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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佳禾提起沈延,是以這樣的開頭——我有一個朋友。
沈延固然是她生命中極為重要的一個“朋友”,他們短暫地相遇,沈延帶給她人生的另一種可能,同時也帶走了她某些珍貴的東西。
1
那一年陳佳禾畢業後在北京漂了兩年,終于漂不動了,在家人的威逼下回了老家。
家鄉在浙江嘉興一個小鎮,因保留着古老的曆史人文,近幾年旅遊業發展得如火如荼,家裡人忙着生意,并沒有人迎接她,烈日灼灼,陳佳禾獨自踩過青石闆街道。
她心裡堵着一口氣,每踩一步都分外用力,好像要把前路踏平,肩上背的吉他愈發沉重,以後,大概也用不到它了,思及此,陳佳禾的視線變得有些模糊。
路過一個垃圾桶,她頓住腳步,從肩上滑下吉他,垃圾桶口徑太小,橫豎比劃着試了幾次,塞不下。
陳佳禾幹脆把吉他放在垃圾桶蓋上,又狠狠踹了一腳那沒用的垃圾桶,轉身走了。
沿街的茶樓,沈延的視線凝聚于某處,他有些走神,并沒有聽清對面那人說的話。
“你還要在這耽擱多久?”姜薇保持着優雅的儀态,又重複了句。
“是我爸讓你來接我回去的?”沈延總算回神,轉着手裡的茶杯,有種不經意的譏诮,“你可真聽他的話。”
姜薇臉色微變,沈延這才恢複了正色:“我已經從餘姚找到這邊,再給我一周的時間,如果一周之内找不到,我心甘情願回去。”
“幾十年過去了,找一個人就像大海撈針,而且,有那麼重要嗎?”
沈延仍注視着窗外,眼見那抹黑色纖瘦的身影又讪讪地跑了回來,在垃圾桶前站定,像是内心做着激烈的天人交戰,最終伸出手,将吉他抱了回去。
沈延牽了牽嘴角,将杯中的茶水一口飲盡。
“很重要。”他說。
“可是你這樣會耽誤自己……”姜薇還想說什麼,沈延擡手将她打斷。
他已經做了決定,姜薇知道,她再遊說隻是徒勞。
“那麼說定了,一周之後我再來找你。”
2
“四十就是四十,大家都是這個價,我可不能壞了這裡的規矩呀!”
第二天,沈延在茶樓附近的小弄裡又見到昨天那女孩,他饒有興味地駐足遠觀。
陳佳禾依舊是一身黑色打扮,黑色T恤和短裙,腳上踩一雙黑色短靴,嘴裡咬着根棒棒糖,一邊臉頰鼓起,口齒倒是清晰。
身邊圍着幾名遊客打扮的年輕人,見陳佳禾已經把話說死,幾個人小聲商量了一下,其中一個轉頭對陳佳禾道:“那就這麼定了吧,但是你一定要負責把我們帶到景區。”
眼看生意馬上就要成了,陳佳禾極為愉悅地拍胸脯保證:“那是,你們大可放心,我在這生活二十幾年了,還能诓你們這些遊客?”
說着,陳佳禾點開手機收款碼,看着幾個年輕人掃碼付款,心裡感歎,都是生活所迫啊!
每個景區都有做這種營生的當地人,帶着遊客走居民通道,繞過景區的售票處,賺取低于正常票價的報酬,有關部門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之前陳佳禾對這種投機取巧的行為很不屑,可是今時不同往日,她畢業兩年,沒有“正經工作”,更沒有積蓄,回家也不能做吃白飯的閑雜人,于是被迫“下海”以解燃眉之急。
“走吧!”陳佳禾沖遊客一揮手,行至弄堂口,被杵在那的高個子吓了一跳。
沈延沖陳佳禾露出極為友好的微笑,他遠遠地站在那給人一種距離感,笑起來便如和煦微風,讓人難以招架。
陳佳禾從嘴裡拿下棒棒糖:“……您有事嗎?”
沈延朝她走近,似乎還在斟酌:“我能打聽一個人嗎?”
陳佳禾上下打量這個人,他的五官優越,即使穿着簡單的棉麻襯衫也是氣質卓然,态度謙和有禮,難掩隐隐的急切。
看樣子是要打聽一個很重要的人了。
見陳佳禾沒有推拒,沈延掏出手機,劃開相冊頁,将屏幕對着她:“我隻有這張黑白照片,我也不知道她的真名,但是我聽爺爺叫她‘阿棠’。”
陳佳禾盯着手機屏幕,或者說是沈延的手,怔在那一時無法動彈。
他的手真是好看,手指修長白皙,骨節分明,指甲修剪得圓潤幹淨,陳佳禾心裡翻湧起各種紛雜的情緒,腦子卻被這不相幹的念頭占據。
沈延維持着良好的修養,并沒有催促,幾名遊客等得不耐煩,抱怨聲四起。
陳佳禾這才仰起腦袋,無甚表情地沖沈延道:“我要帶遊客進景區,你要一起去嗎?”
