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作詩,常常會多次修改。但也有的朋友卻不知從何下手。除了練字煉句以及謀篇布局的調整外,不妨了解一下是否犯了某些詩病。
在《文鏡秘府論》以及《唐朝新定詩格》,唐朝人總結了不少詩病。雖然唐朝詩人自己也未必規避,但是多了解一些,還是有助于提高創作水平的。
今天就講一下關于重複,古人總結出來的幾種詩病。
一、 形式方面:相類病與解镫撷腰《唐朝新定詩格》提到了相類病:
〔從風似飛絮,照日類繁英。拂岩如寫鏡,對林若耀瓊。〕此四句相次,一體不異。〔似〕、〔類〕、〔如〕、〔若〕,是其病。
相連的這四句詩,句子結構完全一樣:212,缺少變化。而且中間都是同義詞:〔似〕、〔類〕、〔如〕、〔若〕。
在《文鏡秘府論》中,提到了兩種句式:解镫、撷腰。這兩種句式想要相互使用,增加變化,否則會犯長解镫病、長撷腰病:
每句第三字撷上下兩字,故曰撷腰,若無解镫相間,則是長撷腰病也。如上官儀詩曰:“曙色随行漏,早吹入繁笳。旗文萦桂葉,騎影拂桃華。碧潭寫春照,青山籠雪花。”上句“随”,次句“入”,次句“萦’,次句“拂”,次句“寫”,次句“籠”,皆單字,撷其腰于中,無有解镫者,故曰長撷腰也。
曙色随行漏,212 的句式,四句句法結構都是212,就是“長撷腰病”。
第一、第二字意相連,第三、第四字意相連,第五單一字成其意,是解镫;不與撷腰相間,是長解镫病也。如上官儀詩曰:“池牖風月清,閒居遊客情,蘭泛樽中色,松吟弦上聲。”“池牖”二字意相連,“風月”二字意相連,“清”一字成四字之意,以下三句,皆無有撷腰相間,故曰長解镫之病也。
池牖風月清,221句式,四句結構都是221,就是“長解镫之病”。
可看出,《唐朝新定詩格》的相類病雖然隻提出了一種212,但實際上和《文鏡秘府論》的意思一樣,都是避免句法結構的重複。
特别是五律的中間二聯,盡量避免重複。例如杜甫的這首詩:
一匮功盈尺,三峰意出群。
望中-疑-在野,幽處-欲-生雲。212
慈竹-春陰-覆,香爐-曉勢-分。221
惟南将獻壽,佳氣日氛氲。
《文鏡秘府論》中提到“相濫”病
第二十二,相濫。(或名繁說。)謂一首詩中再度用事,一對之内反覆重論,文繁意疊,故名相濫。犯詩曰:“玉繩耿長漢,金波麗碧空,星光暗雲裡,月影碎簾中。”
玉繩就是星星的名字,第三句又提到“星”光;金波就是月亮,第四句又提到“月”影。因此說“反覆重論,文繁意疊”。
《唐朝新定詩格》中說:
崔氏雲:“相濫者,謂‘形體’、‘途道’、‘溝淖’、‘淖泥’、‘巷陌’、‘樹木’、‘枝條’;‘山河’、‘水石’、‘冠帽’、‘衤禺衣’,如此之等,名曰相濫。上句用‘山’,下句用‘河’;上句有‘形’,下句安‘體’;有句有‘木’,下句安‘條’:如此參差,乃為善焉。
其實,樹就是木,枝就是條、巷就是陌,途就是道,這裡不是說樹木、途道、枝條、巷陌等詞是相濫病,而是說詩中上一句中有樹,下一句中就不要用木。
《文鏡秘府論》還提到“繁說病”:
繁說病,謂一文再論,繁詞寡義。或名相類,或名疣贅。即假作《對酒詩》曰:“清觞酒恒滿,綠酒會盈杯。”又曰:“滿酌馀當進,彌瓯我自傾。”
釋曰:“清觞”、“綠酒”,本自靡殊;“滿酌”、盈杯”,何能有别。“馀”之與“我”,同号己身,一說足明,何須再陳。如斯之類,寡義繁文,制作之家,特宜詳察。
