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問,近年來哪一首唐詩在網絡上的“争議王”,看起來非杜牧的《山行》莫屬了。
這一首七絕一共四句,竟然有三句先後引爆網絡争論。一次是關于古詩詞讀音的,一次是關于版本用字的,還有一次是關于漢字古今意義不同引發的。
這三次争論,一次比一次激烈。雙方各執一詞,打得頭破血流也沒争出一個結果。其中一次,還差點把一位北京師範大學詩詞專業的博士生導師拉下馬。
這位博士生導師就是在《詩詞大會》裡非常火的康震康教授,并且和他一起遭殃的,還有著名的曆史專家王立群。
杜牧的這一首詩,為何會有如此大的威力呢?下面就讓我們來看一看,這首詩到底戳中了讀者的哪些“痛點”。
一、“斜”字“古音”是古代人生造的《山行》——唐·杜牧
遠上寒山石徑斜,白雲生處有人家。
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于二月花。
這首詩最初引發争議的,就是首句中的“斜”字。因為這個字,在上海科學普及出版社和别的一些出版社出版的語文課本中讀“xiá”音。很多人在上學的時候都聽自己的老師講過,這個屬于“古音”。
但是,這個“斜”字在《新華字典》裡卻一直隻有一個讀音,念xié。最近聽說,教育部門統一了這些字的發音。
與這個字情況相同的,還有賀之章在《回鄉偶書》中“鄉音無改鬓毛衰”的“衰”字。過去,這個“衰”字是讀“chuī”,現在改回了“shuāi”。
一些家長表示:亂改古詩詞的發音,要不得!為了一時偷懶,就改掉了“古音”,讓詩詞失去了音樂美感,我同樣也有這樣的感覺。
因為從小跟着語文老師念的就是這種“古音”,現在讀到别的唐詩,中間有“斜”字,還是情不自禁地要讀成“xiá”。
不過,有一些詩裡有“斜”字,卻不能讀“古音”。例如張志和《漁歌子》的“斜風細雨不須歸”。這個要分開記憶,比較麻煩。
最近又有人說,原來“斜”字的“古音”其實是古人弄錯了韻書搞出來的。我去查了一下資料,被改掉的這個“古音”,的确不是詩歌本來的發音,但也不是“弄錯了”。
這個是南北朝時期興起的一種“拟古音”,叫“葉韻”。也就是說,南北朝時期,有人讀先秦的古詩感覺不押韻,于是為了押韻,通過想象,給一些字臨時“生造出了讀音”當成“古音”。
後來,這種“葉韻”在明代朱熹等人處得到了發揚。“斜”字本來就隻有一個讀音,隻是因為唐朝以後的人讀起來,感覺拗口,于是給它搗鼓出來一個“拟古音”。
如此看來,“斜”字到底讀是哪個音,隻有去杜牧了。所以我們再堅持用一個宋明之後的“拟古音”讀它,就沒有必要了。
二、“生”、“深”之異,是古書在流傳過程中造成的關于杜牧這首《山行》中的第二句“白雲生處有人家”是“生”還是“深”,這個也是打得不可開交。
為什麼會出現這種現象的呢?一是因為中國古代出書不容易,書籍都是靠手抄。傳抄過程中可能會出錯。還有一種情況,就是後人故意把原詩按照自己的意思進行了修改。
在古代其實是沒有什麼版權意識的,許多詩詞集的作者辛苦收集前代文人的詩作,然後自己弄成一本集子。他覺得原詩中一些用字不好,就自行更改了。
比較典型的是李白《靜夜思》,一首五言絕句,被改出了“八個版本”。一會兒是“舉頭望山月”,一會兒是“舉頭望明月”。
李白的詩版本多,主要是他生前的時候沒來得及制作全集。李白三次托人制作全集,其中兩次詩稿都被毀了,一次根本沒有下文。後代詩評家搜集到的,全部都是殘篇。
杜牧詩集最初可能還是完整的,但是經過上千年的流傳,中間也還是會有一些變化。在他的《樊川集》中,“白雲生”還是用的“生”字,但在明朝的《唐詩品彙》、《禦制全唐詩》裡就變成了“深”。
假如現存的《樊川集》是杜牧詩集的真本的話,就可以确定“生”字沒有錯了。可是,從四庫全書把兩種版本都收錄進去來看,這個《樊川集》也真假難辨了,争論可能還要繼續下去。
三、康震教授打了一個“啞謎”讓康震教授差點翻車的,應該是一檔中秋詩詞會,而參與的人員也幾乎都是央視《詩詞大會》原班人馬。
康震教授在節目中,按這個大會的慣例給參賽者“題詞作畫”。也就是他根據題目,畫出詩中相關的内容,啟發、引導參賽者猜出詩文。
當時他拿到的題目,正是杜牧的《山行》中的“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于二月花”。于是他提筆畫了一幅畫,畫中有個人坐在石頭上面,前面有一些楓葉。
然後,參賽者根據康震教授畫出來的畫面,很容易就猜出了是杜牧的《山行》。但是有一位叫孫紹振的教授表示:康震教授誤讀了“停車坐愛楓林晚”中的“坐”字。
這個“坐”字在這句詩中的意思是“因為”,因為這裡的楓葉紅得漂亮,所以我停下車來欣賞風景。而不是:我停下車,坐在車上欣賞風景。
并且,這位孫紹振教授還特地強調了一句:小學三年級的語文課本,就是這樣解釋的。所以這位孫教授的矛頭直指康震,認為他在誤導觀衆。
如果說杜牧《山行》一詩,前兩句的争論都是“古人”有意或者無意造成的話。那第三句中“坐”字的争論,看起來就純粹是我們現代人自身的問題了。
但是,且慢!人家康震教授隻是在節目上給參賽者做提示,為的是讓參賽者更容易猜出答案。所以就算是他畫了一個人坐着,那也不代表他不知道“坐”有一個解釋是“因為”啊。
難道因為他知道這個字在這裡解釋為“因為”,為了“避嫌”,他就不許杜牧坐下了嗎?很顯然,沒有這樣的道理的。
另外,對于這個“坐”字為什麼必須解釋成“因為”,一些網友也是很有看法的。大家覺得,對于一首古詩的理解,不能太“死闆”了。
結語杜牧的這一首《山行》之所以會成為唐詩中的“争議之王”,主要還是因為這首詩剛好踩中了語文課本中的一些“雷”。
第一句中的“斜”字的讀音最近才被更改;第二句裡,人教版課本統一用了“生”字;第三句純屬一個意外,或者還有一些小誤會。
每一次隻要有關于古詩的這種争論爆發,都會讓我覺得:如今的國人,對于我們的唐詩宋詞依然是充滿熱情的。這樣的争論,其實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算是一種好事。
因為以後這樣的争論肯定還是會持續下去,但是真理是越辯越明的。特别是像康教授和孫教授這樣的專家們的發聲,隻要大家是心平氣和的,每一次都可以讓人學到一些新的知識,也挺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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