沈延抿唇想了想,從善如流地點了點頭。
“欸,不對啊,”其中一名遊客不服,“為什麼這位朋友不需要買票?”
“哦,他長得好看啊,好看的人可以享受特殊待遇嘛!”陳佳禾理所當然道。
遊客:“……”
沈延:“……”
3
待到遊客散去,沈延仍舊緊跟在陳佳禾身側,他長得高,身材并不單薄,存在感強烈。
陳佳禾側身,目之所及便是他輪廓分明的側臉,她終于問出那個從一開始就徘徊在她心底的問題:“你從哪裡來?”
沈延就着她的身高,微微俯下身:“我出生在新加坡,但是我爺爺祖籍浙江餘姚。”
陳佳禾了然地點了點頭,似乎一切都對得上了。
沈延在陳佳禾身上看到尋人的希望,以一種殷切的眼神看着她,陳佳禾避開那深邃的目光,徑自向前走去,沈延緊跟其後。
他們沿着臨河的街道行走,旅遊淡季,遊客并不多,清晨的習習涼風穿梭在兩人之間,好像要刻意将兩人的距離拉近。
沈延說起此行目的,說起那個年代久遠的故事。
他的爺爺經曆過艱難困苦的時期,當時去新加坡投奔親戚,家鄉有個情投意合的青梅,本想等穩定下來再接她一起出去。
但是在他鄉的發展沒有想象中那麼順利,再加通訊不便,倆人漸漸斷了聯系。
“爺爺在出國第三年娶了我奶奶,但是爺爺心裡肯定放不下那個人,最近爺爺狀态很差,迷糊的時候嘴裡喊着一個名字,清醒的時候就盯着一張照片發呆。”
“爺爺一輩子經曆風風雨雨,好像到頭來隻記得這一件事,我想替他了卻心願,不然他就算是走,也不安心。”
沈延的聲音清冽,如汩汩泉水,陳佳禾側耳傾聽,并不發表意見。
她不時給沈延介紹各種小吃,沈延都會買一點,做生意的多是當地人,有認識陳佳禾的,眼神暧昧地看着兩個人:“喲,佳禾,這是男朋友啊?”
沈延聽不懂當地方言,困惑地看她,陳佳禾攤手聳了聳肩:“不相幹的事,别介意。”
待到中午日頭灼烈,陳佳禾從身後的背包中拿出頂黑色鴨舌帽戴在頭上,幾縷柔軟的發絲露在帽子外,回頭正見沈延盯着她看,她找了個涼亭讓他坐着等一會。
沒多久沈延便望見陳佳禾小跑過來,手裡拿着一頂深灰色漁夫帽,往他腦袋上一扣,捏着下巴打量,中肯評價:“好看。”
她的長相屬于南方女孩的精緻秀氣,皮膚本就白,因為奔跑染上蓬勃健康的紅暈,在陽光下有些晃眼。
沈延有一瞬間的怔忪和恍惚,但他立馬回過神,故作掩飾地清了清嗓子:“所以,你什麼時候帶我去找人?”
整個上午沈延都沒有表現出半點不耐,似乎也在享受這種緩慢流逝的時光,彼此的感覺就像已經相處多年的朋友,而忽略了這才是他們第一次見面。
陳佳禾好久沒有這般輕松,以至于差點忘了正事,回過神來領着沈延拐進橫七豎八的巷子。
“忘了告訴你,我的外婆名叫‘林美棠’,祖籍浙江餘姚,二十幾年前我媽嫁人,她才跟着到了這邊,她應該就是你爺爺口中的那個‘阿棠’,那張黑白照片,我家舊相冊裡也有一張。”
沈延張了張嘴,似乎過于震驚,以至于無言以對,良久,他才終于問起:“奶奶過得好嗎?”
路過一條狹窄的巷子,僅供一人通行,陳佳禾走在前面,沈延聽到輕快的聲音從前面傳來。
“挺好的呀,我外婆在你爺爺出國第二年就結婚了,生了五個孩子,我媽是最小也是最受寵的,所以她一直跟着我媽生活。”
陳佳禾放慢腳步,又喃喃地補充了句:“誰會一直等着誰呢?”
