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翔華唱漢味童謠，講武漢文化（10）

跳皮筋，武漢叫跳橡皮筋，是中國最經典的兒童遊戲之一。這是一種至少要三人才能開展的集體項目，兩人分兩頭手持橡皮筋，一人或多人玩跳，參與者多為女孩。

橡皮筋是用橡膠制成的有彈性的細繩，得來容易，且經久耐用，一副質量好的橡皮筋，玩它個幾年是沒有問題的。

跳橡皮筋有雙單，貌似簡單，玩起來還是蠻複雜的。主要為跳躍，穿插“點、邁、勾、挑、跨、碰、壓、踢、絆、攪、繞、盤、踩、掏、擺、頂、轉”等動作十餘種，同時佐以各種技巧的編排組合，配合歌謠，跳出各式花樣。

常見玩法叫“跳關”，以玩跳方“跳不過”或動作出錯為止，輸家改換持橡皮筋，讓别人跳。

“一關”最矮，持橡皮筋者蹲在地上，而後橡皮筋在“小腿、膝蓋、腰部、脅夾窩、肩、耳、頭”等處，漸次加高，最後叫“天關”。天關能有多高？頂在頭頂上，不止；将手指纏繞橡皮筋舉過頭頂，還不算最高，有些孩子甚至将腳尖踮起來拔高。總之，明着就是出難題，叫你下台，換别人跳。天關難于上青天？也有例外，有人能騰空跳起，腳尖朝上，将皮筋輕勾下來，其動作如春燕展翅，優雅之極。能過天關者，自然是佼佼者，受人追捧。

哎喲喲，諒你也跳不過！

生活由此添色加彩，學跳新花樣，傳教新花樣，自己琢磨編創新花樣，這都是令人愉悅，甚至驕傲的事情。

童謠與遊戲的美妙結合，跳橡皮筋可說是一典型。據筆者搜集，用于跳橡皮筋的武漢童謠多達二十餘首（其中有部分亦可用于跳繩）。童謠是遊戲的伴奏，它能協調動作，增添情趣，孩子們邊唱邊跳，如同載歌載舞，賞心悅目。

配唱的遊戲童謠，各有特色，多姿多彩。

橡皮筋，我會跳，

把我的鞋子跳破了。

同學同學你莫笑，

鞋子破了還要跳。

（引自彭翔華《武漢童謠縱橫談》第6頁，長江出版社，2019年3月版）

一首比較有代表性的橡皮筋謠，用于跳橡皮筋，講的也是跳橡皮筋的故事，最後一句“鞋子破了還要跳”，更是當年那些橡皮筋迷子的戰鬥宣言。

鞋子，鞋，讀hái ，很有武漢特色的方言讀音，武漢人說：撿了一隻鞋，丢了一隻鞋，還是個“還（hái）”，如用普通話說，就構不成這樣的歇後語。有人考證，俗語“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中的“孩子”應為“鞋子”，川、鄂等地的方言傳到北方，将“鞋子”誤作“孩子”是極有可能的。

另外，“把我的鞋子跳破了”這類被動句式也很有趣，其意是“我的鞋子被我跳橡皮筋給跳破了”。“他把我的蛋糕吃了”，意思是“我的蛋糕被他吃了”。

大家都來跳、跳、跳 （二十世紀六十年代）

據筆者研究，用于跳橡皮筋的數字童謠比較多，這是因為，除伴奏外，它還有記數作用。

小皮球，架腳踢，

馬蘭花開二十一；

二五六，二五七，

二八二九三十一；

三五六，三五七，

三八三九四十一；

四五六，四五七，

四八四九五十一；

五五六，五五七，

五八五九六十一；

六五六，六五七，

六八六九七十一；

七五六，七五七，

七八七九八十一；

八五六，八五七，

八八八九九十一；

九五六，九五七，

九八九九一百一。

（引自彭翔華《武漢民間童謠輯注》第9頁，武漢大學出版社，2015年7月版）

架，gà，介詞，用，拿；架腳踢，用腳踢。

一首傳唱最廣的跳橡皮筋歌謠，不僅武漢有，全國都有，包括寶島台灣。2001年4月4日，台灣地方郵政發行了“特422《童謠郵票》(2001年版)”，一套4枚。其第一枚名“小皮球（國語)”，開首為“小皮球，香蕉梨，滿地開花二十一”，除此以外，後面則和武漢傳唱的完全一樣，這是兩岸同宗同文的又一佐證，很具文化意義。

