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市民王瑩最近突然發現，洗車變貴了。“原來二三十元就能洗一次車，現在動不動要上百元，快洗不起了！”，她同時發現，街邊的洗車小店越來越少了，想要洗車常得去商場裡或者店面“豪華”的“精品洗車店”，因此價格也水漲船高。

數據顯示，截至2021年年底，江蘇全省機動車保有量達2365.92萬輛，其中，汽車有2182.54萬輛。全省新注冊登記機動車232.89萬輛，比上年增長11.45%。随着汽車保有量的不斷增長，社會對洗車業務的需求量也越來越大。洗車真的變貴了嗎？洗車場發生了什麼變化？變化原因是什麼？記者進行了調查。

洗車場洗牌調整，洗車樣式多

“七八年前，我住在鼓樓區龍江一帶，小區周圍有七八個路邊洗車店。一塊露天空地，一支高壓水槍，拿塊抹布就開工了。”車主劉洋回憶，當時15元、20元就能洗一次車。不過洗車後污水四處流淌，很污染環境，常常“夏天一身泥、冬天溜冰場”。

相比很多人記憶中的簡陋洗車場，當下的洗車場越來越規範、“精緻”了。“近幾年，南京進一步規範洗車場設置标準和管理要求，對傳統人工洗車場不斷規範，提檔升級。取締了一批無固定經營場所的非法洗車點，引導、幫助了一批不符合設置要求的洗車場轉向經營。”南京市城市管理清洗指導中心洗車場站管理科科長王利說。

如今，開辦、運營洗車場，都面臨嚴格的要求和執法檢查。

“開洗車場（站），需要申辦清洗備案證、排水證，簽訂‘門前三包’責任書和清洗企業誠信經營承諾書。”鼓樓區城市管理綜合行政執法大隊江東中隊中隊長毛建軍說，從洗車店家裝修時，城管部門就會上門告知業主有關停車管理、市容環境、垃圾分類、污水處理、節水環保等各方面對店家的檢查和規範。

5月25日下午，南京市玄武區城管部門執法人員到車享家汽車養護中心（彙賢路店）巡查，記者随行探訪。巡查中，執法人員發現該店沉澱池有淤泥堆積，當場要求整改。洗車場工作人員立即展開清淤。“淤泥堆積多了，處理不及時，易導緻污水滿溢到路面，污染路面。”玄武區城市管理綜合行政執法大隊紅山中隊副中隊長朱華甯說，今年以來，他們每周對洗車場站進行一次全覆蓋執法檢查。“今年我們共督促整改違規洗車行為26起，處罰3起。”朱華甯說，3起違規原因都是洗車場生意較好，出現占道洗車、污水漫溢污染路面的情況，根據規定罰款了200元。

證照是否齊全；洗車是否占用道路、綠化帶或者其他公共場地；是否在道路兩側晾曬、吊挂物品；是否使用符合環境保護要求的洗滌劑等産品；是否采用低耗水或者循環用水等節水技術、設備或者設施；是否随意傾倒洗車廢水污染路面和周圍環境，洗車污水是否經過隔油池和泥沙沉澱池二級分隔沉澱處理，并達到排放标準後排入城市污水管網……這些都是城管執法人員的巡查重點。

鼓樓區城市管理局清洗科科長夏偉介紹，為保障洗車場運營規範，鼓樓區城管部門在管理中加大執法檢查力度。監管巡查中，如果發現洗車場未履行“門前三包”責任、未遵守承諾書内容，存在污水排放不達标、隔油隔沙池未及時清理、污水污染環境等問題，第一次給黃牌（開具整改通知書），第二次給紅牌（立案調查），第三次将聯合市場監管、水務等部門要求其停業整改。

江蘇省城市規劃設計研究院宿遷分院交通市政所主任工程師韓雪麗7年前曾對宿遷市中心城區洗車場進行了調研。“當時露天臨時洗車場多，污水亂排放現象嚴重，大都是直接排放，進入城市排水管道，或沿道路漫流，造成環境污染，還導緻城市道路的腐蝕。”韓雪麗說，近幾年，從國家到省市，對環境治理的要求越來越高，各地加強對污水亂排放的治理，洗車場基本都建了沉澱池。“現在洗車場的内外環境好太多了。”

除了人工洗車場，全自動智能洗車機行業也在快速發展，讓洗車形式更多樣。據統計，目前南京有638家人工洗車場（站）、72處自動洗車點、151處自助洗車點。這些自動、自助洗車點大部分設置在城市公共區域，以加油站、停車場為主，洗車一次10元、15元不等，流程簡單、方便，解決了車主對于車外表清洗的核心訴求，車主還可體驗自己動手洗車的樂趣。不過也有車主表示，沒有專業洗車工，隻能粗粗地将車身沖洗一下，細節無法兼顧。

