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藍的天上白雲飄,白雲下面馬兒跑,揮動鞭兒響四方,百鳥兒齊飛翔……是歌詞,更是一幅栩栩如生、充滿詩情畫意的真實畫面。
1964年暑假,碰到兒時的好夥伴小梁,他約我到杜拉爾牧場玩幾天,我正愁暑假作文沒啥可寫,就一口答應了。
他們一家是伊爾施生産隊社員。三年級時,他們舉家遷往大石寨公社一個蒙族屯,時隔一年,又回到伊爾施。家中兄弟三人,小梁是長兄,因生活困難沒有再上學。
第二天早上不到八點,我們騎馬出發了。路長滿了蒿草,隻有兩道車轍和馬踩踏的蹄窩,留下深深的痕迹,向遠方伸去。據考證,遠在元、明、清朝代,這裡隻是驿道,路是上世紀二十年代末期海拉爾官府出資修築的。驿道因阿爾山溫泉而有,公路也因溫泉而築。交通的便利,讓遠近的農牧民、商人、喇嘛、俄國人、日本人,坐着馬車、牛車或汽車,攜親帶眷紛至而來。
我們緩緩前行,馬鈴兒發出串串清脆悅耳的響聲。第一次騎馬緊張又興奮,雙手緊緊握着缰繩,控制着馬的速度。一路上秀美的景色我們無暇顧及,就連危峰兀立,怪石嶙峋的紅石砬子玫瑰峰,都匆匆而過,失去一飽眼福的良機。小梁騎的是匹野性十足還沒馴服的小青馬,一路上揚着頭,歪着脖子,一副桀骜不馴的樣子,常常把我遠遠的甩在後面。每停下來等我時,小青馬總是不情願就地打轉,伺機脫缰而跑。過了紅石砬子,我們下了公路,朝北進入了溝塘,準備翻山走近路。順着山腳走,走上了一條羊腸小路,剛剛轉過山彎,不遠處的山坡上,十幾隻狍子悠然地吃着草,我們的到來打破了這裡的甯靜。狍子昂起頭警惕地和我們對視着,猛然間它們好像感覺到了什麼,立刻向林中飛奔而去。
俗話說;“上山容易下山難”,我們一鼓作氣翻過兩座山梁,下了山就是牧場。騎馬下山身體一直向前滑動、傾斜,總有一種要掉下馬的感覺。小梁告訴我要走“之”字路,果然好多了。下了山就是杜拉爾牧場。首先迎接我們的是沖出來的四條牧羊犬,不遠處的帳篷前,小梁的同事一邊揮手一邊喊着什麼,小梁告訴我,他是大師傅——老楚兼管後勤,牧場還有一位羊倌姓程。
杜拉爾牧場,距阿爾山四十多公裡,西與蒙古國比鄰,北與新巴爾虎左旗的罕達蓋交界,地勢遼闊,水草豐美,是天然的大牧場。牧場的帳篷很大,坐北朝南,一邊是木闆搭的長鋪,中間一座鐵爐子,另一邊是桦木杆釘的桌子,桌面上鋪的是桦樹皮。“開飯啦”,傳來老楚喊我們的聲音。“廚房”是用木杆搭成的棚子,桌子上已盛好三碗玉米飯,一碗涼拌蕨菜、一大碗煎魚段,打開鍋,老楚又盛上一大盆土豆炖牛肉。飯菜的香味、花草的芬芳、泥土的氣息,沁人肺腑、醉人心扉。
牧場的圈舍是用桦木杆圍成的半圓形,像田徑場的彎道。外圈是馬圈和牛圈,裡圈是羊圈。坐在帳篷裡能觀察到圈舍的全貌。小梁說,狼要偷襲羊必須經過馬圈或牛圈,而且對面是帳篷,還有牧羊犬巡護,羊安全多了。
牧場的每天早晨,打開圈門,把牛馬羊放出去,晚上趕回來。散放的牛馬,常有離群走散的時候,一般都是混到罕達蓋公社的牛、馬群裡。因此,牛馬身上都有烙印和編号,很好找。蒙古族牧民好客,每次去罕達蓋一帶找馬都要喝酒,不論認識不認識,能喝不能喝,都要喝,喝好為止。