“那你外公呢?”沈延追上前,與她并肩。
陳佳禾吸了口氣,緩緩才說道:“過世了,過世好多年了。”
“抱歉。”沈延低低說了句,兩個人沒再說話,沉默地走到一幢居民樓前。
二層的小洋樓,白牆黑瓦,和鎮上任何一所房子并無不同,牆角的矮凳上坐着一位老人,佝着背,腦後挽着灰白色的發髻,手裡剝着蠶豆,遠遠望去,平靜而安詳。
“外婆身體很好,就是耳朵不好,但我媽說也有可能是裝的,因為她隻聽得到自己想聽的東西。”
沈延蹲下身和老人打招呼,一口标準的普通話,音量上揚了幾個分貝。
老人聽不懂,皺紋交錯的臉上是茫然神色,看着眼前俊朗的年輕人,又看向自己外孫女。
陳佳禾也蹲下身,握着外婆的手,用方言給她翻譯。
沈延側身看她,陳佳禾刻意放慢了語速讓外婆讀唇語,軟軟糯糯的吳語,像是在他的心間流淌。
在聽到“新加坡”三個字的時候,外婆神色微變,渾濁的雙眼染上清亮的水色,沈延的注意力還在陳佳禾身上,錯過了她短瞬的神情變化。
陳佳禾看着外婆伸出枯樹皮一般的手,撫向沈延的臉龐,沈延沒有半分躲閃,他的手覆上那隻手,感受它粗粝的質感。
陳佳禾突然覺得空氣有些滞悶,她轉身走到屋外,半靠着門框,望着遠處的槐樹。
沈延不知何時站到她身邊,陳佳禾剝了根棒棒糖遞給他,對方愣了愣,擺手拒絕:“我從小不吃糖果。”
陳佳禾轉而把棒棒糖塞進自己嘴裡:“這兩個老人,一個隻記得自己想記得的事情,一個隻聽得到自己想聽的,挺好。”
這也是最好的結局,也許是另一種圓滿,陳佳禾想。
她并沒有告訴外婆那個人在出國第三年便結了婚,但是外婆并不糊塗,沈延的身份,她大概是猜到了。
“看到奶奶過得不錯,我替她高興,我回去會轉告爺爺,讓他安心。”
沈延像是完成了件重要任務,頓覺輕松。
陳佳禾隻淺淺地笑了笑,沒有回應。
4
沈延沒再去過陳家,因為陳佳禾說,老人需要靜養,她不希望外婆被過多打擾。
他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行走,不知在尋找什麼,還是想要遇見誰,可他沒有遇見給遊客帶路的陳佳禾。
離一周的期限還有幾天,事情已經圓滿完成,沈延想或許可以提前回去,可這個地方像是有什麼東西牽絆着他,讓他心底生出幾分眷戀。
終于在第三天的傍晚,沈延在茶樓遇見陳佳禾。
她坐在二樓僻靜的角落,面前擱着一本未翻開的厚重書本,噘着嘴,将筆放在鼻子和上唇之間,望着窗外,了無生趣,像極了厭學又被迫營業的學生。
沈延覺得好笑,他拉過椅子坐到她對面,看見那本書的封面上赫然寫着“事業單位招聘考試指南”幾個大字,不禁莞爾。
陳佳禾懶懶地擡起眼皮掃一眼對面的男人:“很可笑嗎?我的家人希望我有一份穩定的工作。”
沈延挑了挑眉:“哦,看起來不太适合你。”
陳佳禾歎了口氣:“人啊,還是得活得現實一點。”
這句話早上老媽剛在她耳邊唠叨過,比起所謂的理想,安穩的生活更容易獲得,也更實在。
“走吧,請你去喝酒!”
這個小女生年紀不大,卻突然老氣橫秋起來,沈延想着或許她需要釋放一下情緒。
果然,陳佳禾眼神一亮,一個激靈站起身:“走!”
傍晚時分,酒吧一條街已是燈火通明,熱鬧非凡,大紅燈籠在街道兩側延伸。
陳佳禾要了一打啤酒,給沈延遞過去一瓶,沈延猶豫了下,還是接過,順手與陳佳禾碰了碰酒瓶。
沈延仰頭,喉結滾動,陳佳禾一瞬不瞬地看着,嗓子莫名有些發幹,腦子裡蹦出“性感”兩個字。
駐唱的樂隊開始營業,陳佳禾單手托腮,聆聽半晌,不知說了什麼,湮沒在喧嚣中。
“你說什麼?”沈延将身子湊過去一些。
“我說,”陳佳禾也湊得離沈延更近一些,幾乎是貼在他耳邊,“我比她唱得好!”
耳根有些癢,沈延看着陳佳禾,昏暗的光線遮不住她眼裡的流光。
他想起那把被扔掉又撿回去的吉他,想起陳佳禾家中挂着的幾張照片,是她從小到大舞台演出的經曆,最後是她說的那句“活得現實一點”。
沈延貼着她耳朵回她:“那你上去唱一首!”
“你開什麼玩笑?!”
或許是兩個人過于近的距離,或許是單純因為沈延所說的話,陳佳禾覺得心髒不可抑制地開始加速跳動,帶着躍躍欲試的渴望,和興奮的期待。
“你等着。”沈延深深看她一眼,走上舞台,不知和鍵盤手說了什麼,對方點了點頭,又朝陳佳禾這邊看了一眼。
沈延回到座位上,沖陳佳禾擡了擡下巴:“等到這首結束,就輪到你上場。”
“喂!誰說我要上去唱啦!”
