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大學生，對于鬼神之事向來隻是當作奇聞異談，供茶餘飯後聊天解悶罷了。而奶奶年近古稀，一輩子生活在農村，沒有接受過教育，對于世界的認知來源于村中長輩的口耳相傳。雖說奶奶見識過城市的繁華，了解了現代科學技術的發達，但她内心深處對鬼神始終抱有一定的敬畏，對神佛是由衷的敬仰。好在奶奶還不是完全封建迷信，所以我與父親也并沒有戳穿一些别人用來忽悠奶奶的江湖把戲。

一次飯後閑聊，奶奶跟我和父親說她跟爺爺通了話。父親一驚，我笑笑道：“奶奶，爺爺都走了二十多年了，你怎樣跟他說的話呀，難道現在開通了底下與上面的通訊服務嗎？”爸爸瞪我一眼，然後看向奶奶，示意她持續說。

“要真能給底下打電話就好喽，我是聽人介紹找了城南那邊一位靈巫的，這巫婆可神了，她能找到底下的鬼魂，然後請他上來，附着自己的身，雖說隻有十幾分鐘，但能跟底下的人說說話也是好的啊。”聽到這兒，我與父親都笑了，原來又是一個江湖騙子，且不說人有沒有靈魂存在，還地底下，這麼說，天上也有神仙喽。

“那‘爸’上來今後，說了些什麼？”父親明顯被激起了興趣。

“我仍是去年找的靈媒，我其時去了今後，也怕他是騙子，我就什麼都沒說，就跟她講了姓什麼，诶？然後奇怪了，她似乎知道我要找你‘爸’一樣，沒過一會兒，我就看那個靈媒身體一陣抖動，說話聲響開端變得沙啞，然後就看她那眼睛啊，看得讓人瘆得慌。俄然她就大叫一聲‘來了’，我就聽見你‘爸’說話了，他說，‘老伴啊，沒想到還能再跟你說上話，再過幾年，底下就要安排我投胎了，我就聽到上面有人喊我，然後我就被拉上來了，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啊。’”我在一旁聽得仔細，可内心偷笑不止，心想這些騙子也不知道換些說辭，這說法隻能唬唬老年人。

奶奶又持續說道：“我剛開端也不信啊，我就沒說話，就一直讓他說，然後你‘爸’就一直說對不住我啊，說他走得早，留下其時我和四個孩子，現在兩個兒子都成家了，兩個女兒也都嫁人了，他在底下看得很開心。他講他沒辦法啊，患病要走攔不住啊，他最對不住的就是我，說我一個人不容易，把幾個小家夥都拉扯大了，給他們家漲了臉面添了風景。我其時聽他講到這兒，才信任原來這靈媒是真的，你‘爸’可能真的上來一趟了。我剛要開口啊，你‘爸’叫我不要說話，說時刻短，聽他講就好了，然後他就講了他兒子現在是多麼能幹孝順，講他女婿是如何人好，講他孫子讀了大學，他在底下多麼風景……”

我越聽越震驚，心想這騙子怎樣知道我家這麼多事，有些事兒形似還能對的上号，我看向我爸，他緘默沉靜不語，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或許他也吃驚于現在騙子手段這麼高超，可以牢牢掌握人的心理。

“最後他跟我講，他想見兒子和孫子啊，可是他知道你們倆不信啊，知道你們倆聽到這個，肯定以為是假的，不願來啊，我就容許他，下次必定把你們倆帶過去，不論你們倆信不信，讓你‘爸’見見你倆了他願望啊。”

我啞然失笑，“奶奶，這點他倒說的是真的，我還真就不信，這些花招也就出現在電視上，現實生活中怎樣可能有這些鬼神啊。反正我不去，我覺得他是假的。”

“去看看吧，看看我們去了今後，那靈媒怎樣說。”父親少見的對這些怪力亂神的事兒起了興趣。奶奶聽到父親應允了，喜不自禁，說要挑個好日子再去找那靈媒。

幾天後，奶奶帶着我和父親還有姑姑一家驅車來到靈媒這兒。從外面看是普普通通的一戶農家，進入屋裡面，大堂擺着一張條案，沒有靠牆，就放在中間。條案上有果盤，有香爐，還有一些做法事的用具。條案前擺着一個火盆，火盆旁邊有幾道黃紙。左右兩堵牆上挂着面目猙獰的神仙畫像，估計是鎮宅辟邪用的。從裡屋走出一個老妪，步履蹒跚，臉上滿是皺紋，但看得出身體還算健朗。

