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脫發并非緻命疾病,即使不治療也不影響身體健康,因此有不少患者都忽視了,并未選擇到醫院就診,問題的關鍵恰恰在于,早診早治對于脫發患者尤為重要。 (視覺中國/圖)
對中國的年輕人來說,“真令人頭秃”的煩惱,正在從一句調侃變為現實。
一個20歲左右的年輕人,頭皮上(包括眉毛、睫毛)大約有10萬根毛發,它們以數年為周期,循環往複地完成生長期(約2-6年,頭發生長,毛發粗黑)、退化期(約2-3周,毛囊停止吸收養分)、休止期(約2-3個月,毛發脫落,毛囊萎縮)三個階段。
“按照每天約90%處于生長期、1%處于退行期、8%處于休止期計算,正常人每天脫落的頭發在50~100根左右。”大麥微針植發技術研究院院長鄒建紅告訴南方周末記者,在不健康的頭皮上,毛囊細胞的代謝能力會減弱,萎縮衰退直至失去基本功能,最終會無期限停留在休止期——“秃頭”之勢一旦形成,便再難搶救重新複蘇了。
中南大學湘雅醫院皮膚科教授李吉告訴南方周末記者,有研究報告顯示,中國目前有2.5億脫發人群,其中男性約1.63億,占比近七成;30歲以下人群占比近70%,年輕人成為了防脫生發産品的主力消費人群。
面對頭頂湧現的“地中海”、額前出現的M形發際線、發際線逐漸上移等情況,年輕人為保住“頭頂大事”,開始塗生姜、喝黑芝麻糊,高價購買防脫洗發水、進口生發液,或是塗抹發際線粉,戴假發甚至斥巨資植發。
“很多人會相信各種偏方,比如吃黑芝麻這種完全缺乏科學根據,反倒贻誤了最佳治療時機。”李吉認為,針對約占脫發人群90%以上的雄激素性秃發(簡稱雄秃,亦稱雄脫)患者,如能依據實際情況,合理使用藥物治療、激光治療、植發手術等“植生養”一體化的綜合治療方案,大多能取得不錯的療效,但難在早期重視治療,難在長期堅持用藥。
而從醫學角度看,更艱巨的挑戰是,脫發背後有着複雜的病因和機理,現有的基礎研究支撐甚少,毛囊為何萎縮閉合,能否促進其重煥新生?相關研究備受社會各界矚目。
欣喜的是,人們距離終結秃頂和脫發的夢想,似乎又更近了一步。2022年7月,一種名為SCUBE3的蛋白質“火了”。李吉教授團隊與加州大學爾灣分校的Maksim V Plikus教授團隊合作在Cell子刊發文:他們找到了毛乳頭細胞促進毛囊再生的關鍵分子——SCUBE3,在小鼠實驗中微量注射即能有效刺激毛發生長。
“SCUBE3的發現,為脫發性疾病的藥物開發提供了一個新的思路及靶點。”李吉告訴南方周末記者,盡管被給予厚望,最終能否成功轉化為有效的治療藥物,仍需經過倫理審查、臨床試驗等一系列漫長的過程。
導緻脫發的原因有很多。除遺傳因素外,還有内分泌紊亂、真菌感染、寄生蟲感染、壓力影響等等。近些年,研究人員發現,在毛發生長的過程中,位于毛囊基底部的毛乳頭細胞,對毛囊的生長發育和維持毛發生長占主導作用。
針對不同階段的毛囊生命周期,同樣的毛乳頭細胞可以發送不同的信号:有的信号會使毛囊一直處于休眠的狀态,而有的信号會促使新毛發開始生長。在這些信号中,科學家發現,毛乳頭細胞中的SCUBE3信号分子可以讓鄰近幹細胞開始分裂,這意味着新的毛發開始生長。
為了能确認SCUBE3信号分子能否讓頭發重新生長,李吉等研究人員做了一個試驗:他們将人類頭皮休止期毛囊移植到老鼠體内,然後再将微量的SCUBE3蛋白注射進老鼠皮内,發現SCUBE3能明顯促進毛囊生長期的進入。
試驗顯示出積極成效,那何時能用于人類雄秃的治療呢?
