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是醜小鴨

—安徒生《安徒生童話》

所謂“天賦”—那些讓你和身邊人不一樣的東西—其實就是老天賦予你的禮物。所以不要懷疑自己，走自己的路，把你的天賦發揮出來，用你那與衆不同的特點，讓所有人無話可說。

安徒生童話的故事，大概同學們或多或少都聽過。不過我想推薦大家去讀原著，因為文學原著和你道聽途說來的故事，和你看到聽到的“青少版”或是“簡化版”的故事，完全不是一回事兒，和那些改編的動畫片、電視劇就更不是一回事了。文學的美妙，常常就在于，它能給你充足的想象空間，它會描繪出一個也許隻存在于你腦海中的近乎完美的畫面。一旦具象化下來，由某個演員來演，或者畫成某個動畫片的形象，反而和那個隻存在于文學作品和你頭腦中的完美形象差很多，變得不是那麼回事兒了。

比如白雪公主，我們都知道那是一個很美麗的形象。什麼叫美麗？每個人心裡都有對“美麗”不同的想象。可一旦變成動畫片，白雪公主的形象就固定了，可能有些人覺得很美，有些人就會覺得不過如此，反而不及自己想象當中的那個白雪公主美了。

越是美好的畫面、美麗的故事，我們就越是要去讀原著，因為隻有文學原著能給我們那種想象的空間。比如《醜小鴨》，我相信你一定聽到過“醜小鴨變成白天鵝”的故事，可恐怕很多同學聽到的版本都跟原著有出入。我的女兒三歲，在我們家的各種兒童讀物和音頻故事裡，我聽到過五六種不一樣的“醜小鴨”的故事版本，靠譜的好像一個都沒有。醜小鴨的故事，在安徒生童話的原著裡，到底是怎樣的呢？

開篇是一段環境描寫，把讀者帶入場景：

鄉下真是非常美麗。這正是夏天！小麥是金黃的，燕麥是綠油油的。幹草在綠色的牧場上堆成垛，鹳鳥用它又長又紅的腿子在散着步，噜嗦地講着埃及話—這是它從媽媽那兒學到的一種語言。田野與牧場的周圍有些大森林，森林裡有些很深的池塘……

普通的小鴨子們孵出來了：

最後，那些鴨蛋一個接着一個地崩開了。“噼！噼！”蛋殼響起來。所有的蛋黃現在都變成了小動物。他們把小頭都伸出來。

可是有一隻特别大的蛋，總也孵不出來：

“這個蛋費的時間真久！”坐着的母鴨說，“它老是不裂開。請你看看别的吧。他們真是一些最逗人愛的小鴨兒！都像他們的爸爸—這個壞東西從來沒有來看過我一次！”

就算出來了，鴨媽媽也不太喜歡它：

最後這隻大蛋裂開了。“噼！噼！”新生的這個小家夥叫着向外面爬。他是又大又醜。鴨媽媽把他瞧了一眼。“這個小鴨子大得怕人，”她說，“别的沒有一個像他；但是他一點也不像小吐绶雞！好吧，我們馬上就來試試看吧。他得到水裡去，我踢也要把他踢下水去。”

還好，這隻“大得怕人”的小家夥，總算能在水裡遊，看來不是吐绶雞（小火雞）。既然是親生的，那就養着吧。

媽媽放過了它，可并不代表它的兄弟姐妹們也會放過它。它到處挨打，被排擠、被譏笑。

“瞧！現在又來了一批找東西吃的客人，好像我們的人數還不夠多似的！呸！瞧那隻小鴨的一副醜相！我們真看不慣！”

于是馬上有一隻鴨子飛過去，在他的脖頸上啄了一下。

“請你們不要管他吧，”媽媽說，“他并不傷害誰呀！”

“對，不過他長得太大、太特别了，”啄過他的那隻鴨子說，“因此他必須挨打！”

注意最後這句話，醜小鴨挨打的原因是什麼？就是因為它太大了，太“特别”了。因為“與衆不同”，它成了被所有人嘲笑和攻擊的對象。這當然不公平。可誰告訴你，這個世界一定就是公平的呢？

