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沈持盈

如果你身處伊朗這個國度，會發現很多人都以“波斯人”自居。有一句頗有民族自豪感的諺語“波斯人往波斯灣吹口氣”，意思是自己國家十分厲害，周圍的阿拉伯國家都趕不上（嚴格地說，伊朗并不屬于阿拉伯國家）。而在伊朗一些大學的曆史系中，“伊朗史”和“波斯史”是兩個完全不同的研究方向。

那麼問題來了，為什麼伊朗這個國家的國民喜歡叫自己波斯人呢？“伊朗”和“波斯”之間到底有什麼區别？

先來說說波斯。與“波斯”有關的第一個記錄，來自亞述帝國人在公元前九世紀的叙述，他們稱為Parsuash及Parsua，這兩個詞均與波斯有關。

而有些史學家認為，是希臘人開始大規模地使用“波斯”一詞——公元前7世紀左右，希臘人将著名的居魯士一世在安善地區建立的帝國稱為Persia，然而也有另一種觀點指出，“波斯”來源于拉丁語，在拉丁語中，人們用Perses, Persica 以及Persis這類詞彙形容居魯士一世的孫子、居魯士二世開創的阿契美尼德王朝。

此後，阿契美尼德王朝的統治者大流士一世為了執行促進帝國商業和貿易的計劃，開辟從紅海到尼羅河的運河，在運河的一個工程點上，他留下了幾塊石刻的銘文，上書“我是波斯人，我從波斯出發，奪取了埃及。”可見大流士一世是有着強烈“波斯”歸屬感的君王。

值得一提的是，居魯士一世和居魯士二世在伊朗西南波斯灣岸邊的安善地區發迹，這一地區遂形成了一個名叫法爾斯（Fars）的省份，此後曆經數個王朝，法爾斯省一直存在着。而在古波斯語中，“P”與“F”是不分的，Fars也可以讀為Pars，所以也有人認為早期的波斯人應當特指法爾斯省人。

之後，“波斯”這個名字就留存了下來，并且曆經阿薩西斯王朝、薩珊王朝、哈裡發王朝、伊爾汗國、薩法維王朝以及巴列維王朝巋然不動，成為了這片土地的代名詞。與此同時，“波斯人”也成為這片土地上最大的民族，其人口占總人口的60%。

再來說說伊朗。提到“伊朗”，就不得不說“雅利安”，因為“伊朗”一詞的确來源于“雅利安”，它最初的意思就是“雅利安人的家園”。

公元前4世紀，以黑海北部為中心，在遼闊的歐亞大草原上，生活着原始印歐人。原始印歐人大部分以遊牧為主要的生活方式。原始印歐人開始向四面八方遷徙，翻越阿爾卑斯山進入意大利的是拉丁人，向歐洲西部、北部進軍的則形成了後來的凱爾特人和日耳曼人。而進入中亞、西亞和南亞地區的印歐人被稱為“印度一伊朗人”，也就是雅利安人。

古波斯語和巴列維語中曾經用過“Ariya”和“Aryan”來表示伊朗這一概念，這也從側面證明了“伊朗”和“波斯”是兩個概念。

那麼這兩個詞是如何被人“傻傻分不清楚”的呢？

“波斯”與“伊朗”最早的混用，出現在有名的伊朗古城、帝王陵墓群所在地——洛斯達姆——的一座浮雕中，這座浮雕描繪的是薩珊王朝創建者阿爾達希爾一世的即位典禮，浮雕上的銘文記載其是“伊朗（Ērān）衆王之王”。要知道，薩珊王朝自诩為古波斯帝國的傳承，用“伊朗”來形容“波斯”，也着實讓人摸不着頭腦。

話雖如此，然而無論是從曆史角度還是語言學角度，“波斯”與“伊朗”還是有一定的差距的。一直以來，這片土地上的人民大多對于“波斯”一詞有身份認同感。但20世紀30年代，伊朗掀起了一場改名風波。

上文提到，“伊朗”是由“雅利安”一詞延伸而來，雅利安本身的意思是“高貴的”，因此一些種族主義者在彼時鼓吹“雅利安人種優越論”。其中最有名的“雅吹”便是希特勒，因為這與他的一些政治觀點不謀而合。

不僅如此，二戰爆發前夕，英俄兩國屢次入侵當時伊朗的統治王朝巴列維王朝，希特勒開始為伊朗撐腰，并宣稱德國站在巴列維王朝一方，二者同屬“高貴的雅利安人”。在這種情況下，柏林方面向巴列維王朝統治者禮薩·汗建議國名更改為伊朗，鑒于種種原因，後者答應這一要求，并于1935年1月1日正式啟用“伊朗”作為國名。但在1959年，巴列維王朝的末代統治者穆罕默德·禮薩·巴列維也宣布“波斯”和“伊朗”可以作為國名使用。

也就是說，一直以來，由波斯人統治的這片土地，之所以被稱為伊朗，是在希特勒的倡導之下，強行和“高貴的雅利安人”拉上了關系。

之後巴列維王朝覆亡，伊朗成為政教合一的“共和國”後，保留了“伊朗”這一國名。之後，國際社會，尤其是西方社會，漸漸習慣了“伊朗”的說法。可以說，“波斯”更多地成為了一種民族甚至文化的概念，而“伊朗”則實打實地成為了一種國家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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