記者在采訪中發現，伴随開辦洗車場站越來越規範的要求，環保執法檢查的嚴格以及科技加持、智能洗車機的湧現，洗車行業經曆了一次悄然洗牌，單純以洗車業務為主的簡陋洗車小店逐漸被市場淘汰出局，被可提供多樣服務的“精品洗車店”所代替。

人工成本快速上升，人工洗車價漲了

王瑩上班在建邺區河西片區，為了洗車方便，2019年，她與同事在河西金融城地下停車場一家洗車店辦理了1000元洗車卡。根據最初辦卡規則，小型轎車洗車一次大約25元。但卡還沒用幾次，她便收到洗車店給辦卡顧客發的漲價通知，聲稱因為疫情原因經營困難要漲價，漲價後單次洗車劃卡29.1元。王瑩覺得洗車店确實不容易，默許了這次漲價。沒想到，今年初，洗車店宣布再次漲價。這次取消了原先的普通洗車服務，全部改為精洗，精洗原價180元，劃卡價約100元。當時王瑩卡上還有300多元，原本能普通洗車10多次，漲價後隻能洗3次了。今年5月30日，這個店還是因經營不善關店了。“好在卡裡沒用完的錢，老闆說同意退，也可以去他新開的店消費。”

記者走訪發現，為了吸引消費者，不少洗車場引入了理發店的辦卡模式，辦卡充值費用，洗車、護理都有更便宜的會員價。這類洗車場大多是商業綜合體下面、連鎖店等中高檔店鋪，一些小型街邊個體洗車店、美容店仍是傳統模式，較少推行辦卡會員制。

“辦卡充值才能享受汽車美容店優惠，這是許多店裡的定價策略。”車主孟宇說，他和身邊同事對比過幾家店的價格，辦卡首次充值金額多在1000至3000元不等，辦卡後的單次洗車價格有時比不辦卡便宜近一半。

來自省12345熱線的統計數據顯示，截至5月底，今年全省12345熱線已受理洗車相關訴求2771件。其中不乏圍繞洗車辦卡的投訴。

今年1月，蘇州市民劉女士投訴，她于2021年1月在太倉萬達地下車庫一家洗車店辦了張3900元的洗車卡，6月因對方工作失誤，劉女士要求退卡，店家不同意。劉女士通過熱線反映，商務部門介入後，說可以退2430元。劉女士不滿：“3900元的卡，包含15次洗車和14次保養，隻用了3次保養，怎麼就剩2430元了？”辦卡有優惠，但是退卡要按照保養一次490元、洗車一次100元的原價金額扣除來退，劉女士對此不認可。她認為按店家說的價格算，15次洗車和14次保養原價總共8360元，而自己辦卡是按3900元算的，3900/8360=0.4665的折扣，490×0.4665×3=685.76元，這是她消費三次的金額，應該退還3900-685.76=3214.24元。經有關部門協調辦理，洗車店最後向劉女士退款3215元。

一邊是消費者對辦卡消費的隐憂，一邊卻是越來越多的洗車場引入辦卡模式。緣何洗車辦卡現象越來越多？

“這兩年洗車漲價了，現在洗小轎車40元，SUV等車50元。”南京西善橋北路附近一家洗車店工作人員告訴記者，人工成本上漲是漲價的重要原因之一。

記者在車享家汽車養護中心（彙賢路店）看到，店内有4個洗車工位，5個洗車工人，除了洗車，還開展汽車維修。“這是社區門店，主要覆蓋周邊1-5公裡的洗車需求。”車享家城東區域經理陳旭濤說，這家店已開6年，起初普通洗車價格為30元，現在有所上漲，洗普通小轎車45元，SUV等車55元。“人工成本提高了，漲的費用主要劃到員工工資裡。”他說，門店日均洗車20輛。店内分實習生、機工、機師、店長等，級别不同，工資不同。不像有的洗車場招年齡稍大的大叔來洗車，他們主要招專科學校畢業的學生到門店，從實習生做起，員工年齡普遍在22-35歲。剛入職的實習生，月工資一般在3000-3500元左右，機工每月約4000-6000元。

“洗車不賺錢，賠錢！”南京市建邺區樂山路主營汽車維修保養及洗車業務的“品車生活”老闆奚海濤直言。他跟記者算了一筆賬：洗車部分的營業面積大概占總店面的三分之一，折算下來一年近15萬的房租。房租成本拆分到每一天是400多元。現在店裡洗車價格是40元/輛（五座車），按照毛利20元/輛算，假如每天能洗50輛車，利潤1000元，扣掉400多元房租，剩下500多元隻夠給兩三名員工發工資。事實上，一個小型的洗車店一天能洗50輛車，那是非常忙了，要五個員工從早忙到晚。而目前“品車生活”每天的平均洗車量，還遠遠達不到50輛。

