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困劍冢多年後,回到宗門的我發現多了個小師妹。
門内弟子說,小師妹是錦鯉,總能帶領他們避開危險,尋找天材地寶。
小師妹身體嬌弱,一步三喘。
于是師尊拿着我九死一生取回的靈草,語氣不容置疑:「浣溪,先給師妹用。」
秘境試煉中,小師妹泫然欲泣:「這是我找到的。」
于是相處百年的師兄對我拔劍相向,沉聲斥責:「浣溪,休得放肆。」
在宗門内的人都圍着小師妹團團轉時,我的清貧未婚夫将一支昂貴的鳳钗放入我手心。
他語氣溫柔:「小溪才是我命中最大的福星。」
1
夜雨連綿,不見星月。
窗外雨聲夾雜着急促的腳步聲清晰地傳入我的耳中。
聽腳步聲分辨,僅有一人。
「叩叩——」
木門被敲響。
「師姐,睡了嗎?」門外響起一名男弟子的聲音。
夜半三更,若非要緊事,應當不會來尋我。
我将在屋内肆意縱橫的劍氣強行收入體内,壓下湧上喉間的鮮血。
與此同時,我眼前又飄過一片白色的字體:
[來了來了,浣溪又要成為工具人了。]
[好無語,這也太虐原女主了吧。]
[慘!實在是太慘了!]
我習慣性地忽略這些在半空中滾動的文字,啞聲問:「什麼事?」
門外弟子沉默了一瞬,仿佛有什麼難以啟齒的事。
我忍着疼痛起身。
直至我拉開那扇木門後,他才下定決心般開口道:「小師妹受傷,赤霄真君讓你帶上千靈草前往瑤雪苑。」
又是她,
那個自我回宗後總是能聽見同門弟子提起的小師妹,蘇瑤雪。
有人說,小師妹溫婉善良,會帶着他們準确地找到天材地寶。
也有人說,她總是能夠化解困境,避開緻命的危險。
總而言之,小師妹蘇瑤雪,是能帶給宗門好運的小錦鯉。
「師姐。」門前撐着傘的師弟面露難色,「真君說,盡快。」
我收回飄散的思緒,擡步走進了雨中。
身後的師弟一愣,連忙跟上我。
他把手中的油桐傘移向我,問:「師姐,要撐傘嗎?」
我搖搖頭,繼續走着那條我記憶中走了無數次的山道。
到達瑤雪苑時,被夜雨淋濕帶來的冷意稍微緩解了身上劍意淬體的疼。
我推開精緻的浮雕大門,屋内的暖意瞬間将我包圍。
屋内的兩人一齊向我看來。
這房間的陳設依舊是我記憶中的模樣。
蘇瑤雪坐在我最愛的那把金絲楠木椅上,腿上蓋着薄毯,朝我輕柔一笑。
師尊擰眉,語氣近乎冷漠:「關上門,雪兒畏寒。」
坐在他身側的蘇瑤雪聞言扯了扯他的衣袖,她露出一個更加甜美的微笑:
「師尊,我沒事的。」
話音剛落,蘇瑤雪便劇烈地咳嗽了起來,捂住嘴的指間可以看見點點猩紅。
半空中的文字瞬間成倍增長:
[她沒事兒吧?]
[至于嗎,去趟後山咳出血?]
[不就為了得到能夠改變體質的靈草嗎,不會真有傻子看不出來吧?]