嘴上雖這麼說,陳佳禾被推上台的時候卻沒有抗拒,甚至覺得身體裡每個細胞都開始活躍起來,叫嚣着,沖破重重圍困。
她隻借了把吉他,調了下音,獨自留在台上,娴熟地調整話筒位置。
吉他簡單的和弦響起,她的音色和她朋克風的穿搭形成強烈對比,清甜婉轉,長發披散着遮住半邊臉,有種讓人想要尋味的神秘感。
她沉醉在自己創造的那個世界中,偶爾瞥向台下某個位置。
沈延舉着手機在錄視頻,他沒有看手機屏幕,視線直接落在舞台中心,抿着唇,嘴角微微上揚,眼裡盛着影影綽綽的光。
時空轉換,世界突然安靜下來,唯餘下台上台下兩個人,直到最後一個和弦結束,人群爆發出激烈的掌聲,混雜着口哨聲和尖叫……
5
倆人從酒吧出來,邁進深濃夜色中。
喝了點酒,又找回在舞台上的感覺,陳佳禾顯得格外亢奮,話也多了起來。
她倒退着走,回到家鄉後第一次跟人提起這兩年和唱歌有關的經曆。
畢業後家人一心想要她回來找份安穩的工作,陳佳禾想要留在北京繼續追逐夢想,父母斷了她的經濟來源,生活一度很拮據。
擠過群租房,也做過酒吧駐唱,後來簽了個經紀公司,本以為可以好轉,卻隻被當成賺錢工具,跟着另外幾名藝人被大巴車拉往各地演出,每場隻賺寥寥無幾的演出費。
“我好不容易攢了一筆錢,有個制作人說可以給我錄歌,我把錢給了他,可他找各種借口搪塞我,最終還是跑路了。”
“我從小到大,我好像就唱歌這個特長,可是最後夢想也變成了白日夢,後來我就回來了,我媽跟我說,做人要認清現實。”
“我長這麼大,算起來好像一件事情都沒有做好……”
說到最後,陳佳禾鼻子有些發紅,她下了好大的決心放棄,去回歸一種“正常”的生活,可剛才站在台上,那種被人矚目,可以自由發聲的感覺,分明讓她那樣沉迷。
沈延雙手插兜緩慢行走,他看着陳佳禾,看着她在他面前袒露心扉,又笑又哭的樣子是如此鮮活,好像從這一刻,他才開始真正認識她。
他的臉上始終挂着淺淺笑意,内心卻湧過一股酸澀難言的滋味,心裡有藤蔓悄無聲息地生長,生出絲絲縷縷的糾纏和牽絆,他知道後果,卻無法阻止。
“對了,剛才你在台上跟他們說了什麼?”陳佳禾突然問他。
“我就說……今天是我的生日,我的朋友要為我唱首歌慶生。”
“這麼俗套?”陳佳禾被逗樂,笑不可抑。
行至河邊,遇見賣水燈的年輕姑娘,陳佳禾過去跟她耳語了幾句,對方了然地走開。
他們在河邊漫步,這條路之前白天走過,夜晚又是不一樣的風景,或許在夜色的掩護下,暗湧的情愫會愈加瘋狂蔓延。
陳佳禾時而快走幾步,依舊倒退着走,她喜歡說話的時候可以看着對方,石闆路并不完全平整,她一不小心被絆了下,眼看就要向後栽倒。
電光火石間,沈延一個箭步上前,攔腰将她摟住:“小心!”
陳佳禾驚魂未定,心跳的頻率又上新台階。
沈延并沒有立馬将她放開,兩人保持着親密的姿勢,咫尺的距離,呼吸可聞,身後的河流淌過一串水燈,五彩斑斓,倒映在水面,宛若點點繁星。
“生日快樂。”陳佳禾努力找回自己的聲音。
沈延扯了扯嘴角,聲音變得喑啞:“不是說俗套嗎?你不也信了?”
“不管你的生日是不是今天,祝你每一年的生日都快樂。”
沈延低頭看她,深邃的眸中閃過溫和的寵溺,還壓抑着某些她看不懂的情緒。
陳佳禾眨了眨眼,她想此刻沈延或許會吻她,在這個美妙的夜晚帶走她的初吻。
可是預想中的事情并沒有發生,沈延似乎想起什麼,眼底頓時恢複清明神色,他退開些,讓陳佳禾站穩,他的手也從她腰間撤下。
很久以後陳佳禾回想那一晚,有着跌宕起伏的心情,意亂情迷的中場,最後卻是草草收尾。
“不早了,我送你回去。”沈延這樣說着,将陳佳禾送到她家樓下。
他看着陳佳禾進屋,上樓,又望着那個亮燈的窗戶,逗留許久才離開。
漆黑的沒有月亮的晚上,陳佳禾并不知道這一切,她的心情很難說不是失落的。
6
之後幾天陳佳禾每天都會和沈延見面,在沈延的鼓勵下,她重新拿出那把被放進儲物間的吉他。
在茶樓的包間,她盤腿坐在窗邊的榻榻米上,把之前寫的那些歌彈唱給他聽。
微風吹動窗紗,年輕的女孩低吟淺唱,畫面在樂聲中靜靜流淌,又好似被定格,沈延有時會用手機錄下來,有時隻是專注聆聽。
他們的相處,大多是靜默的,有些問題也被刻意回避,比如即将到來的離别,比如難以定義的兩人之間的關系,還有沈延不能說出口的心事。
沈延和姜薇約定的時間已到最後期限,本該道别的那天,陳佳禾沒有按照原先約定的去茶樓見面。
沈延又像之前那樣在街上漫無目的地逛了一天,直到晚上在一家咖啡館見到陳佳禾。
她難得穿了件白底碎花連衣裙,紮兩條蓬松的麻花辮,二十出頭的女孩,更添幾分清純秀氣。
對面坐着位年輕男人,樣貌尚可,可說出的話有些猥瑣氣息:“聽說你以前想進演藝圈?我可知道那圈子亂得很,你……沒有被潛規則過吧?”
