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鄉在長春市蓮花山管委會所屬泉眼鎮泉眼村。村北面二百米遠有一條灣灣的小河流過。小河水不多，深不過一尺，清澈見底。不下雨的時候小孩子踩着擺在水裡的石頭就能走過去。隻有在一場大雨過後，河水才會深過一米，流水也變得有些湍急。夏天河邊長滿了各種茂盛的水草，還有一簇一簇的柳樹。河道轉彎處間或有幾塊不大的沙灘。河裡生長着各種小魚兒和青蛙，在岸邊就可以看見三五成群的小魚在自由自在地遊玩兒。人在岸邊走會把草叢中的青蛙驚吓的撲通撲通地跳進河裡。傍晚，夕陽斜照，大人會牽着勞累了一天的老牛到河邊喝水。冬天，小河很早就結冰，變得靜止不動了。冰面被白雪覆蓋，與周圍的農田山坡渾然一體。小的時候也不知道這條河叫什麼名字，流向哪裡。直到參加工作以後才從地圖上知道，這條小河叫做霧開河，從我的家鄉發源，流經長春市郊區再到德惠市彙入松花江。

當年農村孩子沒有什麼玩具，也沒有電視手機可以看。這條小河就成了孩子們經常光顧的娛樂場所。直到四五十年以後的今天我還清楚的記得當時小河裡孩子們很多熱鬧而有趣的活動場面。

炎熱的夏天，小河裡的人最多。小孩子們隻要沒事就三五成群的去河裡撈魚。小河裡魚不多，也沒有大魚。我們撈到最大的魚是長度大約10厘米的快魚。隻有下大雨後上遊的水庫放水時，才能碰到少數幾條十幾厘米長的鲫魚、鯉魚。撈魚的方法有很多，最簡單常用的方法是拿一個柳條筐，在河道裡水流平緩的地方或者柳樹底下一次一次的舀水，等筐裡的水順着柳條縫隙漏掉，有時候筐裡就會出現一條或者幾條小魚兒。由于小河水面不大，同時有很多小孩子一起撈魚，所以這種撈魚的方式一般撈到的魚很少。隻有運氣好的時候才能有滿意的收獲。更多時候隻是當做小孩子們的集體娛樂活動而已。比較有效的方式是憋壩淘水，也就是竭澤而漁。這種方式一般要幾個稍微大一點兒的孩子一起合作才行。選一處河道比較寬而深的地方，先在下遊用土和石頭砌上攔水壩，讓上遊來的魚兒都集中在水壩上面。然後在上遊再砌上一道攔水壩，攔住上遊來水。這一段河道的水就停止流動，水量也不增加了。然後幾個小夥伴站在下遊的水壩裡面用臉盆水桶之類的工具盡快把兩道水壩中間的存水淘掉。等到剩下的水少了，水中的魚就就會暴露出來。這時候用柳條筐，用臉盆都能撈到魚。如果選的河道位置比較好，收獲還是不錯的。

下大雨過後是小孩子們撈到大魚的好機會，這時候隻要河水不是非常大，大家就會不約而同地拿起柳條筐跑到河裡撈魚。記得有一個下午，雨後我和二弟俊和同村裡的幾個小夥伴跑到河裡撈魚。剛跑到離河邊還有幾十米的地方，二弟就看到一條大一點的鲫魚擱淺在沙灘上，還不停的蹦跳。他快速的跑過去把魚逮到手裡，高興地又喊又叫。其他小夥伴看着羨慕不已。過了一會兒，我在一個柳樹洞裡也撈到了一條大一點的鲫魚。當天晚上媽媽把兩條魚一起炖上，讓家裡小小地改善了一次夥食。

參加撈魚活動的多數是男孩子，大一點的穿一條短褲下水，小一點的幹脆全身赤裸在河裡跑來跑去。撈魚的間隙，男孩子們在水裡互相追逐着，拿起河裡的泥巴互相打鬧每個人都弄得全身泥水。隻有很少性格潑辣的女孩子會參與到撈魚活動中來。那些乖女孩兒有時會在岸邊幫男孩子端着裝魚的臉盆，看着大家在水中追逐打鬧加油鼓勁兒。撈魚的時間長短要看孩子們的興緻。玩兒高興了有時候會持續一個下午，直到太陽快落山了，一個一個跟小泥猴似的端着裝魚的臉盆，背着撈魚的大筐，呼喊着，嬉鬧着成群結隊凱旋回家。每年夏天這樣的場景都會如期的多次上演。孩子們撈到的魚有很多種，能記住的有鲫魚、鯉魚、快魚、老頭魚、青靈子、小片魚、泥鳅魚，還有一些不知道名字的小魚。小魚拿到家裡，小孩子總是把不喜歡的老頭魚、泥鳅魚挑出來喂小雞。大一點的鯉魚、鲫魚會放在水盆裡養起來，等到攢多了讓媽媽炖了吃。還有一些喜歡的小魚就會放在水瓶裡或者水塘裡養起來。我家後院有一個十幾平方米的小水塘，水塘邊長滿各種水草和小樹。我和二弟經常把撈來的小魚放進去養起來，沒事會在水塘邊看小魚嬉戲。有一年不知道什麼原因，小河裡突然出現一種身體帶一些紅色，偏偏的，類似于燕魚的小魚，我們叫它小葫蘆片兒。大家都很稀罕，撈到這種好看的小魚就會小心的放在玻璃瓶裡養起來。那時候凡是有半大小子的人家，家裡櫃子上或者窗台上總會放幾個養魚的玻璃瓶子。有的小魚生命力強可以養過一個冬天，給家裡增添一些生機。

