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聲明：本文為新華網客戶端新媒體平台“新華号”賬号作者上傳并發布，僅代表作者觀點，不代表新華号的立場及觀點。新華号僅提供信息發布平台。

(一)

一隻小鳥掉落在井台上，它尚不會飛，隻能叫。特别是我想去捉它時，它蹦跳着，張開大羽還沒長齊的翅膀，叽叽唧唧叫得更兇。

我把捉到的它，小心地窩在兩手的手心，捧着它向上看去，密匝的石榴枝葉和茂盛的竹葉遮住了視線，不知它從哪兒又怎麼掉下來的。

它隻顧拚命地大叫，連手心也感覺到它叫聲的震顫。

頭頂上掠過一個黑影，如狂風卷過的樹葉，我定睛一看，是隻鳥，通體黢黑，有八哥大小，它發出剌耳的喳喳的叫聲，讓我聯想到“憤怒的小鳥″這句流行語。

窩在兩手間的小鳥還在叫喚，也許它感覺了我的善意，聲音漸趨平緩。

在我頭頂掠過兩三次的大鳥也停止了攻擊性的俯沖，站在一根樹枝上，看着我把小鳥送到石榴樹的樹桠。

狗或貓，可以叼起自己的幼崽轉向安全之地，可是鳥卻不行的。倘若是個小蟲子，那還差不多。

三天下來，小鳥沒走，在我的盆景間遊山玩水…。

是大鳥偷偷地來給它喂食。其實大鳥完全可以放心大膽地喂，但它的警覺是天生的。況且人心隔肚皮，我們還沒有建立完全的信任，它畢竟又是弱者。

第四天，小鳥不在了，大鳥也沒了影子，地面上留下小鳥的幾灘白色的糞便。

它們是怎麼離開的呢，我納悶。

院牆高高，石榴樹也高高…。

(二)

沒事幹，寫鳥文，外頭下着雨…。

氣溫一夜陡降，短膀換長袖，還時不時打個小寒噤。

昨晚真該把小鳥弄到屋裡避雨，這一夜肯定凍得它夠嗆!

昨晚的雨，當初不大，枝葉密匝匝的石榴樹下，小鳥立在天竺盆景的盆沿，兩層葉子像兩張傘。入夏下過幾次雨，雨後樹下的地面都幹崩崩，我以為問題不大。

孰知這雨下的很藝術，它先細細地把幹燥的枝葉濡透，然後就嘩嘩有聲地大了起來，已經半夜，正是鼾聲大作的時段。

初時若把它弄到屋裡，就必須放在一隻透氣的、放上棉墊的、它跑不掉的盒子或簍子裡，做它的窩。

即使找到這個“窩"，還不曉得它能不能适應。野生的它們，需要的是自自。

人為了自由，尚且連愛情和生命都可以不要，何況天上高來高去的飛鳥。

于是，我就心安理得地入了夢。

老伴有心無力，她養我可以，養鳥不行(沒養過)

感覺她一夜翻了幾次身。

早晨天剛亮，我們就起床，雨一夜未停，地面水汪汪，草地濕漉漉，天上還在下。

我疾步來到天竺樹的盆前。小鳥還在，渾身淋濕，瑟瑟發抖。我兩手合它時它也不躲，隻弱弱地唧了一聲。

合在掌心中的小鳥，心跳快而有力。它也一動不動地感受我手掌的溫暖。

我找來裝楊梅的筐簍，蒙上防蒼蠅的紗網，放上水和蛋糕屑，然後把小鳥放在一堆布絮上面，它很配合，毫無反抗。

可是大鳥呢?它會再來嗎?