陳佳禾微低着頭,看不清她的表情。
“不過沒有關系,你長得漂亮嘛,隻要以後好好過日子就行,即使沒有工作也不成問題。”
這種話對本沒有打算發展一段關系的陳佳禾來說,傷害性沒有,侮辱性倒是極強,就像幾年前有人直白地暗示她:“你想要唱歌,總得付出點什麼,财,或者色,總得有一樣。”
她緊緊攥着手裡的杯子,骨節發白,殘存的理智已經難以控制她不把咖啡往對面潑去,可就在下一秒,她的手被一隻有力的大手抓住。
沈延拽着她,不由分說将她扯到附近一條小弄堂中,弄堂太窄,他們被迫離得很近。
“陳佳禾,你告訴我,你到底在幹什麼?”
相處的這幾天,沈延一直是風度良好,第一次見他生氣,睜着猩紅的雙目質問她,陳佳禾氣勢矮了一截,揉着發痛的手腕:“我在相親,你沒看到嗎?”
“相親?!”沈延像是第一次聽到這麼可笑的字眼,不可抑制地冷笑兩聲。
陳佳禾被刺激到,梗着脖子争論:“穩定的工作,過得去的婚姻,這就是普通人的一生,我正在往這個方向努力,你有什麼資格嘲笑我?!”
“過得去的婚姻?這就是你尋找婚姻的方式?那種人連跟你坐在一塊都不配!”
“是,”陳佳禾低頭看着自己,“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穿成這副蠢樣,跟那種人坐在一起,可是總得踏出第一步,人生怎麼可能事事如意?”
自打回到鎮上,陳佳禾就知道逃不過熱心群衆安排的相親局,有人勸她:“你不要抗拒這種方式,也不要心存幻想,什麼情啊愛的,有的人一輩子都不會遇到,做人還是要現實點。”
她想起沈延,她算是遇到了愛情嗎?可那晚之後沈延始終與她保持安全距離,或許真的是她單方面的幻想,于是她一個腦熱答應了介紹人的安排。
她擡眼看着沈延,愈發委屈,伸手戳着他的胸膛:“不如意的事情多了去了,比如眼下,你這個人,就不可能喜歡我,不是嗎?”
沈延怔在原地,那一下下像是直戳他的心髒,他不去正面回應兩個人之間的關系,以為這樣就可以少些不必要的羁絆,可竟給了對方這種錯覺。
陳佳禾眼中像破碎的玻璃般搖搖欲墜的水光,讓他被壓制的情感反噬般洶湧而出。
沈延一把将人擁進懷中,又俯下身發了狠般地吻她。
追高冷男神總被拒,她失落跑去和人相親,他氣紅臉吻她告白
“你不要放棄,會好的,都會好起來。”
他俯在陳佳禾的耳畔告訴她,又像是喃喃的自語。
7
清晨的第一縷微光照進房間前沈延便醒了,意識仍舊蒙昧不清,他卻猛地睜開眼,因為感受到自鼻腔至喉間那種熟悉的腥甜,又有點像鐵鏽的味道,提醒着他某個殘酷現實。
他沒有急着去處理,轉頭看了眼身邊酣睡的人,她的睫毛很長,遮住下眼睑,皮膚白得幾乎透明,似乎感應到他的視線,嗫嚅了幾下,又因累極,再次陷入沉睡。
不該這樣的,沈延想,終究是自己的貪婪,才會造成這種難以收拾的局面。
……
陳佳禾是被窗外船夫的吟唱吵醒的,在陌生的地方醒來,一開始總有些不适應,昨晚沈延将她帶到臨河這家民宿。
陳佳禾拉起被子蒙住腦袋,好在看樣子沈延已經起床,不然真不知怎麼面對。
她又躺了一會才起身,仍穿着昨晚的衣服,民宿的老闆娘以一種審視的目光打量她,看着她直到她離開。
然而一整天沈延都沒聯系過她,陳佳禾打過一次電話,提示已經關機。
清晨的甜蜜被懵怔取代,她像是從高點跌入一個深淵,在忐忑中度過了前兩天,直到第三天,她有了個認知,沈延已經離開,或者說消失了。
他說起過離開的日期,原來不管他們之間發展到哪步,都不能改變他的決定,他已然走得決絕,毫不拖泥帶水。
那個号碼她再沒撥過第二次,她想要一個明确的答案,厚着臉皮去問民宿老闆娘,沈延的房間退了沒有。
老闆娘神情古怪地看着她:“早退了,你走的那天就退了。”
“哦,是一個年輕女人過來給他退的房。”老闆娘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