牧場一帶的野生動物很多,獐、狍、鹿、熊、豬、狼等經常混到牛、馬群中。狼是光顧牧場的“常客”,特别是當夜幕降臨時,綠色的光點從遠處一閃一閃的射向牧場的圈舍,那是群狼的眼睛在觑視羊圈。狼非常小心謹慎、聰明、機靈,不輕易出擊,每當聽到牧羊犬連續不斷的吠聲,那是狼已經偷偷的摸上來了,潛伏在附近。這時,小梁和同伴點着火堆,烤上魚幹,就開始古今中外,海闊天空地邊吃邊聊,零星的犬吠聲告訴他們,狼沒有找到機會,已經悄悄地離開了圈舍附近,走開了,小梁說狼怕火。臨睡前還要在火堆上加濕木頭,以延長燃燒時間。
夏天,是阿爾山溫泉洗浴的最佳時節,牧民們騎着馬,趕着一長串的勒勒車,慢悠悠地走着。杜拉爾牧場是呼倫貝爾草原去阿爾山溫泉的必經之路,小梁和同伴用最好的茶和飯菜,招待遠道路過的牧民。牧民也拿出黃油、炒米和奶酪等回饋。
牧場帳篷門前對着的小河是人畜飲用水的地方,也是天然的“養魚池”。裡面有哲羅、鯉子、青鱗子、鴨魚、鲶魚等多種天然魚。想吃魚,吃哪個品種,拿個土籃子,不到十幾分鐘就能撈滿滿一臉盆,不夠大的、刺多的白魚、青鱗子都要放回河裡,小梁說,這是“放養”。我們到牧場的第二天晚上,吃的就是現撈的鲶魚炖柳蒿芽。
“馬不喂夜草不肥,凡膘肥體壯的馬一定是喂了夜草”,小梁用無可置疑的語氣對我說。每天下午,小梁都要趕着隻套一匹馬的膠輪車去割草。每天要割三、四車,以備晚上喂馬。割草用的大鐮刀一尺多長,刀把近三米長,叫钐刀,割草要把钐刀掄起來,钐刀所到之處,青草一片片倒下來。
小梁每天還要到馬群中兩、三次,看看馬是否有丢失離群的。他告訴我,平視馬群和登高遠眺的視覺是不一樣的,登高遠眺,漫山遍野的牛馬羊,就像一片片灑落在草地上的花瓣,景色賞心悅目。
伊爾施生産隊有九十多戶人家,五百二十多口人,生産隊以長短途運輸、勞力輸出等副業為主,農業為輔。伊爾施生産隊利用杜拉爾豐富的水草資源,發展畜牧業。杜拉爾牧場共養牲畜五百頭隻,其中:馬近二百匹、牛近百頭、羊二百多隻。小梁如數家珍似的告訴我。這是他們的全部家當,是社員用辛勤的汗水掙來的,他說這些時,有一種自豪感。牧場裡的三人,各有分工,小梁負責牛馬,老程負責羊,老楚負責做飯和後勤。
小梁對馬情有獨鐘,他和馬在一起的時間,比和家人在一起時間還多。七十年代初,他擔任生産隊長期間,主管副業和車隊,隻要有時間還要到牧場住上幾天。他是一位牧馬能人,經他手馴出的馬不知有多少,到馬群抓馬不用套馬杆,把帽子摘下來放上一兩塊豆餅,一邊輕聲吆喝着,一邊漸漸靠近要抓的馬,當馬伸頭吃豆餅時迅速用缰繩扣住脖子,戴上籠頭。他在馬群中随意抓住馬的鬃毛就能騎上任其奔跑。他說,馬通人性,這些都是多年和馬在一起摔打出來的。過去的小梁,如今已是年近七十的老梁了,他因身體欠佳,今年才退出牧馬人的生活。
清晨,朝陽冉冉升起,晶瑩剔透的露水珠灑滿牧場,清新的草木花香随風蕩漾,牧場一派生機盎然。黃昏,夕陽的餘輝映紅牧場,牧歸的牛、馬、羊群渾然一體,拉着長長的隊伍蜂擁而歸,勢如潮湧,十分壯觀。
我在牧場待了七天,牧馬人生活給了我極深的印象,因此,我的作文“牧馬人”也受到老師的好評。時至今日,牧場的藍天白雲、奔騰的駿馬、渾厚的老牛、潔白的羊群及小梁和他同伴那古銅色的臉龐,常常浮現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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