這種到處挨打、被排擠、被譏笑的命運，“不僅在鴨群中是這樣，連在雞群中也是這樣”：

“他真是又粗又大！”大家都說。有一隻雄吐绶雞生下來腳上就有距，因此他自以為是一個皇帝。他把自己吹得像一條鼓滿了風的帆船，來勢洶洶地向他走來，瞪着一雙大眼睛，臉上漲得通紅。這隻可憐的小鴨不知道站在什麼地方，或者走到什麼地方去好。他覺得非常悲哀，因為自己長得那麼醜陋，而且成了全體雞鴨的一個嘲笑對象。

你有沒有因為自己和别人“不一樣”而被瞧不起、被嘲笑、被排擠過？我有過。可我真的想問，和大家不一樣，就是我“不正常”？難道和所有人都一樣，就是正常的、好的、對的嗎？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立的世界，都是一個獨立的人。我有我自己的選擇，我有我自己想做的該做的要做的事，跟别人不一樣，那是再自然不過的了。可是，我們社會的公序良俗，卻一直要求我們盡可能要去跟别人一樣，不要頭上長角，不要表現得你很特别—所謂“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所有平庸的人，都希望别人跟自己一樣平庸，所以他們看不得别人的不一樣。而所有優秀，都必然是一種“不一樣”—你們都在打遊戲，我不喜歡，所以我去圖書館自習；你們都在攀比手機和球鞋，我不喜歡，所以我待在角落做自己的數學題。我是跟你們不一樣，可不一樣，那又怎麼樣？

這是頭一天的情形。後來一天比一天糟。大家都要趕走這隻可憐的小鴨；連他自己的兄弟姊妹也對他生氣起來。他們老是說：“你這個醜妖怪，希望貓兒把你抓去才好！”于是媽媽也說起來：“我希望你走遠些！”鴨兒們啄他，小雞打他，喂雞鴨的那個女傭人用腳來踢他。

跟别人不一樣是一種錯嗎？這是每個人都應該問自己的問題。不管你和别人是否一樣，當你瞧不起一個看起來和你不一樣的人時，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他才是那個最終會讓你們所有人驚掉下巴的人？

于是他飛過籬笆逃走了；灌木林裡的小鳥一見到他，就驚慌地向空中飛去。“這是因為我太醜了！”小鴨想。于是他閉起眼睛，繼續往前跑。他一口氣跑到一塊住着野鴨的沼澤地裡。他在這兒躺了一整夜，因為他太累了，太喪氣了。

這個時候的醜小鴨在想什麼？我相信它心裡也會恨，恨自己為什麼會跟别人不一樣。每個在這種境地的人，都會懷疑自己，在一個是非颠倒的世界裡，誰敢相信孤獨的自己才是對的那個？

記得很多講超級英雄的電影嗎？幾乎所有擁有超能力的Super Heroes，不論他們看起來有多厲害，在一開始，當他發現自己有這樣那樣奇奇怪怪的超能力的時候，發現自己和身邊的人是如此不同的時候，他的内心都是非常恐懼、不安、焦慮的。他會懷疑自己：我為什麼會跟别人不一樣？我是不是不正常？

英語裡有一個詞，gift，它有兩個意思，既可以表示“禮物”，也可以表示“天賦”。我覺得這真是一個值得我們好好玩味的單詞，所謂“天賦”—那些讓你和身邊人不一樣的東西—其實就是老天賦予你的禮物。所以不要懷疑自己，走自己的路，把你的天賦發揮出來，用你那與衆不同的特點，讓所有人無話可說。

我希望每一位覺得自己跟别人不一樣的同學，都可以好好讀一讀《醜小鴨》這篇文章。這個故事遠不是你想象的那麼簡單，你将會看到，一個和别人不一樣的人，該怎樣面對内心的焦灼，怎樣走出人生的困境，怎樣迎來美好的未來。

當你讀過原著就會發現，一個人發現自己的曆程不是一帆風順的，醜小鴨不是一夜之間變成白天鵝的，它經曆過生不如死的苦痛：

“啊，謝謝老天爺！”小鴨歎了一口氣，“我醜得連獵狗也不要咬我了！”