陳佳禾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出民宿的,雙腳像灌了鉛一般,每一步都那樣沉重,有種被現實打臉的感覺。
日子好像沒什麼不同,陳佳禾強迫自己打起精神。
她仍舊每日坐在茶樓看那本考試指南,可往往看上一天也不會翻一頁,書上的字逐漸變成一個個模糊的小點,後來便幹脆不看了。
她不得不承認沈延說得對,那條路不适合她。
酒吧老闆來找她駐唱,那天客人的反響很不錯,有人把她在酒吧唱歌的視頻發到了網絡上,她現在可以說在當地小火了一把。
陳佳禾答應了下來,家裡人破天荒地沒有反對,大概是她最近的狀态有點叫人擔心,總歸是人回來了,其他的慢慢會上軌道。
隻有陳佳禾知道自己的靈魂飄到了更遠的遠方,她晚上駐唱,白天便在街上給遊客領路,她需要攢一筆錢,或許某天她會離開這裡。
她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裡,但是意識到自己還幻想着沈延回來給她一個解釋,她便覺得恐慌。
她不能讓自己生活在無意識的等待中,她提醒自己不能重蹈某些覆轍。
8
沈延再次出現是在半個月之後,那晚她在台上,在一片黑壓壓的客人中,一眼就望到坐在角落的挺拔身影。
她的目光沒有在他身上停留太久,再次看去的時候座位已經空了,她想或許是她的幻覺。
夜裡十點工作準時結束,在接連的幹旱之後終于迎來降水,像是積攢已久,暴雨傾盆。
陳佳禾沒有帶傘,她躲在屋檐下,降雨帶來的絲絲涼意讓她不自覺擁緊了自己,下一瞬間,身邊有貼過來的熱度,回頭,沈延就站在身側。
陳佳禾轉頭便要走,沈延将她攥回,強迫她看着自己。
“聽着佳禾,我給你聯系了一位非常優秀的制作人,他看過你的視頻,他也覺得你是可塑之才,他過陣子會聯系你……”
沈延迫切地交代這些事,他的聲音被雨水沖刷,聽起來不太真切,甚至他這個人,陳佳禾看得也不夠真切。
在某個瞬間,陳佳禾發覺自己可能從來沒有了解過這個人,有些事她當了真,在他看來或許隻是一場遙遠陌生之地的豔遇,回去之後突然良心發現,便找了個彌補的方式。
她隻想要一個解釋,一個關于消失的這半個月的合理解釋,而不是聽起來像補償的打發。
那種失望的,幾乎是羞恥的感受,後知後覺地在她心頭蔓延。
“在你看來這是一場交易嗎?我也不是玩不起,你不必大費周章地等價交換。”
沈延凝視陳佳禾冷淡的神色,終于回味過來她在說什麼,他眉心微凜,目光灼熱:“你不要說這種賭氣的話,我隻想支持你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陳佳禾轉身打斷他:“我現在想做的事情就是你從我的眼前消失!我甯願從來沒有遇見過你!”
一聲悶雷蓋過她的聲音,她不知道沈延聽清楚沒有,伴随着又一道閃電,她分明而真切地看清他眼底痛楚的神色。
也就一瞬間,世界又恢複昏暗,她在昏暗中感受他的輪廓,大概是她看錯,一個人怎麼可能在半個月内消瘦這麼多?
陳佳禾不想有半分猶疑,她掙脫沈延的桎梏,在沖進大雨中的前一秒,沈延将手裡的傘遞給了她。
沈延自知已無力阻攔,妥協道:“你就算一定要走,也得打着傘,小心着涼。”
陳佳禾知道在他身後不遠處,有個年輕女人打着把黑傘,一直關注着這邊,她跟沈延是同時出現的。
她拿起傘沖進雨幕,頭也不回。
那晚陳佳禾聽着窗外電閃雷鳴,徹夜未眠。
第二天她與姜薇在街上相遇,前一晚光線太暗,陳佳禾沒能看清那個撐傘的女人,是姜薇将她叫住。
陳佳禾困惑地看着對面的女人,看到她手中那隻黑色的行李箱便已了然,那是沈延的。
“你明知道沈延的身體狀況,你還跟他一起喝酒,讓他來回奔波,昨晚還害他淋雨,你知不知道後果有多嚴重?!”