[感覺赤霄真的會相信她。]
是的,
他真的信了。
在蘇瑤雪咳嗽之時,師尊便立馬朝我打出了一道風訣。
兩側大門堪堪擦過我的手臂,激起的涼風讓我的身體微微顫栗。
或許是看我過可憐,師尊擡手掐了個訣,替我烘幹了身上的濕衣。
我身上又泛起了暖意。
還未等它擴散,我聽見他說:「雪兒為救一隻小貓靠近了後山,現在被劍氣所傷。
「你可帶上了那株千靈草?」
2
我後悔了。
在赤霄毫不猶豫地打出那道淩厲的風訣時,我就後悔了。
或許是在更早,
是我從劍冢九死一生回到宗門後得知我的浣溪宮被改為瑤雪苑那日,
還是在我發現宗門内屬于我的一切通通都被蘇瑤雪占據那時。
我不得而知。
我隻知道,這株我從劍冢帶出的靈草,不能給她。
這一刻,我渾身一輕,仿佛又找回了從前那個姿意的自己。
「浣溪,應話。」
赤霄再次開口時,帶了一股迫人的威壓。
[幹嘛不讓蘇瑤雪自己調理啊。]
面前滑過一條孤零零的文字。
我嘴角勾起隐秘的笑,看着那條文字應道:「後山靠近劍冢,劍意已經被稀釋得徹底,若師妹被劍氣所傷,可以自行調理。」
事實也的确如此,幾乎每一位靠近後山的弟子,都是想借着被稀釋的劍意淬體洗髓,若是偶然得到劍冢的機緣,便可擁有一把大能前輩留下的名劍。
至于被劍氣所傷的身體,在修真者眼中看來不過是常态,大多都會選擇自行調理。
屋内有一時的沉寂。
直到蘇瑤雪又一次發出輕輕的咳嗽時,赤霄的語氣已經變得不容置疑:
「雪兒身體嬌弱,你且先讓給她用。」
讓給她用,
多麼熟悉的話。
在這回宗後的幾個月來,我聽到最多的一個字,就是「讓」。
還沒等我說話,蘇瑤雪便又扯着師尊的衣袖說:「師尊,我沒事的。」
她用蘊着水汽的小鹿眸看了我一眼,又飛快地垂下眼睫:「那株千靈草,就給師姐吧。」
[好茶,好茶。]
[這是什麼奇葩的邏輯?]
[千靈草本來就是浣溪的,還要怎麼給她?]
對啊。
她要怎麼給我,
是要憑空再變出一株嗎?
而赤霄也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他看着虛弱的蘇瑤雪,眼中更是流露出一抹心疼。
下一刻,一道淩厲的劍意朝我腰間的儲物袋襲去,在即将劃破挂繩時,又堪堪停下。
他聲音一如既往地冷漠:「浣溪,主動交出千靈草。」
文字再一次席卷半空:
[有沒有人評評理啊?]
[氣死了家人們,看得我太憋屈了!]
[能不能反擊啊?急死我了!]
我神态如常地掃過飄過的文字,輕喃:「反擊嗎……」
那片文字有瞬間的凝固,
在眨眼間又瘋狂湧來。
看着那些突然激動的言語,我臉上的笑意化開。
「那就現在吧。」
3
我身上劍氣展開,在我身前凝聚出一柄若隐若現的劍形,威勢甚至已經能與化神期的赤霄抗衡。
霎時間,數百道劍氣在殿内縱橫睥睨,勢不可擋。
蘇瑤雪挂在殿中的佩劍也開始不停地顫抖。
有一道更為狂妄肆意的劍氣甚至已經往蘇瑤雪的額心直攻而去。
在即将擊中之時,獨屬于化神期的結界升起,将蘇瑤雪護了個徹底。
而結界内的蘇瑤雪臉都吓白了,睫毛上還挂着一滴顫巍巍的淚珠。
她櫻唇微啟,顫巍巍地喚着:「師尊……」
赤霄朝我厲聲喝斥:「浣溪,還不收回這些劍氣?」
我壓住喉間翻湧的鮮血:
「前輩們的劍氣太過霸道,浣溪尚不知如何靈活控制。」
話音不過剛落,這些劍氣仿佛在應和我說的話,隻見蘇瑤雪的佩劍铮然碎裂,劈裡啪啦地落了一地。
劍修碎劍,猶如當面打她的臉。
我嘴角彎起,垂眸斂下眼中更盛的笑意:
「抱歉,碎了師妹的劍。」
「逆徒!劍冢養了你一身反骨!」
赤霄怒極,道袍一甩将我直接推至殿門之外。
浮雕大門合上之時,我看見赤霄将嬌聲哭泣的蘇瑤雪擁入懷中。
啊。
原來是禁忌的師徒戀。
4
我淋着小雨,依照原路返回半山腰的木屋。
行走過程中,那片滾動的白色文字沒有一刻的停歇:
[她剛剛是不是回答了彈幕的問題?]
[我也看見了!浣溪好像能看見我們!]
[但她剛剛幹嘛不直接和赤霄幹起來啊?]
我腳步一頓,朝虛空輕聲道:「因為我才金丹,他已經化神了啊。」
[卧槽,卧槽。]
[啊啊啊啊啊!!!]
[姐姐看我,姐姐看我!]
我笑了一下,在一間小院外停下,然後用靈力包裹着那株千靈草,讓它緩緩落到了木屋的窗邊。
再往前走數十步,便進了我的小院。
我坐在木屋内,用手托着下巴,看着半空中仍在激動的文字:
「所以你們叫『彈幕』嗎?」
[不是啊啊啊啊!]
[我們是人啦,是考核者蘇瑤雪帶來的觀衆!]
[我們說的話才是彈幕!]