冬天變得很冷，非常的冷！小鴨不得不在水上遊來遊去，免得水面完全凍結成冰。不過他遊動的這個小範圍，一晚比一晚縮小。水凍得厲害，人們可以聽到冰塊的碎裂聲。小鴨隻好用他的一雙腿不停地遊動，免得水完全被冰封閉。最後，他終于昏倒了，躺着動也不動，跟冰塊結在一起。

它也看到過自己想要成為的樣子，但它連夢想一下的勇氣都沒有：

他們飛得很高—那麼高，醜小鴨不禁感到一種說不出的興奮。他在水上像一個車輪似的不停地旋轉着，同時，把自己的頸項高高地向他們伸着，發出一種響亮的怪叫聲，連他自己也害怕起來。啊！他再也忘記不了這些美麗的鳥兒，這些幸福的鳥兒。……他怎能夢想有他們那樣美麗呢？隻要别的鴨兒準許他跟他們生活在一起，他就已經很滿意了—可憐的醜東西。

可是它在長大，在磨煉中長大，在痛苦和挫敗中長大，一天又一天，它身體裡的那點“gift”，那點與衆不同的東西，那點曾讓所有人排擠、譏笑的東西，終于還是要長大：

忽然間他舉起翅膀：翅膀拍起來比以前有力得多，馬上就把他托起來飛走了。他不知不覺地已經飛進了一座大花園。

那種不可遏止的心情，帶着它走向了真正屬于它的世界：

“我要飛向他們，飛向這些高貴的鳥兒！可是他們會把我弄死的，因為我是這樣醜，居然敢接近他們。不過這沒有什麼關系！被他們殺死，要比被鴨子咬、被雞群啄，被看管養雞場的那個女傭人踢與在冬天受苦好得多！”于是他飛到水裡，向這些美麗的天鵝遊去。

小時候，我和大家一樣，隻把《醜小鴨》當成一個普普通通的童話故事—最多算是一個寓言故事來讀。可後來我發現，安徒生在寫醜小鴨的時候，是動了真情的，他把醜小鴨寫得那麼慘，其實那是在寫他自己。他堅信自己是一隻白天鵝，即便眼下的自己被所有人當成醜小鴨。在我看來，這是一個人真正的勇敢：不論世界怎樣，不論你出身的環境怎樣，你要相信自己，絕不庸庸碌碌過毫無作為的一生。你應該有更大的能力，你應該登上更大的舞台。

安徒生，可能真的是一位被我們低估了的作家。

在《醜小鴨》文末，安徒生寫了這麼一句話。我摘出來，默念三遍，送給所有聽過平哥節目和讀到這篇文章的人：

隻要你曾經在一隻天鵝蛋裡待過，就算你是生在養鴨場裡也沒有什麼關系。

願你勇敢，願你成為你自己。

（安徒生童話的中文譯本，推薦葉君健老師的翻譯版本）

文章摘自《經典就該這樣讀：平說經典70篇》

作者簡介：

浦宇平，人稱“平哥”，複旦新聞系學霸，上海少年行青少年成長發展中心創始人，專注大語文教研13年。全網推出《平說語文》《平說文學》《平說曆史》《平說古文》《平說詩詞》《平說書法》等50餘個系列專輯，粉絲數超60萬，總收聽量超2億，被聽友們親切地稱為“大語文學習路上的指路明燈”，深受孩子和家長們的喜愛。現已出版圖書《讀懂詩人才懂詩》（全二季）、《語文書裡的大人物》。

内容簡介：

本書是一本閱讀指導類青少年讀物，通過70餘篇中小學文學經典作品的導讀，引導孩子進入文學殿堂，輕松愛上閱讀。

作者從作品、作者、寫作背景等角度出發，對每部作品進行精彩片段賞讀，在故事情節之外，能夠幫助孩子抓住文章重點，關注好詞好句、寫作技法和作品内涵，用親切幽默的講述方式激發孩子的閱讀興趣，手把手教孩子提升理解能力，讓孩子愛上深閱讀。

本書内容貼近中小學教材，基本囊括中小學必讀書目，并延伸到其他景點作品，内容豐富，涉及的讀物類型多樣，讓孩子能夠自主學習和探索閱讀的奧秘，養成終身閱讀的習慣，切實感受閱讀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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