姜薇難得沒有化妝,臉色很差,對着陳佳禾不由分說就是一頓指責。
“你什麼意思?他身體怎麼了?”陳佳禾思維有些遲滞,但是迅速補充到姜薇話中的信息。
“你不知道?”姜薇表現出意外,顯然不想過多解釋,拉了行李箱就要走。
“你别走,你把話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陳佳禾急了,堵住姜薇去路。
“如果他沒有跟你說什麼,那一定有他的理由,我一個旁人也不會多嘴。”姜薇說完,拉着行李箱離去。
姜薇顯然話裡有話,陳佳禾一顆心像被懸吊在那,一時沒了着落。
她反複想着那句“你知不知道後果有多嚴重”,不得不懷疑沈延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還有他的身體,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冷靜下來想一想,他可以為了了卻爺爺一樁心願,不遠千裡過來尋找一個人,不像是随意對待感情的人。
她一方面覺得其中另有隐情,越想越後怕,另一方面又甯願他什麼事都沒有,就如先前想的那樣,他隻是來過,又離去。
她被左右折磨着,幾近崩潰,沈延卻是确确實實從她的生活中徹底消失,無從得知他的近況。
後知後覺,占據絕對上風的是想念。
9
陳佳禾發了狠地逼迫自己回歸到一種簡單到幾乎單調的生活。
回到家鄉後生活壓力不大,駐唱帶給她的收入已經足夠,剩餘的時間她都用來創作,她有源源不斷的靈感,或者說表達的欲望。
她一遍一遍修改和演練,錄制視頻傳到網上,也會在酒吧唱自己的歌,反響有時熱烈,有時平平,都不太會影響到她。
陳佳禾想着自己這樣的堅持,是不是就因為沈延那句“你不要放棄”?
有時候她覺得好累,便什麼也不做,陪着外婆在牆根坐一會。
“外婆,你等了幾十年,到底有沒有後悔呢?”陳佳禾枕在外婆雙腿上,拆了一根棒棒糖,放進嘴裡。
陳佳禾其實對沈延撒了個謊,大概是恻隐之心作祟,不忍心彌留之際的老人還走得不安心,她用謊言實現了最好的結局。
事實上,她的外婆等那個人而錯過了嫁人的年紀,之後也一直沒有遇到合适的姻緣,終生未嫁,更哪來五個孩子?
她的母親是外婆收養的,親戚家盼望生兒子,女兒就要被遺棄,外婆說:“你們不要,那就給我,讓我來養。”
那時候外婆已經三十出頭,她獨自養大一個小孩,又随着出嫁的女兒來到這邊,陳佳禾小時候常聽外婆提起從前的事,包括那個人,可外婆從來沒有透露過半分怨恨。
至于有沒有後悔,外婆大概沒有聽到,也不會給她答案,她用手指一下一下梳理外孫女的長發,笑容依舊平和而安詳。
已經過了三個季節,春天的日頭暖意融融,陳佳禾在太陽底下惬意地眯起眼睛,她又想起沈延。
從一開始她膚淺地被他出衆的外表吸引,才對他格外友好,與他相處的過程無比舒服,就像這融融暖陽,她被他獨特的氣質吸引,一步步深陷。
可細細算來他們在一起的日子也不過一星期,但是陳佳禾想,她大概一輩子也不能忘懷。
那個年代因為通訊不便外婆隻能抱憾終生,可是在這個時代,她隻握着一個再也撥不通的号碼,茫茫人海,她不知道到哪裡去尋找,她已然不介意等待,但無比渴望她的等待迎來盡頭。
幾個星期後有位音樂制作人聯系到陳佳禾,說想要為她錄歌,陳佳禾不知道是不是沈延替她聯系的那一位,但對方始終沒有提起那個名字。
不管是不是,陳佳禾都欣然接受,她的事業終于雲開見月,開始步入上升期。
三年後,陳佳禾已經小有名氣,當然離大紅大紫還很遙遠,但她滿足于這種狀态,不被過度關注,又足以讓關注她的人看到她。
她對自己的私生活和情感避而不談,有一次接受采訪,主持人問她怎樣堅持走到這一步,小鎮女孩的追夢之路,聽起來頗具話題度。
陳佳禾抿唇想了想,半晌才說出幾個字:“我有個朋友。”
大家期待着她往下發表一番言論,可陳佳禾隻繼續說出“他讓我不要放棄”,便沒了下文。
接下去主持人又問了什麼,她有點恍惚,隻機械化地回應。
10
沈延在電腦前看着那段采訪視頻,很是無語:“嘁,怎麼會有這麼不會說話的人。”
姜薇敲門而入,她看了眼電腦屏幕,心裡感歎,原來不管相隔多遠,有吸引力的人終究會吸引到另一方的關注。
沈延已經不記得一些事,但他現在是陳佳禾的忠實粉絲。
兩年前他在中餐廳聽見女歌手清甜婉轉的吟唱,他的腳步停頓,直到歌曲放完,他向餐廳服務員打聽那是什麼歌。
服務員告訴他那首歌的名字叫“等等”,沈延回家後便迫不及待地搜了這首歌,關于歌手的信息很簡單,周邊新聞基本沒有。
“陳佳禾……陳佳禾……”他反複咂摸着這個名字,像是有些朦胧而又遙遠的記憶,他卻抓不到。
他把她所有的歌都聽了一遍,困惑:“為什麼旋律這麼熟悉,像是在哪聽過?”
