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翁衡臨

昨天整整一個晚上，我幾次夢見母親。有時夢見母親在老家，有時夢見母親在南京。夢見母親在老家好解釋，夢見母親在南京，可能是因為母親去過一次南京，在南京過過一次春節。讓我驚訝和傷心的是，在夢裡，母親居然一個人住在南京，那表示母親很孤獨嗎？母親一個人去了遠方，想必是孤獨的，她是希望我去看她吧！母親，你放心，我已經買好車票，過幾天便回老家去看你。

有一個夢，夢見母親在挑水，那是母親在的時候的一種勞動體現。可是母親辛苦了一輩子，早該放下扁擔享清福，沒曾想還沒有享幾天福，母親便早早地離開了。親愛的母親，我希望下次夢見你的時候，你不在勞動狀态，而是坐在家裡享受着幸福生活，或者快樂地在公園裡賞花曬太陽。

往常做夢的時候，一個晚上隻會夢見母親一次，可是昨晚，為什麼會連續夢見母親呢？難道是母親舍不得我？可是居然舍不得我，為什麼要抛下我不管呢？母親，你舍不得我，我更加舍不得你呀！你可是世界上最疼愛我的人，你離開以後，還有誰會那樣在乎我，關愛我啊？

你的離去，讓我陷入深深的痛苦中，也陷入深深的思念中。以往你在老家的時候，雖然不能常見面，但我可以常給你打電話，常聽到你的聲音。可是兩年前你離開以後，我再也聽不到你實時的聲音，隻能聽到我給你錄制的聲音。可是以往在電話裡聽到你的聲音，我會感到親切和幸福；如今在視頻裡聽到你的聲音，我的心中滿是苦痛和失落。我再也見不到真實的你，再也聽不到你真實的聲音，我跌入思念的深谷，那種粉身碎骨般疼痛的思念，時時刻刻萦繞着我，怎麼也揮之不去。

世間的思念有很多種，有的思念帶有苦澀，有的思念帶有甜蜜，有的思念帶有傷感，而那種生離死别的思念，卻帶有極大的悲痛。那種悲痛無法用語言描述，也許比狂風海嘯更兇，也許比天崩地裂更猛，隻有親身經曆的人才能真正體會。仿佛到了世界末日，幹什麼都沒有興緻，什麼好東西都勾不起欲望，快樂從此與自己遠去。正如那首歌所唱：“從此以後，我再沒有，快樂起來的理由。”我最親愛的母親，你不在身邊，我有什麼理由快樂呢？

想起小時候，你把我當作手心裡的寶，為了讓我吃得好，穿得好，你每天不辭辛勞地勞動。好吃的東西自己舍不得吃，非要省着給我吃。每逢春節，不管家裡多窮，也要給我或買或做一套新衣服。弟弟有時候沒有新衣服穿，隻能穿我上一年春節穿過的半新衣服，因為家裡實在拿不出多餘的錢再給弟弟做一套新衣服。作為長子，我應該擔起家庭的重擔，給你晚年最好的生活。可是在你的晚年，我陪伴你的時間太少太少，因為我沒能好好照顧你，讓你過早地離開了我。如今，我心裡除了思念，還有太多的悔恨和自責。又因為太多的悔恨和自責，讓思念變得更深更痛。

母親，我知道，我是你世界上最信賴的人，可是除外在你生病的那三年，我每年陪伴你的時間大多隻有幾天。為了減少遺憾，在你生病之後，平均不到兩個月我便會回去一次。我希望多多陪伴你，多多照顧你，希望能夠盡量減輕你的痛苦，希望你擁有更多快樂的日子。因為我知道，你也希望我在你身邊，你看到我便會覺得很幸福，看到我便會覺得很欣慰，痛苦也會減輕幾分。可是，雖然我努力了，到頭來終究陪你的時間還太少太少。早知道你這麼早離開我，早知道因為你的離去讓我陷入如此深的自責和悔恨中，陷入如此深的痛苦和思念中，我真應該在你生病的時候，時時刻刻陪在你身邊。我為什麼要聽你的勸告，說什麼怕影響我的工作呢？我為什麼舍不得放棄工作專心陪你呢？賺錢的工作暫時沒了，以後還可以找；可是母親你沒了，我再也找不回來了。

母親，你去了哪裡？你知道我在想你嗎？你知道思念有多痛嗎？海有多深，痛就有多深；地有多深，痛就有多深。我不知道，如此深痛的思念将要陪伴我多久；但我知道，我會永遠把你思念。當你還在的時候，你就給我留了照片，說是給我留個念想，說明你也希望我一直把你思念，隻是你不希望我在思念中痛苦。可是我做不到單純的思念，做不到沒有痛苦的思念。我知道你希望我快樂，你匆匆地離去就是怕帶給我辛苦和麻煩，可我真的快樂不起來呀。我為沒有照顧好你而悔恨，我為失去你而悲傷，那種悔恨和悲傷深入我的骨髓，讓我無法坦然地面對你的離去，也讓我無法真正地快樂起來。

我多麼希望你健康幸福地生活在老家呀，當我想念你的時候，我可以給你打打電話；當我思念你的時候，我可以寫下思念你的文字。如今打不了電話，雖然還能寫寫文字，但是那些思念的文字，都是帶血的文字，都是帶着深深悲痛的文字。

思念是眼裡的淚，每次想你都會淚流滿面；思念是心上的刀，每次想你都仿佛一把刀刻在心上。思念是我的影子，我走到哪裡跟到哪裡；思念是我的靈魂，我走到哪裡都抹不掉。我會思念你一輩子，也許，還會悲痛一輩子。母親，如果你知道你的離去讓我更悲痛，遠勝過你生病時帶給我的辛苦和煩憂——事實上你從來沒有帶給我辛苦和煩憂——你是不是就不會那麼早離開呢？如果你還在多好，我的思念便隻有甜美，最多再帶點苦澀，絕不會有那麼多的傷痛。

2019年3月26日于邗江金地新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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