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前面:
大唐詩壇上,有許多志趣相投的摯友,如劉禹錫和柳宗元,白居易和元稹,王維和裴迪,韓愈和孟郊,等等,他們都留下了惺惺相惜的人間真情。
晚唐詩壇上,也有這樣兩個好朋友,他們是被世人稱為“皮陸”的陸龜蒙和皮日休,此二人有許多共同之處,喜歡飲酒,極好藏書,才華不相上下,文學成就相當。
陸龜蒙10卷《松陵集》裡都是二人的唱和之作,宿醉後,皮日休有“夜半醒來紅蠟燭,一枝寒淚作珊瑚。”之句,陸龜蒙就有“覺後不知明月上,滿身花影倩人扶。”相和,可見彼此相知相惜之深。
“但醫沈約重瞳健,不怕江花不滿枝。”,這兩句詩出自陸龜蒙的《奉和襲美抱疾杜門見寄次韻》,是其為勉勵生病的皮日休而作,全詩有鼓勵也有期待,熱情洋溢,飽含真情,令人心生美好。
雖失春城醉上期,下帷裁遍未裁詩。
因吟郢岸百畝蕙,欲采商崖三秀芝。
栖野鶴籠寬使織,施山僧飯别教炊。
但醫沈約重瞳健,不怕江花不滿枝。——唐 陸龜蒙《奉和襲美抱疾杜門見寄次韻》
簡譯:
雖然失去了和您一起相約春遊飲酒賦詩的機會,但我也沒有虛度光陰,在家用心教書講學,但沒有作詩。
我想趁此機會多培育出一些優秀的學子,同時也期待着能和你一起采摘靈芝野菜而食。
不在官場,我就如一隻閑雲野鶴般無拘無束,甘願清貧,即便是素齋僧飯也能吃得香甜可口。
希望您的眼疾能夠早一日康複,到那時候,我們就一起相約遊玩痛飲,去看江花滿枝,人才濟濟。
賞析:
“野侶相逢不待期,半緣幽事半緣詩。”,皮日休和陸龜蒙相約春遊,不巧的是他眼疾犯了,隻好取消行程,于是作《魯望春日多尋野景日休抱疾病杜門因有是寄》與陸龜蒙,表示歉意。
收到皮日休的詩後,陸龜蒙作《奉和襲美抱疾杜門見寄次韻》以贈,對好友極盡安慰和鼓勵,“奉和”是作詩詞與友人相唱和,“襲美”即皮日休,字襲美,“杜門”謂閉門,“次韻”是和詩的一種,也叫步韻。
“雖失春城醉上期”,首聯首句寫遺憾,友人因病不能赴約,自己出遊也索然無味,于是就失去了這次相聚詩酒唱和的機會了,“春城”一般指昆明,此處謂春色,“醉上”意遊玩和飲酒賦詩,“期”是約定。
“下帷裁遍未裁詩”,次句翻轉,安慰友人,意思是您也不必自責,您看,我們雖然不能出遊,但是我也沒閑着,雖然沒寫詩,但是卻在用心地講解學問,培育弟子。
“下帷”意放下屋裡懸挂的帷幕,指教書,“裁遍”是遍裁之意,比喻用心講學,“裁詩”即作詩之意。
颔聯首句承上聯,“因吟郢岸百畝蕙”,繼續講述自己趁此機會努力教學,沒有因為無法出遊而寂寞,更沒有虛度光陰,此句積極樂觀,充滿朝氣,即是對自己的鼓勵也是對病中好友的慰勉。
“因”是趁機之意,即趁此機會,“吟”是沉吟,此處指教導學子,“郢岸”代指來自各地的學生,“郢”是楚國的都城,“岸”即岸邊,“百畝蕙”引用《楚辭》之典,寓培育人才。
“欲采商崖三秀芝”,次句引用了伯夷和叔齊的故事,商朝滅亡後,兄弟二人不滿周朝的統治,堅決不食周粟,隐居深山采薇而食,“商”指商國,“崖”指山崖,“三秀芝”意山上的靈芝和野菜。
陸龜蒙和皮日休生活的晚唐,政治黑暗,朝廷腐敗,二人的仕途也是極其坎坷,但是,無論如何,他們都始終秉持持着内心的高潔和忠貞,所以才會相約采芝,此句極寫彼此的高尚情操。
“栖野鶴籠寬使織”,頸聯首句寫自己孤傲高潔,不在官場,也不受官場的束縛,如閑雲野鶴般悠閑惬意,“栖野”是栖息在野外,“鶴籠”是關着鶴的籠子,比喻身不由己,“寬使織”是使之寬,即不受約束之意。
“施山僧飯别教炊”,次句寫自己甘守清貧,即便是粗茶淡飯也能甘之如饴,“施山僧飯”是布施給山野僧人的齋飯,“别教炊”即做出不同的花樣和口味。
尾聯寫對未來的美好展望,“但醫沈約重瞳健”,首句寫期待友人的眼疾早日好起來,沈約是南北朝詩人,據傳其有兩個瞳孔,此處代指皮日休。
“不怕江花不滿枝”,次句是對未來的美好憧憬,等友人的病好了,自己辛苦教導的學子也學有所成了,到時候一起出遊,定會收獲滿滿,“滿枝”即開滿枝頭,有人才濟濟之意。
這是一首積極樂觀、昂揚向上的佳作,詩人秉持着一腔熱忱,既是激勵自己,也是慰藉病中的好友,雖然彼此都是不得意之人,可是,縱然是身在逆境,也要對生活和人生充滿熱情,這樣,活着才有意義和奔頭。
寫在後面:
陸龜蒙,字魯望,因曾隐居松江甫裡,故世人稱之為甫裡先生,他出身仕宦,性情豪放,頗富才華,詩歌以寫景詠物居多,是唐朝隐逸詩人的代表。
在唐代的詩壇上,陸龜蒙是一個特别的存在,不僅是他和孟浩然一樣都是布衣終生,而是其揚名文壇的同時,還是一位著名的農學家,有論述農具的經典著作《耒耜經》傳世。
和陸龜蒙相比,皮日休還算幸運,雖幾經周折,可終如願進士及第,雖不如意,也還是入了仕途,但陸龜蒙這個人天生樂觀,屢試不中後就退隐田園,過起了自給自足的生活。
他自稱為散人,忙時躬耕隴畝,閑時著書立說,教書育人,他學識廣博,愛好衆多,喜歡垂釣,愛好茶道,飲酒賦詩更是不在話下。
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人生就是這樣,有得有失,無論何時時候,都要擁有積極樂觀的心态,唯有如此,才能從容面對不期而至的人生風雨,就像陸龜蒙慰勉皮日休那樣“但醫沈約重瞳健,不怕江花不滿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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