李吉告訴南方周末記者,這項研究成果距離臨床應用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譬如SCUBE3作為一種多功能蛋白,是否會對其他信号通路産生影響,并導緻有毒副作用?人類毛發與小鼠毛發差異甚大,SCUBE3在人體内是否能發揮同樣的作用?這些問題仍需慎重考慮。
“做毛囊、毛發的研究其實非常難,沒有很好的雄秃的動物模型,所以我們研究都是做的老鼠的自然周期,毛發生長緩慢。但市場上實在太需要這類産品了,我隻要有任何一點點苗頭的東西,很多人就會來投入進行研發。”李吉談到,近期不少投資機構與相關企業也表示出謀求進一步合作的意向。
據南方周末記者了解,研究團隊已經提交了關于使用SCUBE3及其相關分子刺激毛發生長的專利申請。Maksim V Plikus教授也将在自己的實驗室及其創立的生物技術公司 Amplifica Holdings Group進行後續研究。
如果SCUBE3信号分子能讓頭發“重生”成真,那對脫發患者來說,着實是一個好消息。
目前,國内被批準廣泛用于雄秃的處方藥物隻有兩種:口服藥“非那雄胺”配合外塗藥“米諾地爾”。其中“非那雄胺”隻能用于男性,依據中國醫師協會發布的《中國人雄激素性脫發診療指南》,女性患者需将口服藥換為利尿劑“螺内酯”,用法為40mg/天-200mg/天,至少服用1年,且存在一定的超适應症用藥風險——國内市場的螺内酯制劑說明書中,均未有治療女性雄秃的适應症。
而對于雄秃患者來說,這套“外敷内服”的藥物搭配,是目前最經典、最重要的治療手段,在主流的社交平台上都有不少消費者分享的真實使用體驗。效果不明顯、擔心副作用、使用初期狂掉發、難以堅持長期用藥,是掣肘不少年輕人不願或放棄堅持正規治療的主因。
在李吉看來,由于脫發并非緻命疾病,即使不治療也不影響身體健康,因此有不少患者都忽視了,并未選擇到醫院就診,“有些人認為脫發不是病,也有人認為脫發治不了”。
問題的關鍵恰恰在于,早診早治對于脫發患者尤為重要。“雄秃患者會經曆一個毛囊慢慢萎縮的過程,早期治療可以幫助這顆種子再長成大樹。而如果到了晚期,毛囊退化得比一個芝麻粒更小,甚至萎縮消失,那不止是藥物治療可能收效甚微,如果後腦位置的毛囊也沒有足夠的供體了,那可能連植發手術都做不了。”李吉比喻說。
鄒建紅建議,判斷是否脫發可以用一個簡單的牽拉試驗來完成:5天不洗頭發,然後以拇指和食指拉起一束大約50-60根頭發,用輕度的力量順着發幹向發梢方向滑動,計數拔下的頭發根數,超過6根即表明有活動性脫發,少于6根則可能屬于正常生理性脫發。而如果肉眼看到有明顯的頭發稀疏或者秃斑,那就是脫發,要及時就診。
2019年11月6日,上海,一款植發手術輔助機器人首次亮相第二屆進博會。該設備在一小時内可以幫助患者植發1500根。 (張亨偉(上海分社)/中新社/視覺中國)
“藥物治療相當于是調節你的身體,毛發移植是對頭發的一種補救措施,兩者有效結合來最終破解‘雄脫’的症狀。”北京大學人民醫院皮膚科主任張建中,在2022年8月26日于長沙召開的第六屆全國毛發學術會議上說。
最近幾年,伴随着“頭頂一輛車,嘴含一套房”的調侃,植發和種植牙一樣,成為了健康消費領域最耀眼的、增長迅猛的暴利行業。
植發價格一般要根據移植毛囊的數量來計算。平均移植一個毛囊單位一般十幾二十塊,價格根據使用的植發技術、設備、醫生級别略有不同,移植的毛囊越多越花錢。
2022年6月29日,大麥植發醫療向港交所遞交的招股書顯示,2019-2021年期間,該公司植發業務的平均交易額分别約為3萬元、2.58萬元及2.47萬元。
招股書顯示,報告期間(2019-2021年),大麥植發營收分别為7.47億元、7.64億元、10.21億元;同期毛利率分别為79.8%、75.9%和70.9%,毛利率三年都維持在70%以上。繼雍禾醫療于2021年12月上市後,“植發第二股”或将很快到來。
與種植牙可以植入“假體”不同,植發所需的毛囊,必須全部由植發者自體移植而來,也被稱為一種“拆東牆補西牆”的手法——提取頭上後枕部的“長壽”毛囊,移植到前額、頭頂等脫發區域,使之分布和排列更為合理,達到視覺美觀的效果。
“以前也有不少研究者嘗試過異體移植,即用捐贈者的毛囊移植到植發者頭上,完全存活不了,哪怕是兄弟至親也不行。”鄒建紅笑着說,他相信未來會有更前沿的,颠覆性的新技術或材料,譬如通過提取毛囊幹細胞克隆複制後進行移植等方案,但目前相關技術隻停留在實驗室階段。
按照中國整形美容協會頒布的《毛發移植規範團體标準》,目前的植發技術可分為三類,包括鑷子種植、種植筆、即插即種三種。
鄒建紅提示說,并非所有被脫發困擾的人群都适合植發。譬如,秃斑早期、纖維性脫發者,一定不能做植發;由于減肥引起的休止期脫發,用藥治療後可恢複自然生長,也不需要植發,由于放療引起的脫發,一般停止放療後可逐漸自行恢複;由于紅斑狼瘡和梅毒引起的脫發,要先治療原發病。
一般情況下,一台植發手術的時間在4~6小時左右,需由多名醫護人員協作進行,植發者需使用局部麻醉,術後24小時即可沖洗,基本不會影響植發者正常的生活工作。
“我們一定要提倡脫發治療類似慢病管理,不能認為植發就一勞永逸了,内科治療也要跟上。植發手術前後,患者應該持續地使用藥物。”李吉說,“頭皮養護也很重要,畢竟土壤不改善,也長不出好芽來。”
南方周末記者 崔慧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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