奚海濤坦言，賠錢還要咬牙堅持開展洗車業務，是因為客戶有需求。該店以汽車維修保養為主，客戶們習慣修完車、保養完順便把車洗一下，這部分客戶的洗車往往是免費的。目前洗車店的營業收入主要靠周邊小區的車主，他們辦了洗車卡，劃卡更便宜，原價55元的洗車價，40元就可洗一次。

奚海濤說，這個店他經營十幾年了，今年租期已到，簽約續租了，房租相比之前漲了十幾萬。在房租壓力下，他也準備轉變洗車業務的經營模式。思考再三，他認為最可行的方法是由“普洗”向“精洗”轉型，把洗車的單價提高。他測算過，洗車單價要提高到70元/輛，才有望突破赢虧平衡點。

“精洗和普洗主要是洗車工藝不同。”奚海濤說，普洗是先用噴槍沖掉車身上的泥沙，而這一環節，精洗用的是泥沙松動劑，材料費較高，但是不傷車漆，對車身外觀的保養更好。他打算把洗車店重新裝修一下，環境氛圍提檔升級，白天主營精洗模式，晚上就開放自助洗車，這樣可以滿足不同消費需求的車主，也節省一些員工費用。

未來，洗車市場會細分化

近日，記者在鼓樓區錦江路一家汽車美容中心看到，洗車場内環境整潔，布置清新敞亮。三名統一着裝的工作人員同時清洗一輛車。入口處的牆上貼着價目表：快洗1小時128元，招牌美容洗328元……一側牆上懸挂各種洗車工具，店内還設有茶室、休息室等，像一個小型綜合體，洗車同時可以品茶聊天。“一輛車快洗1小時，精洗需要2-3小時。”工作人員說。

一批服務更優質的洗車場正在湧現。眼下，南京從洗車場的設置規模、基礎建設、内部管理、人員技術、行業監管等方面對洗車場進行分級評定，共分五個級别，最低一星，最高五星。“五星”洗車場要達到什麼标準？王利說，場站面積需達到一百平米以上，功能區分布分明，有獨立的管理辦公區、駕乘人員休息區；排水設施完善，沉澱池容積不少于1.5立方米；有8名以上從事車輛清洗專業技術人員：内部管理要證照齊全，制度健全，着裝統一，規範作業。目前，南京備案的638家傳統人工清洗洗車場中，五星級約占9%，四星級約占33%，三星級約占42%、二星級約占14%、一星級約占1%。南京今年計劃創建100家“五星級”優質服務洗車場。

洗車場提檔升級，是否會讓洗車價格更高？業内人士分析，傳統洗車模式，以人力為主，除工具和用水費用外，不斷上漲的人力成本是企業必須考慮的問題。随着人力成本的升高，傳統洗車的商業模式會逐漸被自動化洗車等取代，但競争點仍在價格上。汽車美容中心、洗車會所的競争則在于服務。在行業競争日趨激烈、人們對生活品質的要求不斷提升下，未來，洗車市場會進一步細分，以精洗為主的高價洗車将分割一部分高檔車市場。目前洗車行業僅僅滿足了人們對車輛清潔的要求，未來，洗車店對車輛服務的同時将更注重對車主進行全方位服務。講求軟、硬件服務的汽車美容中心或将逐漸取代現在傳統的洗車店，進而完成産業的升級發展。

“洗車場作為一種城市服務設施，涉及到城市交通、環保、城管、市政等相關部門，由于管理的出發點和依據不一，各個主管部門對洗車場有不同的管理側重點和管理标準。”韓雪麗說，随着機動車保有量的增長，洗車場在城市基礎設施中的重要性日益顯現，建議有條件的地方将洗車場與停車場同等對待，并納入城市基礎設施的規劃内容中，進一步加強對洗車場的控制、引導、管理。

對于一些洗車場推行的充值辦卡模式，記者了解到，目前對辦卡的預付式消費管理還缺乏明确細緻的規定。商家開店就能辦卡，對其缺乏相應的規定和約束，比如達到什麼資質、什麼條件的商家才可以辦卡。此外，消費者在辦卡時，通常沒有與商家簽訂任何書面服務協議，導緻出現出事後維權難的情況。

奚海濤不打算跟進一些高檔洗車店動辄充值三千、五千的模式。“高額的充值模式，無異于‘飲鸩止渴’。”他表示，自己在業内做了十幾年，店裡的生意主要靠長期積累的客戶口碑，日後還打算在這個行業長久做下去。大額現金的湧入，讓開店經營壓力一時間确實沒有了，但收進來的錢後續要一樣一樣去兌現，萬一後期資金鍊斷裂了，怎麼保證兌現？他見過很多開店兩三年就關店的，車主們充的錢打了水漂。他提出一個可相對規避風險的建議：對于洗車卡充值項目，車主們充值前可算一下三年内是否能用完，盡量充短時間内可消費完的檔次。因為，商場裡的店鋪租期一般是三年一簽，如果洗車店經營不善，往往在經營滿三年後不再續租。

新華日報·交彙點記者 白雪 劉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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