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白晝是亮亮堂堂的景兒,夜晚也是亮亮堂堂的影兒,而這亮堂卻是兩種不同,自然的與人為的。
夏夜的亮景,人多會借"燈火通明"以形容。無論在城市與鄉村,燈确實是很多的,一盞盞,一挂挂,一排排,一道道,這還得多借科學技術發達的福;通明的也大有其在,原因各就其中。說"火"似乎就有些不大合乎實際了,理清思緒想想,本就被熏蒸了一天的空氣早是熱騰騰的直冒氣了,人置身其中,想降溫還唯恐不及,誰又甘冒衆人之怒去生把火,徒增己身之煎熬與他人之憎惡呢?由我之愚見來看當今,火之通明者便如滄海之一粟,遙遙覓無際了。"燈火通明"一詞想必來源已久,追溯定是不太容易的。我想,在先進科學技術與落後技術交織、燈光和燭光相映的年代,夜晚才是名副其實的燈火通明。
燈光,燭光,自會想到光影中飛動的灰蛾,拍打翅膀,沖擊,撞出不屈的生命贊歌。
夏季,白天躁動的空氣沖擊的人沒有勇氣走出舒适的房屋,隻得逃避似的蜷縮在一段段水泥牆内避暑。驕陽炙烤的柏油路上泛着沙漠裡金色的光,跑動的車輛明顯減了許多。兩旁的人行道更是難以尋得個人影,偶爾有個人,還是邁着匆忙步伐,生怕慢上半拍就會被熱浪吞噬了。道旁樹也低個頭,彎個腰,不敢正面天空。花壇裡的小花兒有的葉子已經卷曲成個小筒,葉片下垂,花盤下搭,以期減少水分的散發。鳥類、昆蟲也不快活的叫了。陽光下整個一個萎蔫的世界。
慢慢的,天色漸淡,漸暗,空氣也乖起來順人心意的時候,世界就另一番着裝閃亮登場了。樹挺了腰,擡了頭,花兒也舒展了葉子,呼吸着漸涼的空氣。人們竟相走上街頭巷尾,廣場公園,乘涼的同時,品論着茶前飯後的談資。
街燈漸漸亮起來了,一街通着一街。居民家裡的燈也亮起來了,一盞銜着一盞,一層落着一層,一幢黏着一幢。好不亮堂,好不壯觀!
散步、乘涼或是約會的人并未意識到這些。燈對他們來說就是可有可無的東西,不能引起他們自發的身體感應或心靈感應,他們甚至還生怕有點亮光。他們對這不感興趣,也不需要感興趣。仿佛人就是高出這些之外的。相比之下,昆蟲就大不相同了。恰如灰蛾,似把黑暗中的光亮看作生命的追求,一隻隻、一群群、一次次的撲向亮光,撞倒了接着來,不懈的揮動着。
有個成語"飛蛾撲火",講灰蛾的追求,執着,勇氣,膽識,這我也真切的見過。灰蛾撲燈也是一樣的。在閑暇之際,出于好奇,我曾獨自觀察過黑色夜幕下的燈。那是家鄉的鄉下,确切點是老家門前,有一排東西走向的街燈,幕色下燈略顯老舊,燈光也有些昏暗。燈殼已不再透亮,内層積着一層黑黑的東西,應該是久積的蚊蟲的屍體。灰蛾在外面萦繞着,騰沖着,想找個縫隙擠進去。撲撲騰騰,不是一個,是一群。在卧室我也經常可見灰蛾的身影,它溜過殘破的窗紗,從黑暗中一下就閃在了光亮裡。它并不止步于光亮,繼續飛着追尋亮的源頭。燈下的一方空地上往往躺着幾具灰蛾的屍體,直挺挺的,仰面,俯面,婉若不屈的革命烈士。
我為這小東西感動着,為它的執着,為它的勇氣,更為它把光看得比生命還重要的見識。我也一并為散步、乘涼或是約會的人悲哀着,你們炯亮的眼在看到煩雜瑣事的同時,怎就不能注意到上方還有一盞盞指引的明燈,一群群飛向明燈的灰蛾呢?難道茶餘飯後的談資勝過這純潔的光亮?我想不可能的吧。
我也為自己感到可恥着。我也曾看到過這麼一個個的明燈,生活、學習、工作的都有,精神層面、物質層面,遺憾的是我隻是放任自流,任光一點點的消融在眼前,沒有飛蛾撲火的魄力,而後自我伸臂擁抱浩瀚的宇宙自歎曰:我的明燈為何還不出現呢?在灰蛾的面前,我這等人是何等的渺小,隻因星星點點的光亮。
記得在一篇文章裡看到過一個故事,一個相貌不佳的男孩戀上了一個美貌的女孩,男孩很喜歡女孩,不是喜歡她靓麗的外表,而是女孩散發的深深的内表氣息。由于相貌的緣故,男孩始終不敢開口。終于在個别緣由的支配下,男孩向女孩說出了那句話。女孩回問了一句:就你,能給我什麼?男孩沉默一下,紅着臉有力地說到:雖然我很醜,但我很溫柔!故事的結局我沒有去記,但這麼一句"雖然我很醜,但我很溫柔"已經記在了心裡。說出這句話需要多大的勇氣,很多人也都會懂得其中的晦澀。為了一點點的亮光,男孩可是把自己推向了灼熱的地方。我很佩服他。我也自歎不如他。我知道我是不能像他這樣坦然面對的。我雖是灰蛾,卻是一隻不會飛的灰蛾。
我很敬重為一種東西堅持不懈的人。李時珍,孫思邈,齊白石,梅蘭芳…他們技藝精湛,卻又精益求精。他們又何嘗不是一群追亮的灰蛾呢?
細瑣的生活就同一把篩子,上面永遠有不合規格的殘貨,堆積的多了,就有點亂,有點暗。我們不能看到的僅是黑暗,也應看到黑暗外面的光明。我們也不能僅看到黑暗外面的光明,還應去追尋黑暗外面的光明。要做一個黑暗中的灰蛾。
灰蛾是一個不起眼的小東西,在我的眼裡又不是一個不起眼的小東西。它微小,不渺小。
,更多精彩资讯请关注tft每日頭條,我们将持续为您更新最新资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