下河裡遊泳也是農村孩子夏天的一項娛樂活動。經常是幾個或者十幾個男孩子跑到河面較開闊，水比較深的地方去遊泳。孩子們遊泳屬于無師自通的那種。小孩子在水裡玩兒着玩兒着，看着别人的姿勢慢慢就學會了。孩子們遊泳也不講什麼規範，清一色的狗刨。腳丫子打在水面上撲通撲通的，水花四濺。幾個人在水裡一起遊的時候，就會更熱鬧。大家還會比賽誰遊得快，誰遊的遠。經常下水的孩子有時還會做些潛水、踩水、仰泳等的花哨動作來炫耀一下自己的技能。打水仗更是家常便飯，隻要幾個孩子一起在水裡玩兒，用不了一會兒就會互相打起來。水面上波瀾四起，水霧彌漫，吵吵嚷嚷，人聲鼎沸。一個快樂的夏天過來，男孩子們一個一個曬得皮膚黝黑，像一群非洲的黑孩子。

冬天，河水結了冰，天寒地凍的。孩子也有自己的冰上遊樂項目。最簡單的遊戲是打呲溜滑。大家找一塊平坦的冰面，掃清冰上的積雪或者灰塵，露出鏡子般光滑的冰面。大家排隊依次站立或蹲着側身在冰面上向前滑行。有人滑的遠、有人滑的近，有的人滑行時也會摔倒。不論什麼樣，大家總是熱熱鬧鬧，高高興興，呼喊聲能傳出好遠。還有一種玩法是滑冰車。很多家長都給孩子做這種帶兩條腿兒和一個座位的木頭小冰車兒。為了減少摩擦阻力，還會在冰車的兩個木腿底下固定兩根粗鐵絲。小孩子坐在冰車上，兩手握住兩根鋼制冰釺紮住冰面向後下方用力，冰車就會向前滑行。玩兒的熟練的孩子滑行速度也很快，因此也會得到大家的贊揚和羨慕。更高級一點的玩法是滑“單腿驢”。單腿驢其實就是隻有一條腿兒的小号冰車。滑的人要把左腳固定冰車上，用右腳滑動加速，然後雙腳站在冰車上向前滑行。這種單腿驢滑行的速度非常快，隻有幾個有運動天賦的孩子才玩兒的好。多數孩子玩不好經常摔倒，有一定危險。記得有個叫張三林子的男孩子玩這種單腿驢最好，滑的快還不會摔倒。大家都說他厲害，總是呼喊着給他加油助威，這時他就更加賣力地給大家表演。東北的冬天，氣溫零下十幾二十多度，天寒地凍、滴水成冰。天氣的寒冷絲毫擋不住孩子們遊戲玩耍的熱情。多數孩子隻穿了簡單的棉衣棉褲在冰上玩兒，臉和手凍得通紅，有時候還會凍傷。但無論怎麼都要堅持玩下去，不到天黑不回家。

家鄉的小河，給了我和小夥伴們太多的快樂和不盡的鄉愁。讓我不論走到哪裡，不論多大年紀都不會忘記。每次回到家鄉，我都會到小河邊去走一走，重溫小時候的快樂，尋找兒時的記憶。可惜的是，近二十幾年以來，小河的水變得越來越少，越來越黑。已經很少能看到水中遊着的魚兒了。河道裡充斥着各種生活垃圾、廢棄塑料。河水散發着一股腐臭難聞的味道。從冬天到夏天，小河裡再也沒有孩子們撈魚、遊泳、嬉鬧、滑冰的熱鬧場面了。看着看着心中就不知不覺産生出一種深深的傷感。

最近一次回家鄉聽小弟弟說，當地蓮花山管委會已經開始着手治理這條小河。除了治理水體污染，還會在河兩岸栽樹種草，建設景觀、美化環境。這真是一個大大的好消息。期盼着這一為當地居民造福的環境工程早一天完成，讓今天的孩子可以重複我們昨天的故事，讓河邊的人們生活在美麗的環境中。期盼着很多像我一樣的人可以因此找回當年小河裡快樂的記憶。讓這濃濃的鄉愁可以有個漂亮的地方安放。

2017年11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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