“來請底下的人？”老妪先開口說話了，聲響低沉略帶點沙啞。

“老神仙，又麻煩你了，請底下的人說說話。”奶奶上前提到。

隻見老妪回回身，燒了三炷香插在條案上的香爐裡，然後朝火盆扔進幾道黃紙，待火盆燒起來後，從懷裡掏出幾張黃符，口裡念念有詞，然後将黃符扔進火盆，說：“姓什麼？”

“周。”

“姓周，好，我這就下去找。”

我在一旁冷笑不止，隻憑一個姓，在底下那麼多人中找，他怎樣就能确保找得到，裝神弄鬼算了，看我找出破綻戳穿你。

約莫有三分之一柱香時刻，在我等的不耐時，她俄然大喝一聲：“來了。”然後她身體一陣抖動，眼睛瞳孔放大，我觀她目光越來越污濁，幾秒種後，她停了下來，目光也康複了清明。

“都來了，好啊，你們都來了。”随之而起的是一個低沉但不再沙啞的聲響。老妪的神情明顯透着激動，跟之前死氣沉沉的姿态判若兩人。

“我孫子與我兒子都來了，還有後邊我的外孫，還有女婿。好啊，我走的早，還從沒見過我孫子與外孫，今天總算見到了。”老妪先看了看我，而後又朝後看了看我表弟。我在一旁很疑惑，她是怎樣知道哪個是孫子哪個是外孫的，可巧猜出的嗎？

“我對不住你們啊，我走的早，這一走就是二十多年，沒有幫襯你們啊，你媽她一個人把你們弟兄姐妹拉扯大，我心裡難過啊，看到你們現在一個個都成家立業，我在底下心也安啊。我知道你們都孝順啊，每年清明冬至都要燒許多紙，我也常常聽到你們媽的想念，叫我在底下好好保佑你們，我都聽着呢。我保佑我孫子考上大學，再過兩年，我也要保佑我外孫考上大學……”我越聽越驚訝，覺得不可思議，為什麼這老妪可以猜的這麼準，難道這也是偶然？

“不怪你啊，真的不怪你，你患病要走沒辦法，你的幾個女兒兒子不要憂慮，都好好的，你的孫子與外孫都要成人了，你在底下好好保佑他們安全就行了。”奶奶聲響稍微哆嗦。

這個嘴上說是我爺爺的老妪，越說越激動，在我們沒有告知她任何信息的情況下，他能認出我們一行人之間關系，能說出我家事情十之五六。我原先打算戳穿神棍的騙局，卻在不知不覺間選擇了緘默沉靜，并内心傾向于信任這是真的。奶奶在一旁偷偷抹了眼淚水，姑姑神色悲戚，似是想起了往事，父親表情沉重，低頭緘默沉靜不語。我識時務的沒有打破這份緘默沉靜，從沒見過爺爺，就算這是假的爺爺的聲響，聽一聽也何妨？

“要走了，時刻要到了，我很激動很高興，我會在底下看着你們……”聲響越來越小，然後就看靈媒又是一陣哆嗦，康複到了先前模樣。我看着她，很難想象若不是真的他人上身，怎樣可以短時刻轉換兩種氣質。

“好了，他剛剛該說的也說了吧，我也要歇一歇了，你們回去吧。”

姑姑攙着奶奶依依不舍的往外走。我一臉疑惑，雖是不信，但又從内心裡期望這是真的。靈媒，真的能交流陰陽兩界的靈魂嗎？

逐漸的我想明白了，靈媒真假亦如何，這兩千年來，他們的存在即有他們的道理。不論是不是有靈魂，無論是不是有陰間，活着的人想念已去的人，所以靈媒搭起陰陽兩界的橋梁，給在世之人一個可以寄托哀思，思念已故之人的窗口。

神仙也好，神棍也罷，靈媒充斥在人間的各個旮旯，招引陰間的魂魄，治愈陽間的哀傷，願信之人寄哀思，不信之人緬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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