這麼惡劣的天氣，它若來也早該來了。

大鳥會不會放棄了自己的孩子，我望着落雨的天空。

如果大鳥不再來了，我決定養下這隻小鳥，反正我有一發小可以請教，他夠得上養鳥專家。

“隻要有水有食，鳥就沒鳥事″。發小曾經如是說。

我備上了水和食。

老伴同意我的想法，她同意就好辦，不然我忙花忙草還要忙隻小鳥，還有一池錦鯉。

别說，這隻小鳥運氣真不錯。

我倆正聊着，老伴做了個禁聲的手勢，又指指大門上對着我們的玻璃。

玻璃像面鏡子，裡面照着一隻黑色的大鳥，站在小鳥所在的筐簍邊上，嘴裡叼隻蟲子…。

我出門把小鳥放了，輕輕對它說了句:去吧。

把小鳥走後，我定下心來，寫了這篇說它們的文字。

這時也聽不見大鳥和小鳥的叫聲了。

我很喜歡看它們相見的那一刻，小鳥仰頭大張開嘴巴，展開兩片翅膀急速地抖動，嘴巴發出急促又親熱的叫聲，直到大鳥把一口食度進它的嘴裡，它才安靜下來。

喂過小鳥後，大鳥飛快地躍到樹上，從枝葉間消失了蹤影。

每看到這一幕，我心裡總是酸酸的。

母親病逝時，我尚未記事。

人的善良，往往是從苦難中生成的。

就在這時，意想不到事情發生了。

沒聽見鳥叫的我，下意識地在院子轉悠，邊轉悠邊在小鳥經常栖息的幾個地方，搜尋它的身影未見。

擡頭望樹，樹上石榴花紅滿枝桠，連麻雀也見不到一隻。

會不會跟大鳥飛走了?我猜想。

正琢磨着，魚池裡傳出嘩嘩的水聲，我過去一看，魚們正圍着小鳥，不知何時它已溺水而亡，驚得我說不出話來。

把小鳥撈上來埋在鐵樹下，我心裡窩囊透了。

在我的預想中，讓大鳥就這麼喂着，喂到它能夠飛上樹時，就跟它的媽媽去吧，回到它們的窩巢以效天命。

我為沒有看護好小鳥而自責，甚至不敢仰頭看樹。

更窩囊的應該是大鳥，從産卵到孵化再到四處尋找食物來喂養它們…。

看着就要能飛翔天空了，卻夭折于這方魚池之中。

鳥的記憶能有多久我不知道，我将會很長時間忘不了它們。

小鳥怎麼掉進魚池跟它怎麼會掉到我的小院，是個謎。然而，它是無辜的!

盆裡盛開的栀子花，似雪。

(三)

小鳥已殁，錦鯉們在水下遊出各種花式，偶爾竄到水面撩起幾道水紋淺細的漣漪，又複歸于平靜。

各種花草的競相争長，非常活躍，但都在平靜的氛圍中，演繹着生命的涵義。

石榴花謝了，謝了一地殘紅，每天清掃，掃得我一頭惱火。随即栀子花也開了，開得滿院清香，潔白如雪。再下面是荷花，它們已經亭亭玉立，含苞待放。接着還有“六月雪"和逐月守信而綻放的月季…。

我在井台掃地，落花被我言中，果然漸落漸少。總在井台洗衣，被落花煩擾的老伴，恨聲不斷。我以石榴的甜汁和果色的半紅來寬慰她，并且以花隻會越落越少來鼓勵她。

落花果然如此，她誇我聰明。我不好說，如果以常識為聰明，我們隻有生活到真空去了。

對我是常識，對她卻不是

的。她甚至認為落下的每朵花都是一顆石榴，太可惜了。

地面一會兒掃淨了，我直起腰，眼前掠過一隻鳥影，從枇杷樹枝又跳到牆頭上。仔細一看，竟是那隻一直躲着不肯見面的大鳥，嘴裡叨着隻蟲子。

我心一凜，被震撼了。

老伴說對了，我不該把小鳥收進筐簍為它禦寒。不該以人心去度鳥腹。

是我破壞了它們之間的契合，使小鳥亂了認知。

感到不安全，小鳥才亂飛亂竄掉進魚池…。

“鳥的體質與人不一樣的″老伴說。

其實不僅鳥，人與人的體質也不一樣。患同樣病，吃不一樣的藥。

我以愧疚的心情，掏出手機向大鳥靠過去，它竟一動不動，任由我拍下它的畫面，莫非它曉得，我正在寫一篇文字和我難受的心情?

其實，它一直在呵護它的孩子，但不是以人的方法和想像。

2020-5-31

作者：山裡人

責編：嚴京平《白浪情》

來源：新華号 白浪情

更多精彩资讯请关注tft每日頭條，我们将持续为您更新最新资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