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借農夫手賜土重耳,介子推割股肉煲湯啖君
晉惠公派人入翟追殺公重耳,公子重耳一行打算逃往齊國,卻先要經過衛國。重耳離了翟境,一路窮苦之狀,自不必說。數日,至于衛界,守關小吏問其來曆。趙衰道:“吾主乃晉公子重耳,今避難在外,今欲往齊,借道于上國。”
門吏準備開關延入,并且飛報衛侯。上卿甯速,請求衛文公迎重耳入城。衛文公曰:“寡人立國楚丘,并不曾借晉人半臂之力。衛晉兩國雖為同姓,但未通盟好。況且重耳逃亡之人,何關輕重?若迎接他,必當設宴贈賄,費多少事,不如驅逐。”
于是,吩咐守門者,不許放晉公子入城。重耳乃從城外而行。魏犨、颠颉進道:“衛毀無禮,公子應該臨城責之。”
趙衰道:“蛟龍失勢,比于蚯蚓。公子應當含忍,無須責禮于他人。”
犨、颉道:“既然他不盡主人之禮,我們便可剽掠村落,以助朝夕之用,他也難怪我了。”
重耳曰:“剽掠者稱為強盜,吾甯忍餓,豈可行盜賊之事?”
是日,公子君臣,尚未早餐,忍饑而行,看看過午,到一地名為五鹿之處,見一夥田夫,一同吃飯于隴上。重耳令狐偃問之求食。田夫問:“客從何來?”
狐偃答:“吾乃晉客,車上者乃吾主也。遠行無糧,願求一餐!”
田夫笑道:“堂堂男子,不能自資,而問吾求食?吾等村農飽食方能拿鋤,哪有餘食給于他人?”
狐偃道:“縱然不得食,乞賜一食器!”
田夫于是調戲以土塊給狐偃道:“此土可為器。”
魏犨大罵:“村夫焉敢辱吾!”奪其食器,擲而碎之。
重耳亦大怒,将加鞭撲。狐偃急止之道:“得飯易,得土難;土地,國之基礎。天假手野人,以土地授公子,此乃得國之兆,又何怒呢?公子可降拜受之。”
重耳果依其言,下車拜受。田夫不解其意,便群聚而笑道:“這就是癡人啊!”
再行約十餘裡,從者饑不能行,便于樹下休息。重耳饑困,枕狐毛之膝而卧。狐毛道:“子餘尚攜有壺水泡飯,他走在後面,可以等他一會。”
魏犨道:“雖有一壺泡飯,但不夠子餘一人之食,料無剩了。”
衆人争采蕨薇煮食,重耳不能下咽。忽見介子推捧肉湯一盂,以進重耳,重耳食之味美。食畢,問:“此處何從得肉?”
介子推道:“是臣之股肉。臣聞‘孝子殺身以事其親,忠臣殺身以事其君。’今公子乏食,臣故割股以飽公子之腹。”
重耳垂淚曰:“逃亡之人,連累你太多了,将來何以為報?”
介子推道:“但願公子早歸晉國,以成全臣等股肱之義。臣豈望回報呀!”
良久,趙衰始至。衆人問其行遲之故,趙衰道:“被荊棘刺損足胫,故不能前行。”
于是取出竹笥中的壺餐,以獻于重耳。重耳曰:“子餘難道不是很餓嗎?為何不自食?”
趙衰回答:“臣雖饑,豈敢背君而自食呀?”
狐毛調侃魏犨道:“此漿若落你手,早在腹中且消化了。”
魏犨愧慚而退。重耳即以壺漿賜給趙衰,趙衰汲水調之,遍食從者。重耳歎服。重耳君臣一路覓食,半饑半飽,到了齊國。
齊桓公素聞重耳賢名,一知公子進關,即遣使往郊迎入公館,設宴款待。席間問:“公子帶有内眷否?”
重耳對曰:“亡人一身,不能自衛,安能攜家眷?”
齊桓公曰:“寡人獨處一宵,如度一年。公子绌在行旅,而無人以侍巾栉,寡人為公子心憂!”
于是,選擇宗女中的美貌者,納于重耳。贈馬二十乘,自是從行之衆,皆有車馬。
齊桓公又派糧官送糧,庖人送肉,日以為常。重耳大悅,感歎道:“向聞齊侯好賢禮士,今始信之!其稱霸在情理之中。”
斯時為周襄王八年,齊桓公四十二年(公元前644年)。
(本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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