詩曰:“遠岫開翠霧,遙山卷青霭。”此兩句字别理不殊,是病。
《文鏡秘府論》中還有相重、骈拇二病,都是意義重疊的意思,不再贅述。
(注意《文鏡秘府論》說繁說病也是相類病,這個不必糾結,知道大意即可。)
《唐朝新定詩格》中講到了另一種重複,是關于聲律方面的病:
不調者,謂五字内除第一字、第五字,于三字用上、去、入聲相次 者。平聲非病限。此是巨病,古今才子多不曉。如:〔晨風驚疊樹,曉月落危峰。〕 〔月〕次〔落〕,同入聲。如〔霧生極野碧,日下遠山紅。〕〔下〕次〔遠〕,同上 聲。如:〔定惑關門吏,終悲塞上翁。〕〔寒〕次〔上〕,同去聲。
五言詩種,第一字和第五字不考慮,中間的三個字,如果有兩個字同聲(除了平聲)即為不調病。
曉【月落】危峰,月和落,都是入聲。
日【下遠】山紅,下和遠,都是上聲。下,在【上聲二十一馬】
終悲【塞上】翁。塞和上,都是去聲。
這種病,也叫做龃龉jǔ yǔ病。在填詞的時候,也要注意這一點,盡量避免連用兩個同聲的仄聲字。
這也是内容方面的詩病,但是不算太嚴重:
叢聚病者,如上句有“雲”,下句有“霞”,抑是常。其次句複有“風”,下句複有“月”。“雲”、“霞”、“風”、“月”,俱是氣象,相次叢聚,是為病也。如劉铄,詩曰:“落日下遙林,浮雲霭曾阙,玉宇來清風,羅帳迎秋月。”此上句有“日”,下句有“雲”,次句有“風”,次句有“月”,“日”、“雲”、“風”、“月”,相次四句,是叢聚。
元兢曰:“蓋略舉氣象為例,觸類而長,庶物則同。上十字已有‘鸾’對‘鳳’,下十字不宜更有‘凫’對‘鶴’;上十字已有‘桂’對‘松’,下十字不宜更用‘桐’對‘柳’。俱是叢聚之病,此又悟之者鮮矣。”
崔名叢木病,即引詩雲:“庭梢桂林樹,檐度蒼梧雲,棹唱,喧難辨,樵歌近易聞。”“桂”、“梧”、“棹”、“樵”,俱是木,即是病也。《文鏡秘府論》
這種詩病,沒有以上那幾種那麼嚴重,既然古人提出來了,不妨了解一下:
落日下遙林,浮雲霭曾阙,玉宇來清風,羅帳迎秋月
日月風雲,全是氣象,也是一種重複。
庭梢桂林樹,檐度蒼梧雲。棹唱喧難辨,樵歌近易聞。
這首詩中,木頭太多了:梢桂林樹檐棹樵,也是意象類别方面的重複。
說是病呢,不算嚴重,說不是病呢,意象的選擇上有一點單調。例如,棹唱改為漁唱不好嗎?
注:《文鏡秘府論》中的有些内容,引用自《唐朝新定詩格》,論述略有區别,不過大同小異。
相重、骈拇、相濫 、繁說、從聚都是内容的重複,解镫病、撷腰病是形式的重複。不調是聲律上的重複。
詩詞的創作,貴在變化,盡量避免重複和單調。
作詩如同做菜,整一桌子烤土豆、拌土豆、炝土豆固然不好,整一桌紫菜湯、番茄湯、蘑菇湯也不好 。優秀的廚師,每道菜都會把主料、輔料、調料進行精心烹制,甚至注意色香味俱全。每桌菜都要把熱菜、涼菜、湯類、主食等做好搭配。
作詩也是這樣。
可能有人說,這些詩病,古人都不在意,我們又何必在意呢?非也,學詩不是田忌賽馬,不能總和差的比。細節處才見功夫。
@老街味道
什麼是古詩中的旁犯、蹉對、假對、雙聲、疊韻、正格、偏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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