[浣溪嘿嘿嘿,流口水嘿嘿嘿。]
……
彈幕七嘴八舌地回答着我的問題,我從中提取出一些關鍵信息。
有些話看不懂,但我也能悟個八九不離十。
他們是直播間的觀衆,說出來的話便是半空中名為「彈幕」的文字條。
而蘇瑤雪是這場直播的考核者,任務是攻略書中所有的氣運之子。
至于他們口中說的書,就是我生活的這個世界。
我食指敲了幾下木桌,在寂靜的夜晚中發出清脆的聲響:
「那為什麼要來看我呢?」
[這次的考核者太茶啦!]
[前些天突然多了浣溪美人的直播間,我就進來了。]
[因為我愛姐姐!]
[這是我的浣溪你們不許搶!]
[我不和他們搶姐姐,我隻要遠遠地看着姐姐就好了,嗚嗚。]
我朝着那些彈幕粲然一笑:「嘴貧。」
于是彈幕又開始瘋狂地啊啊啊啊啊——
5
約莫一個半時辰後,天邊泛起魚肚白。
金色的掌門令在半空中浮現:
「築基期及以上修為弟子速至宗門廣場,限時一炷香。」
一炷香時間,大概是二刻鐘。
如今我住在宗門半山腰處,需要即刻出發時間才剛好。
剛走出木屋時,院門被敲響了。
裴衍站在我小院門口處,他身上穿着内門弟子的月白色道袍,眉目清冷,似昆侖美玉落在我的小院一隅。
這是我阿爹從小為我定下的夫婿。
在掉入劍冢之前,我住在山頂處的浣溪宮,與他所見甚少。
回到宗門住進半山腰後,我與他比鄰而居,交往逐漸變多。
不過,
他也會是這個世界的氣運之子嗎?
我緩了緩心思,擡步走向他。
見我靠近,他側頭望來,朝我溫柔一笑:
「小溪。」
他這才撐開手中的油紙傘,示意我站在傘下。
「剛才怎麼不撐傘?」
我好奇問。
裴衍眼簾低垂,小聲說:「方才的雨不大。」
是嗎?
我目光微移,定格在半空中:
[因為他在等你呀!]
[因為你,撐傘才變得有意義,誰懂?]
[一時不知道該羨慕誰。]
[我的浣溪!我後槽牙都快咬碎了!]
我笑着移開視線,對裴衍說:「不用等我,下次自己一個人也要記得撐傘。」
裴衍愕然擡眸,耳朵像是浸了層绯色的紅。
他直愣愣地盯着我的眼睛,與方才如同谪仙一般不可接近的他完全不同。
我忍住想要揉他頭的沖動,摩挲着指尖又問了一遍:「知道了嗎?」
裴衍勾唇露出淺淡的笑,他點頭應道:「知道了。」
眼前是薄薄的晨色,我和裴衍安靜地走在山道上。
猝不及防地,我耳邊響起了裴衍清冷的嗓音:
「小溪,謝謝你的靈草。」
這還是我回到宗門後頭一次聽見這麼鄭重的道謝。
我定定地望着他。
半晌,我發出一聲低笑:
「謝什麼,你可是我的未婚夫婿。」
裴衍的眼睫顫了顫,居然又紅了耳尖。
「裴衍,你在害羞嗎?」
「沒有……」
「可你耳朵都紅了。」
「小溪……看路。」
山林間迷迷蒙蒙的大霧散去,偶爾吹來的涼風拂動枝葉簌簌。
我和裴衍在潇潇雨中,一步一步地向山頂走去。
6
到達宗門廣場時,廣場上的人已經差不多到齊,大家都成群結隊地閑聊着。
不遠處的蘇瑤雪四周更是圍着不少弟子。
見我走上廣場,她一邊揮手一邊高聲呼喚着我:
「師姐!」
一時間,她周圍的人群都向我望來。
我神色淡淡地瞥過她,帶着裴衍找了處清淨的地方等着掌門到來。
蘇瑤雪被我完全忽視。
她收回了高舉着的手,面露委屈,像是自言自語一般嘀咕着:「我已經不要千靈草了,師姐還在生我氣嗎?」
但在場的弟子哪個不是築基期往上,若不設結界,隻要有人張嘴說話,便能聽個分明。
果然,蘇瑤雪剛說完,她身旁弟子就已經開始義憤填膺。
「小師妹,你怎麼這麼傻,把這麼珍貴的靈草拱手讓人?」
「是啊,你就是太善良了,總是不争不搶。」
文來源自知乎 《師妹好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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