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徒步走到洱海邊，東拉西扯挽了一把海子裡的水生植物，又找人要了幾個水葫蘆一棵睡蓮，把這些東西通通放到家中院子裡的水池裡。池子裡的幾尾紅魚看到來了新夥伴興奮異常，一天到晚在這些植物中遊來蕩去，沒事兒就推着水葫蘆滿池子跑，害得睡蓮都錯失了入眠時間。

　　拍攝于2012年——亭亭玉立的睡蓮

　　水池本來就是人家為了養魚而修的，養十幾、二十斤魚那是一點問題都沒有。有天，我買回幾斤小鲫魚倒進池子裡，本意是圖個方便，為了臨時想吃個魚，随時都可以到池子裡撈。誰知道，那些鲫魚簡直就是“不把自個兒當外人”，一入池子，竟然跟回家一樣優哉遊哉，照樣跟紅魚一起推水葫蘆，照樣在那些水草中“巡視”，照樣一副“尾大不調”的派頭。“想吃的時候去撈”，想得簡單，待到想吃的時候，挽起褲腿、拿着水桶下到池子裡才曉得，撈魚，撈個鬼喲，它們滑得比泥鳅還滑，我東撲西撲，最終把自己撲成了一個“落湯雞”，它們尾巴一甩一甩的，款款地遊來，施施然地遊去，那派頭——嗨，算了，不擺了，簡直就是對我“狼狽相”的極大嘲諷！罷了，罷了，隻好水嗒水滴地從池子裡爬上來，拎個水桶跑菜市場。

　　拍攝于2013年

　　大理的名小吃很多，乳扇啊，餌塊啊，喜州粑粑啊，包漿豆腐啊……這些東東我肯定做不出來，也沒有那個動力去做——因為都不喜歡吃。但是既然在這個地方生活，肯定要學做一兩個當地的菜“裝點門面”，萬一哪天親朋好友來了，我倒不是想“露一手”，以顯示我能幹，隻是擔心請大家吃館子把錢包吃“癟”了。于是，想來想去，隻好拿魚來“說事兒”。

　　我買魚就買順眼的；活的；全須全尾的——鱗片不能有脫落；還要魚背上系了繩子的——這樣的魚倒進池子裡好抓；個頭在2、3斤左右。這種魚兒碰到了，一次就索性多買幾條，這樣子有“批發”的意思，價格優惠，拿回來倒進池子裡，也不用喂食，養些日子，清清它們的腸胃，甚好。

　　在四川吃魚，水煮魚、紅燒魚吃得相對多一些，烹饪的時候，下鍋前對魚肉的腌漬時間相對比較長點，據說，這樣容易入味。而在廣東則主要吃清蒸魚。大理吃魚，似乎特别講究吃活的——比如活魚賣10元一斤，一旦死了，價格馬上就打對折。我看過一份資料，好像科研證實，死後兩個小時左右的魚，其營養成分是最豐富的。于是，有一次貪圖便宜，買了一條剛剛死去的魚，結果煮出來的魚肉，肉質是松的，味道是腥的，真的不好吃，整了一大缽，差點就倒掉了。從此，再也不敢“圖便宜買老牛”。

　　所謂活水，就是流動的水，一般指泉水，活魚，那就不用我說了。當地人告訴我，這裡殺魚有講究，先把鱗片、腮去除，然後用清水翻來複去洗淨表面，剖開肚子取出内髒就不須再洗了，這樣子煮出來的魚肉才鮮。将魚斬塊，油燒熱加入清水，待水煮開，魚放進水裡。一邊煮，一邊往鍋裡加調料：姜，蔥蒜，紅糖，花椒粉，辣椒粉，草果，酸木瓜……煮魚，其實跟炖魚差不多，時間比較長，魚肉越煮越好吃。這道菜最主要的一味調料是酸木瓜。據說，魚肉性熱，辣椒燥熱，酸木瓜則清熱，這樣一綜合就平和了。大理煮魚的時候，喜歡放辣椒粉，而且是在魚肉上面鋪厚厚一層辣椒粉，酸木瓜很酸，比醋酸，這樣煮出來的魚就又酸又辣。某次請大理本地人來家裡吃魚，我“一把鼻涕一把淚”辣得“吸溜吸溜”地吸涼氣，人家氣定神閑地說：再多加點辣椒就更好了……大理人吃辣，跟四川人比起來，有過之，而無不及。所以大理人說，我們吃成都火鍋，一點胃口都沒有——就是因為辣得不到位！

