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路

講到《人世間》的來路，有1才有0。程武和馬好在四年前找到我合作，沒有小說這個1，後面的0都不存在。梁曉聲小說在先，這是1，但沒有騰訊影業的邀約，也就沒有後來的合作。

當時我看中小說的時候，《人世間》還沒獲獎，是厚厚的三本書。讀文字還是有一些難度，作者使用到了非常多的形容詞，我們拿回來認真閱讀。這部小說是這些年我想要做的東西。

我想做個“偉大的史詩”。

《人世間》三個方面給文學轉變成影視提供了基礎：一個是活生生的群像。每一個人物都立得住，這是非常重要的。另外，曆史的長度與厚度奠定了該劇的品質，小說從20世紀60年代一直寫到2008年，這為改編一部有重量的電視劇作品夯實了基礎。

小說有别于其他小說的地方還在于，它富有鮮活的人間煙火味。總結來看，小說中人物很鮮活、有曆史縱深感、不乏一個又一個好玩的故事，這是影視改編所需要的。

我們請到了王海鸰作編劇。之前，她有很多寫影視生活劇的成功範例，如《中國式離婚》《牽手》等作品。我找到王老師，希望她能把曉聲老師小說中一些沒有的或者缺失的情感部分提煉出來。我看了幾集劇本，從晚上看到天亮，數次落淚。劇本寫得真棒，也是真有分量！

劇本創作經曆了一個非常漫長的過程，一直到關機前一個月才完成，不斷修整，反複打磨。

每天拍完戲，演職員工要坐在一起圍讀劇本。日常拍攝的工作量非常大；每天讀完劇本，大家都閉着眼睛回去，往往隻能睡上三四個小時。

對于電視劇而言，劇本非常重要。它不像電影隻有一個多小時的長度。電視劇大量的台詞、大量的結構、大量的起承轉合，需要有非常優秀的文案才能開拍。到了拍攝現場，是沒有時間給你再調整的。但是《人世間》這部電視劇，又是一個非常例外的情況，所有演職人員都是優秀的創作者，無論是雷佳音、辛柏青、殷桃，大家在現場有非常多的碰撞，有非常好的段落增加，甚至發問導演或編劇，能不能這樣做？演員提出的意見，都是為人物、為劇情負責的。當然，我自己也提出了非常多的要求，比如劇中有一集講到，兄弟兩個要在光字片外的鐵道上見一面，他們倆要為多年的友情、未來的事業做一個總結。像這些故事走向，都是提出要求之後，王海鸰老師又重新開始寫的。

電視劇是一個系統工程，有一環做不好，或者失誤的話，滿盤皆輸。我做了三十多年電視劇工作，因而對電視劇的劇情、故事走向比較清晰，更深深懂得，什麼樣的作品在什麼節點上誕生它是最合适的。無論是《人民的名義》還是《巡回檢查組》，亦或是12年前做的《老大的幸福》，都是在那個時代、那個社會場景、那個時間産生出的自洽的作品，它們都對時代、對當下社會關切進行了深度思考和回應。電視劇《人世間》也是如此。最令我欣慰的是，電視劇《人世間》主創團隊一顆顆滾燙的心被全國觀衆接受了。有人說”眼睛突然清澈了，因為天天淚水浸泡”。

據我所知，許多演員自己拍的電視劇，播放時是不會看的。但是《人世間》這部劇不同，幾十位演員每到央視開播時一定會守在那看，他們對這部戲是真正熱愛的。

拍攝期間，梁曉聲老師多次去探班，他在我的逼迫下在劇中出演了一名法官。一開機，他眉頭就皺了起來。我說：“梁老師怎麼皺眉頭啦，你不要演，這些演員都不演，不能讓人家看出來就你一個人在表演，自然就好啦”。梁老師認為，法官應是正義的，所以用皺眉頭去展現。我說，“千萬别皺眉頭，因為你年紀在這，嗓音語速在這，你就是最好的法官”。最後拍完一看，真不錯，竟成為劇裡的一大亮點。

電視劇主題曲創作，我們也花費了很多心思。我們的音樂是先有曲後套詞，主題歌作詞是一位湖南的小女孩。她到機房看過片子後，準确地在歌詞中凝練了該劇的思想。事實上，不止作詞，還包括作曲、演唱等，我們都有讨論：如何才能夠使這首音樂更準确、動人并實現口口傳唱的效果。

一部成功的電視劇，凝聚着很多人付出的點滴心血。劇組最多的時候有1000人，有一段時間我們分AB兩組拍攝，我去拍A組，B組有一個人專門對着屏幕拍，每拍一條發我看一眼。拍得好，過，拍得不好，重新拍，我不怕他們生氣。

在劇組外景地，我是去得最早的，走得最晚的。我不怕下力氣，連空鏡頭都拍。群衆演員都怕我。我知道自己挺煩人的，什麼事都要管，也經常發現了創作問題，夜裡兩三點鐘突然給下屬發短信。别人都非常驚訝，我什麼時候睡的覺？因為六點多鐘我又精力充沛地進棚了。事實上，我最近一直在吃中藥調理身體。拍完這部戲，我瘦了将近30斤，這一切，“人世間”值得。

本文系李路在中國作協主辦《人世間》座談會上的發言。

編輯：鄧潔舲

二審：劉雅

三審：陳濤、王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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