：“一回生，兩回熟，炒兩次就會了。來，我給你說着過程，叫你加啥你加啥，誰不是從不會到會的啊！”

我隻得重整旗鼓，再次硬着頭皮披挂上陣。

把鍋重新刷過之後，奶奶又開始點火。“看看鍋裡還有水嗎？”“沒有了。”“好，先加兩小勺油，加花椒茴香，再加蔥花姜絲。”鍋裡滋滋作響。“把白菜倒進去，翻炒，撒上一勺鹽，再翻炒幾下。好了，可以蓋上鍋蓋了。”

奶奶開始大火燒了，我去外面擦淚。等了一會，奶奶說：“掀開鍋蓋看看白菜啥樣了，如果水少了可以加點水，再倒進去點醬油，翻幾下，放進去一绺粉條。粉條吸水，如果水少，會粘鍋底上的。”我又加了點水，翻炒兩遍後，加上鍋箅子餾了三個馍。

然後奶奶就熄了火，說：“捂一會就可以了，我到外面透下氣。”奶奶解下了圍裙打了打身上的灰土和草屑，邁着一雙小腳，搬個闆凳坐到了槐樹下。

奶奶已經快八十歲了，看着她微駝的背影，滿頭白發下陽光下發着銀光，我心裡湧上一種莫名的心酸。

吃飯的時候，我又給奶奶搬了個大椅子放菜碗、水碗，我就端着碗在她旁邊吃。

“今天的菜好吃嗎，奶奶？”奶奶臉上露出難得的笑容：“好吃好吃，就是有點糊味。”我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次我就知道怎麼炒菜了，您還看着，我來炒！”

奶奶鼓動着沒牙的嘴，一邊吃一邊連連點頭。

等娘回來，我把炒菜的過程說給她聽，她捂着嘴笑了，愛憐地說：“看你都恁大了，做個飯都不會，中啥用啊……”

我也沒說什麼，畢竟第一次炒菜嘛，并且我掌握了操作流程，随着經驗的積累，總會好起來的。人做事總是從不會到會，隻要方法對頭，隻要努力去做，隻要堅持不懈！

作者簡介： 李金鐘，山東省菏澤市第二中學語文教師。山東省散文學會會員，菏澤市作家協會會員，牡丹區作家協會會員，青年作家網、《作家前線》簽約作家。94年就開始寫現代詩，然後開始寫散文，由于工作和生活，其間荒廢了二十多年的時光，但願天荒地老有人識。下定決心，不為媚俗，隻寫純文學。喜歡旅遊，有生之年，無憂無慮遊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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