沈延當年是因為流鼻血被查出腦部長了個腫瘤,醫生告知如果不做手術最後會危及生命,手術也會産生各種并發症,比如失語、味覺障礙、頭痛,嚴重的甚至是偏癱或者長期昏迷。
當時爺爺正處在彌留之際,沈延決定先替爺爺完成心願,便獨自跑回國。
跟陳佳禾在一起的那天早上,他已經熟知緊急處理方式,可血怎麼也止不住,他無奈偷偷去了醫院,家裡又傳來消息,爺爺過世,沈延終究沒來得及告訴他關于阿棠的消息。
因為處理後事受累,沈延暈倒過一次,病情分明已經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在醫院準備手術的前一晚,他放心不下陳佳禾,央求姜薇将他被收掉的手機拿還給他。
姜薇拗不過,跟着他偷偷回去,就那一次,讓姜薇懊悔不已。
她不知道原來兩個人之間有這麼深的誤解,想想也是,依着沈延的性格,肯定不會把自己的情況告訴對方,他不會讓别人替他擔心。
沈延因為淋雨受涼,回到新加坡後又持續發熱,差點耽誤手術,沈修明發了好大一通火,對兒子這種行為很不贊同。
明明已經到了自顧不暇的地步,沈延還記挂着陳佳禾。
“薇薇姐,佳禾可能現在不能接受,你讓那位制作人過段時間再聯絡她,不要提起是我的意思。”
他第一次叫她“姐”,也是姜薇第一次看見他以一種卑微的姿态哀求别人。
好在手術還算順利,可沈延出現部分性的失憶,失憶的内容主要關于陳佳禾那部分。
醫生說不是手術并發症範疇,可能與病人的心理有關,沈修明将計就計,勒令姜薇不準再提起陳佳禾,連手機都被調換。
“對了薇姐,”沈延撥弄着指甲,故作随意道,“據說有個歌手要到這邊開LiveHouse,我怕票太難搶,你到時候幫我一起。”
姜薇笑了笑:“我辭職了,恐怕你這次隻能憑一己之力去搶一搶。”
沈延收起搭在電腦桌前的雙腿,一骨碌站起身,站到姜薇身前上下打量她:“你怕不是個假人吧?你會辭職?你不是最聽我爸的嗎?”
姜薇比他大了七歲,從他高中時期就待在他身邊,向沈修明彙報他的情況,他明白姜薇對自己父親的态度,可父親自從母親離世之後女友換過無數,卻從沒回應過姜薇的感情。
“一個女人最好的十年我都浪費在等待上,我這叫及時止損,懂嗎?”姜薇釋然道。
沈延贊同地點了點頭,沖她豎起一根大拇指:“第一次發現原來你這麼聰明!”
姜薇輕笑,手術之後沈延的另一個變化是性格上的,似乎變得比以前開朗了些,這沒什麼不好,以前就是太悶,什麼都放在心裡不肯說。
“我的聰明之處還等着你慢慢發現呢!”
姜薇掏出一部黑色手機,放在沈延面前的辦公桌上,正色道:“看完裡面的東西,我希望你不要怪我,我以前隻是聽命行事,現在辭職了,自然不必聽他的了。”
姜薇臨走前看見沈延正擰眉打開那部手機,她想起那天她特意找到陳佳禾,故意說漏嘴一些事,她想是個明白人都能聽出其中意思。
她一方面是不忍心沈延被誤解,另一方面,是希望如果有天沈延找到陳佳禾,對方不要再心存芥蒂。
這是她做了十幾年“姐姐”,能為沈延做的最好的一件事。
手機安裝的軟件和他現在使用的基本一緻,沈延點開相冊,他的表情凝固,全身的血液卻在漸漸沸騰。
裡面幾個視頻,那個唱歌的女孩分明就是他喜歡的歌手,隻是看起來比現在青澀稚嫩一些。
沈延無比困惑自己為什麼會有這些東西,在劃到最後一個視頻的時候找到了答案。
那是他自己,剃着光頭,大概是手術之前,裡面的人面容蒼白憔悴,對着鏡頭道:“不管以後怎麼樣,我希望自己不要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11
尾聲。
這種小型的LiveHouse陳佳禾以前演出過數次,卻從未如此緊張,或許是因為地點的緣故,雖然這些年沈延杳無音信,可在心理上,這個時刻她覺得離他很近。
直到站到台上,那種緊張的情緒消失殆盡,她感受到在這不算大的空間,湧動着一波接一波的熱情。
在演唱的間歇,她試着和歌迷交流,卻不管在哪場演出,翻來覆去隻有那句:“站在這裡,我要謝謝我的一個朋友,是他跟我說,不要放棄。”
片刻的寂靜,人群中爆發出一個高亢的呼聲:“陳佳禾!看這裡!”
陳佳禾循着聲音望去,所有觀衆的視線也都集中到一塊,在看台的中央,有個人高高舉着燈牌,上面寫着:陳佳禾,沈延愛你!
那一場演出,現場的歌迷見證了原來一個向來淡然的歌手,也會在舞台上哽咽,直到失聲大哭。(原标題:《有朋自遠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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