　　自從到了大理，我似乎對“吃醋”也情有獨鐘了。以前隻知道山西的醋好，于是老是盯着山西醋買，後來才曉得，有些所謂的山西名醋，原來是勾兌醋，一不留神兒糊弄了我好多年。現在我不再買山西醋了，就吃雲南本地醋，最好就是自己弄梅子酸，木瓜酸——趕街子的時候，我買了好多木瓜，切片，塞在大瓶子裡，用蜂蜜、酒泡着，浸出金黃色的液體，喝的時候，用小勺子舀兩勺，加點涼開水，嘿，啥雞尾酒，狗尾酒，我看我弄的就稱為貓尾巴酒，多喝幾口，臉上照樣“紅霞飛”哦。瓶子裝不下的木瓜片，就放簸箕裡曬幹，煮魚的時候随手抓一把扔鍋裡，酸啊，酸掉牙才好呢，直接成了“老婆婆打哈欠——一望無牙（涯）”更好！

　　魚湯，大理人叫魚澤，很有一點古漢語風味。舀一點魚澤放米飯裡，保證當天多吃兩碗米飯——酸酸辣辣，真是開胃極了！

　　近些年來我已經“放下屠刀”，雖然沒有“立地成佛”，至少有了“心向往之”的意願，殺生之事幾乎不再為之。所以，活水煮活魚，隻能常常在夢裡出現。這次到大理已經很長時間了，一次都沒有吃過魚，心裡不免惦記着。

　　那日，一大早騎着自行車滑到洱海廊道，天藍風清，微微眯着眼睛，悠哉悠哉地，甚是享受。突然，看到一個小夥子從海邊冒出來，他從一個網兜裡，拖出四條活蹦亂跳的大魚，“垮”地一下，将魚倒在廊道的路沿上，那些魚兒在地面上蹦跶，身上很快就裹了一層灰。

　　我好奇地問：這些魚你要賣嗎？

　　他反問：你想要嗎？

　　我回：是啊！

　　他說：送給你一條！

　　我說：送給我一條，不可能吧？

　　他說：送給你一條魚，有啥不可能？反正我也吃不完。

　　我猶猶豫豫地走到魚旁邊，指着一條最小的說：那，我就要這條吧！

　　他指着另外一條大的說：你為什麼不要這條呢？

　　我說：我怎麼能要那麼大的呢？

　　他說：那有什麼，反正我也吃不完。

　　裝魚的家夥什啥都沒有，塑料袋都沒有一個。幸好騎車的時候戴了一雙手套，我戴着手套，将魚抱起來，放進自行車前面的網兜裡，哪知，那魚太大了，又沒有“管束”，它一撲騰，就“啪”的一聲從網兜裡摔到了地上，聽那“瓷實”的聲音就曉得，摔得不輕。看到在地上動來動去的魚，我有點束手無策了。那個小夥子說，算了算了，我去拿個塑料袋給你。說完，他走到停放在村子裡的摩托車上，取來一個大塑料袋，幫我把魚撿起來裝好，放進網兜裡。

　　拍攝于2021年——剛從洱海撈上來的魚

　　那魚真的太大了，至少有5、6斤。魚大，勁也大，我一路騎車，它一路都在撲騰，又摔出來了兩三次，幸好沒把我的自行車整翻哦！我趕緊給朋友們發消息：有事沒事的，中午都過來“打牙祭”哦，特别是那些身懷絕技的大廚們，早點過來哈！

　　還好，馬上就有自告奮勇前來收拾魚兒的。

　　我歪歪扭扭騎回家，連魚帶塑料袋放進洗菜水池裡，再給塑料袋裡面加上水，那家夥，立馬又歡騰起來了。我拍了照片發給朋友們，人家看到魚兒的那股“歡實”勁兒，立即私下微信我說：趕緊把水放了，我也不敢殺活魚！

　　哈，原來如此！

　　拍攝于2021年——放進水裡、回過神來的大魚

　　那是一條烏魚，也稱蛇魚，據說是江湖中的“混子”，牙口特别厲害，能吞下體重大于它兩倍的食物，在它活動的區域内，其他生物很難生存，即使脫離了水，在陸地上它都可以存活好幾天。唉，這麼厲害的“混子”，最終還是“混”成了人們餐桌上的一道美食！

　　也許幾次從網兜裡摔到地上的原因，魚受了傷，待到朋友們十點多鐘到來的時候，魚兒出水已經有四個小時了，看上去，它似乎已經一命歸西了。

　　大廚一陣忙活，一哈兒就收拾停當，土豆、豆腐炖烏魚，滿滿一大鍋……

　　拍攝于2021年——大廚是北方人，做法好像還是很“大理”

　　拍攝于2021年——瓜子，水果，茶，虛位以待

　　拍攝于2021年——都不記得是哪年哪月泡的木瓜酒了，在家裡的旮旯裡“撿漏”翻出來的，顔色已經成了琥珀色，味道有點酸，但是很正的酸哈！

　　一條魚，一壇酒，五個人，主食都免了，吃到最後，一個二個臉頰坨紅，撫腹感歎：酒足了，肚飽了，安逸極了！

　　斜靠在藤椅上，我也感覺非常安逸。

　　回想起早晨送我魚的那個小夥子，想來，他當時的想法可能與此時的我是一樣的：生活中能與人分享，是一件非常快樂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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