2001年4月4日，台灣地方郵政發行第三組《童謠》郵票，其中第一枚名“小皮球（國語)”，唱詞和武漢流傳的幾乎一模一樣。

另一首，是自問自答的數字童謠，也非常流行。

一麼什一？

一隻貓貓上屋脊；

二麼什二？

兩隻貓貓學認字；

三麼什三？

三隻貓貓爬雪山；

四麼什四？

四隻貓貓嗍魚刺；

五麼什五？

五隻貓貓玩花鼓；

六麼什六？

六隻貓貓搶肥肉；

七麼什七？

七隻貓貓穿花衣；

八麼什八？

八隻貓貓吹喇叭；

九麼什九？

九隻貓貓牆上走；

十麼什十？

十隻貓貓掉進化糞池。

（引自彭翔華《武漢民間童謠輯注》第3頁，武漢大學出版社，2015年7月版）

麼什，什麼；現在很多武漢人寫作“麼事”，口語倒是可以，書面有些不妥。如“你早晨吃的麼事？”，事，可以吃在肚子裡？又如“你籃子裡面裝的麼事？”，事，可以裝在籃子裡？筆者認為不妨寫作“麼什（sí）”，權當“什麼”的倒裝。嗍，Suó，吮吸。《武漢方言詞典》作“欶”，一作嗦。武漢話“嗍魚刺”，有不滿或惋惜的意思，這裡是實指。

此謠有普通話、武漢話兩種唱法，用普通話唱時，“麼什”讀作“什麼”。即使用武漢話唱，“嗍魚刺”也明顯帶有北京的兒化音，可見推廣普通話、普通話教學對武漢方言的影響。

下面這首選自《蔡甸民間歌謠集成》第168頁，梁豔搜集：

樹上的葉子嘩啦啦，

我和姐姐去采花，

姐姐采了八斤半，

我采了一朵馬蘭花。

花，花，像喇叭，

風吹雨打都不怕。

勤勞的人們在說話，

種花的莫怕風雨打。

這首童謠的産生與電影《馬蘭花》有關系。《馬蘭花》原系一部富有神話色彩的兒童話劇，1960年改編為兒童故事片，在全國放映後引起廣泛好評。片中的歌謠“馬蘭花，馬蘭花，風吹雨打都不怕，勤勞的人在說話，請你馬上就開花”也被孩子們傳唱一時，“馬蘭花”也成了勤勞、勇敢的化身。

童謠畫《馬蘭花開》 （蕭繼石 繪圖）

上世紀50年代至80年代，跳橡皮筋在武漢極為流行，街巷、裡分，操場、路旁，到處可見孩子們的矯健身影，還有将其納入健身操、集體舞之中。這是遊戲項目，也是體育鍛煉，還是很多人的回憶和鄉愁，可惜它卻逐漸淡出了人們的視野。

【關于我】

彭翔華，男，1954年生于漢口六渡橋與銅人像之間的古三皇。湖北省作家協會會員、湖北省非遺項目“武漢童謠”武漢市級代表性傳承人。多年來，緻力于武漢童謠的收集、整理、考訂、研究、傳承工作，出版專著有《武漢民間童謠輯注》《武漢歌謠故事》《武漢童謠縱橫談》《武漢民衆樂園故事》《大城小巷》等，《武漢民間童謠輯注》榮獲湖北省第十屆“屈原文藝獎”。

“彭翔華講漢味童謠”，為你解讀，趣說武漢老童謠，以及與之相關的武漢老兒童遊戲、社會生活、風土人情、轶聞故事、方言俗語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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