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大麗

　　上小學的時候，都是在家吃過早飯才去上學。老媽老爹每天也要起早，是去附近的糧食加工廠幹小工，為了一天那一塊二毛五的工錢，天天早上都是慌三忙四的，哪有功夫給你精心做早飯。再說，那個時候啥都吃供應，物資缺乏，也沒啥花樣飯吃。所以，都是有啥吃啥，而且，十天半月不換花樣很正常。

　　夏天還好點，時令蔬菜花樣多點，冬天就不行了，除了蘿蔔白菜紅芋，還是蘿蔔白菜紅芋，再好點就是多一樣菠菜或土豆了。中午的時候時間充足，老媽會炒個白菜幫炖蘿蔔條粉條啥的，早上一般就不做菜了。很多時候就是熬一鍋二抹頭，就是一種比幹飯稀比米湯稠的飯，吃得時候需要用筷子往嘴裡抹，所以我們這裡戲稱二抹頭米飯，就打發了。

　　要是熬白的（不放鹽和菜）二抹頭米飯，老媽就會拌點疙瘩老鹹菜絲兒，或拌點腌臘菜就米飯吃。大多時候，都是熬鹹二抹頭，放菠菜的那種，再把頭天的剩馍，放鍋底下一烤，有菜有飯又省事兒，早飯就算備齊了。他們不等我們起來，就吃罷飯慌忙上班了。單等着我們起來時候，那一鍋菠菜鹹二抹頭米飯就變得杠稠杠稠的了。

　　迷迷瞪瞪被奶奶叫起來，一掀開鍋蓋，看見又是一鍋杠稠的鹹米飯二抹頭，氣就不打一處來，随之也清醒了，一口也不會吃，背着書包，踩着一地白霜，或頂着紛紛揚揚的大雪，餓着肚子就上學去了。奶奶就會在我後邊追，邊追邊喊話，“恁冷的天，喝碗鹹米飯再上學去多暖和！你個憨妮子！你爹上學的時候，想喝碗稀糊塗都沒有！”在大人眼裡，早上熱乎乎，稠杠杠的一大碗鹹米飯下肚，溫暖又果腹，是件多麼幸福的事啊！小時候年幼無知的我，卻覺得那和豬食差不多。

　　不知不覺，稀裡糊塗的也已人到中年。生活條件比小時候，确實是好的沒邊沒沿兒。我老媽現在經常說的一句話就是，“看看現在的日子，過去的地主老财老皇上，也沒享過這樣的福啊！”吃的東西真是五花八門，隻有你沒看見的，沒有你吃不到的。過去是愁得沒啥吃，現在是愁得不知道吃啥好。

　　真是愁得不知道吃啥好，一上街買菜就犯愁。

　　頭幾天，逛新開張的農貿市場，看見幾把紅嘴綠葉的菠菜，捆紮的幹幹淨淨利利索索，别提多俊多新鮮了。心一動，就買了一把拿回了家。怎麼吃？擱了兩天，還沒想好。

　　和旅居外地的小姑視頻聊天，說起了去世多年的奶奶，想起來奶奶因為我不好好吃飯，挂牽我的樣子。想起來小時候，老媽經常熬的菠菜鹹米飯二抹頭，忽然覺得特别特别想喝，于是，想起來我這把菠菜怎麼吃了。

　　菠菜鹹米飯二抹頭，其實很好做。

　　切點蔥花姜末，炝炝鍋，加入水和淘洗好的大米，想喝稠的，一定要兌好比例，中途不能再添水，那樣，熬出的米飯口感不好。大火熬開轉文火，慢慢熬，直至熬得米飯粘稠，米粒軟糯，入口即化。期間，要時不時的攪攪鍋，把勺子潛入米飯底邊攪，以免糊鍋。最後，加入清洗幹淨，切成段的菠菜。菠菜不要去根兒，一是玫紅色的菠菜根兒能增加鹹米飯的品相，二是菠菜根有營養。小時候我奶奶經常說，多吃菠菜根兒臉色好看。我覺得非常有道理，因為菠菜本身就具有補血補鈣的功能，大夥兒都知道的。

　　等菠菜變色，鍋内米飯又翻滾了，鹹米飯二抹頭就熬好了。出鍋前加上适量的鹽，滴上些許小磨香油，就可以盛碗喝了。不用加味精，也不要加雞精味素，味達美之類的調料，配料太多，就喝不出二抹頭鹹米飯的原滋原味兒了。

　　一氣喝了兩大碗，喝出了一身汗，出汗出得渾身通透。還别說，還真有點兒記憶中，兒時的味道。孩子們卻不願意喝。大孩兒勉勉強強喝了一小碗，小妮兒卻一口也不嘗，說，聞不慣這個味兒。看着對着那鍋飯，一臉嫌棄的小妮兒，想起來小時候的我，忍不住笑了，笑着笑着忽然眼眶一熱，鼻子發酸了。

　　想小時候那三間茅屋小院了，想奶奶了，想想爹爹了，想小時候，大雪紛飛冬天的早上，老媽用地鍋熬的那一鍋，冒着白煙，熱氣騰騰的二抹頭菠菜鹹米飯了。

　　來源：我的縣城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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