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說着善良，一邊刷單造假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人人車創始人李健對這個問題有着深刻的思考。

近段時間，人人車創始人李健在接受采訪的時候反複提到了“善”——這是人人車公司名稱（北京善義善美科技有限公司）裡的一個字，也是他的産品理念。“沒什麼比善良更重要，産品也是。”

這種善良同樣體現在生活中。他在和記者聊起養狗話題時，會說起自己十二年前從狗販子手裡花19塊錢買回來一個奄奄一息的小土狗，起名叫花花。他還有一隻金毛，11歲。他說，“最近陪它們時間太少了，有點過意不去。”

我絕對相信他心裡是有一份善良在的，在這世間行走的絕大多數人，誰的心裡沒有一絲善念呢？

對人人車管理團隊，對人人車的員工來說，李健絕對是善良的。

人人車自2014年4月創立後，在國内堅持了C2C二手車電商的發展路線，業務逐漸擴張到30個城市，名義融資金額1.1億美元，公司估值達到5億美元。辭去微軟工程院副院長的李健，用近兩年時間給一起奮鬥的兄弟們做出了這樣一張“大餅”，在被後來居上的瓜子二手車直賣網趕超後，依然率領人人車緊緊咬住沒有完全掉隊。對依靠人人車平台生存的一千多口人來說，這何嘗不是一種善良？所以人人車聯合創始人杜希勇在評價李健時，會用“善良”這個詞，我非常理解。

但很可惜的是，這種“善良”是雙面的，與善意相伴的，還有謊言。

在真實世界裡，有着一個李健，他默許公司内外早已成為普遍現象的刷單和數據造假現象，希望讓人人車高速成長的故事能夠繼續講下去，即使它已經高度泡沫化。至于投資人的長遠利益，消費者最寶貴的信任，這些都不在另一個李健的考慮範圍之内。

業内人士前兩周直接爆料，某知名國際風投基金曾将人人車列為投資候選目标之一，并委托全球頂級咨詢機構羅蘭貝格對其做過一輪盡職調查，但最終卻選擇了放棄。這家基金做出這一決定的主要原因，就是人人車數據注水過多，其2015年10月的交易量僅為1700多輛，不到宣稱數量的一半。

人人車随後對此做出否認。但我了解到的真實情況卻并非如此：某投資機構委托羅蘭貝格做的人人車調研是真的，羅蘭貝格在發聲明時做了一個小的技巧，稱沒有針對人人車做調研，實際上他們對整個行業做的調研，涉及行業内的多家二手車電商。人人車的刷單确實非常嚴重，超過三分之一的數據來自刷單。

事實上，這已經不是人人車第一次傳出數據造假醜聞。早在2015年7月，就有人人車内部員工爆料其數據靠造假，訂單靠購買。爆料人舉例稱去年5月人人車對外宣稱北京地區的成交量已過500輛，但實際的成交量僅為150輛左右。人人車的車源大量來自二手車商、4S店。

一個更明顯的證據是：在上海浦東的二手車市場，有一處房号為326的房間是人人車的專用辦公室，常駐7到8個工作人員，可以為在市場中買了二手車的用戶提供辦證提檔服務，提檔費1000元（上海提檔實際600元）。号稱二手車電商的人人車，在寸土寸金的上海如此奢侈的投入不菲的人力物力等成本，為用戶提供跟二手車線上交易完全無關的提檔服務，是為了什麼？除了拿到二手車交易信息充作自己的交易數據，還有其他解釋嗎？

事實已清晰可見，無需多言。

回到最初的問題，一邊說着善良，一邊刷單造假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在李健的内心深處，這些在一開始必然是沖突的——早期的百度、後來的微軟都不會向他灌輸造假的企業文化。他的内心經曆過哪些掙紮，是否反複動搖？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内心的這些沖突戛然而止，轉變為默許刷單和數據造假等行為？

一切都是生存的壓力使然。細看李健的近照，有的隻是深深的疲憊，很少有意氣風發的神采，即使公司已經壯大到估值5億美元。

他無法不焦慮。人人車從去年10月開始融資，到現在已經快4個月了，依然沒有結果。一般來說，一個好案子，平均融資時間隻需要2個月左右，但失去了行業領先地位的人人車還是一個好的投資标的嗎？

投資圈非正式渠道流出的消息稱，在今年1月，人人車創始人曾帶領銷售負責人去騰訊總部逼宮，希望騰訊繼續領投人人車，否則就“一拍兩散”。騰訊投資部門最終選擇了妥協，表示如果有其他跟投方，可以考慮投資。目前，人人正在瘋狂的尋找跟投機構，但到目前并沒有實質性的進展。

原因其實非常簡單：由于瓜子二手車的後來據上，人人車在實時上架車源量、單月成交量、單月成交金額和覆蓋城市數量等核心指标上已經全面落後。上一輪融資後，人人車也開始擴城市，大手筆砸廣告，但大半年過去了，效果并不明顯，這直接導緻其對投資人描述的美好藍圖正在褪色。此消彼長之間，人人車很難實現理想的估值——上一輪人人車的估值為5億美元，本輪依舊是5億美元，即便這樣，投資人仍非常謹慎，早期部分投資人甚至在私下場合裡表示“灰心”。

但即便如此，隻要人人車這個項目的泡沫還沒有破滅，李健就無法抑制自己做高交易數據，盡快融資的沖動。這既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一千多口員工們。此時的李健，能壓抑的，隻有内心深處的那份善良。

其實，生意本身是沒有善惡的，産品也是如此，有善惡之分的，是人心。當為了小群體的利益以“善良”之名跨過道德的界限時，當初的那份善良，已經開始變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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