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劉曉紅

圖 | 網絡

“旺仔減肥成功了呢”電話裡姐姐興奮地說。

聽了這消息，我是表示懷疑的。

我見過周圍太多認識的人減體重的失敗，這其中不乏對自己嚴苛者；也曾多次建議來就診的三高、四高的肥胖患者減體重以控制升高的指标，得到的答案基本都是“太難了，減不了”！

偶爾有減成功的，沒過多久，多數就又都胖了回去，有的甚至比以前還要更胖。那整天就想着吃的旺仔腦子裡怎麼可能有減肥的意識？還減肥成功？他狗生的全部意義就是“賣萌和吃玩”呢。

因是先來這個“山頭兒”的，旺仔家中地位不可撼動。自從有了韓大米，旺仔走路時邁的步子愈發的六親不認了，面對旺仔名副其實的大哥風範，相形之下，韓大米已然是貨真價實的馬仔和小弟。

家裡每個人對旺仔都有着類似于對頭生子的寵愛，有好吃好喝時，多半是旺仔吧唧吧唧吃着，韓大米站在地上看着、羨慕着；人們有空時，多半是旺仔被抱着、撸着，韓大米站在地上仰望着、盼望着；夜深人靜時，多半是旺仔在母親枕頭邊上或者被子角上假寐着，韓大米在地上狗窩裡卧着、孤獨着。這種高高在上的待遇，有幾隻狗會不心寬？不體胖呢？

可上帝向你遞出的任何禮物都是事先标好了價碼的呢，要想得到就要付出代價，而這代價在于人，都是後知後覺，更何況是渾然不覺的狗狗？寵愛和安逸的代價對于人和狗狗都一樣的——那就是肥胖和懶惰。

這二者互為因果，其後果就是血壓血糖血脂的異常、心肺功能的降低，這些結論在人類是被反複證實了的，旺仔雖然沒有檢測這些指标，但科學實驗中犬類可以制作動脈粥樣硬化動物模型，我也做過大鼠的相關實驗，得出的結論與人一樣。

而且，随着旺仔體重的增加，他的确是精神萎靡，反應遲鈍，稍微動動就微微喘息，而這一切表現會讓人誤以為是衰老，其實更應該解釋成亞健康甚至疾病狀态。

可這次旺仔的确是減肥成功了。周末回家，單單從身型上我沒有立刻認出哪一隻是旺仔，這在以前是很容易的，兩隻狗狗都活潑好動，機智靈活且身形矯健，無奈我捧着他倆的臉，從顔值和眼神中認出了旺仔。

旺仔顔值本身就比韓大米高，減肥堪比整容，顔值直接上了一個level，配上一雙有閱曆、有故事的眼神，既天真又滄桑。哈哈，出走半月，歸來仍是少年！

我驚歎着，抱起來旺仔掂了掂“至少瘦了十斤！”“怎麼做到的？控制飲食？”我欣喜地探究着原因。

“哪裡有呀，隻是被帶養了2周！待遇還是很好，或者說是更好，一人一狗，三餐四季。”姐姐調皮地說，“唯一不同的是每天兩次的運動，兩次沿城牆根兒撒歡兒的跑步”姐姐繼續邊做着飯邊自得地說，像是誇自己取得了什麼成績的孩子。

起因是這樣的：韓大米是女狗狗，随着韓大米青春期的到來，進入壯年的、被長期制約的旺仔狗生裡第一次有了動 “想頭兒”的機會，于是“各種膩歪”。

旺仔是沒有做過手術的，因為旺仔剛來家裡時年紀尚小，還不通狗事，家裡又是第一次養寵物，家長們也沒有這個意識。等發現“這是個問題”時，寵物醫生說“年紀不合适了”。于是隻能嚴加管束着。

“膩歪”是姐姐用的詞，莫名的貼切。這是谙熟人生事事、徹悟人生種種的人才能說出了的詞，那被稱作“什麼什麼情的”，其實就是“膩歪”，就是有那麼一股子自以為執着，實際上是低聲下氣的死乞白賴；又有那麼一股子令旁人看着牙碜的熱切和撒嬌，而自己渾然不覺。

“膩歪”，咋想出來的？真是驚人之語，惟妙惟肖，一聽，眼前就是當時旺仔那副嘴臉。

“沒辦法，我隻有把旺仔讓人代養幾天，趕緊給韓大米做手術”姐姐繼續幹着活兒，繼續叙述着。

“是不是也可以理解成是愛情呢？是不是也該成全人家呢？”我打趣着，“旺仔終于在自己還不太老時等到了“你長大”。

而韓大米則是在“我最好的年紀遇到了最好的你”?人類的強行幹預是不是也不是那麼人道？”我懷裡抱着旺仔颠騰着，腦子裡閃過院子裡抱着孫子颠騰着走來走去的姥姥們，自己禁不住想笑。

姐姐略略沉默了一會兒，一邊切着菜一邊用胳膊肘輕輕壓了一下跑過廚房偵查有沒有好吃得掉下來的韓大米的頭，那神情完全是一個母親對女兒的神情。

“也不能算不人道吧，狗狗一次要生好幾個寶寶呢，生下來咱們就得養呀，那麼多，咱們養不了呀。給人吧，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人家。聽人家說過狗狗懷孕十分辛苦的，肚子裡好幾個小baby，累死了，生的時候更可憐。”姐姐語調平緩，我聽着的全是悲憫。

我快速打斷某種氣氛的蔓延，“那怎麼就瘦了的呢?”“跑步呀！代養的人發來的視頻，旺仔每天傍晚在城牆根兒上撒歡兒的跑，一跑1-2小時。

這中間旺仔回來過一次，我說别走了，人家旺仔掙脫了我就跟着走了，都不留下，代養人也還想再養幾天，那邊太自由了，玩兒瘋了。”

“哈哈，不是說狗狗是最忠誠的嗎？如果旺仔會說話，他會大聲喊出來：比起忠誠和愛情，我更愛自由！”

姐姐嗔怪地看了我一眼“别那麼說，人家孩子生活裡，自由當然很重要，誰又不是向往自由呢？況且當時人家孩子被帶走時并不十分情願，就差眼淚汪汪了。很多事兒不都是這樣，“開始不那麼情願，後來發現正是長時間以來本心追求的。”

姐姐的話看似平常，卻透着樸素的哲理。其實，很多道理就在最普通的生活中，隻是我們平時沒有意識到，一味地外求。試着省察，你會發現“它，就在那兒，一直在那兒。”

姐姐繼續做着飯，又平凡又智慧，又大氣又務實，我欲言又止，任何贊美都顯得多餘。

旺仔還送走嗎？我問。

姐姐說“不了，人家也不能總幫着帶，我們也想他。就在家吧，雖沒有那麼寬綽的場地讓他撒歡兒奔跑，但還是要注意給他一些自由，我也許跟着也能減減體重呢，對不？”這一句“對不”是和翹首仰望姐姐的旺仔說的，旺仔回答了一句“汪”，表示同意。

幾天後傍晚，氣溫偏低，給母親打電話，問問家裡情況，母親說還好，不冷。我又問姐姐呢，母親說帶旺仔和韓大米出去跑步了。“哈哈，真好，生命在于運動，運動可以減重。”我在電話裡打趣着，母親說：“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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