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月未圓

——深切懷念原濱州地區物資局孫輔之老局長兼懷那段已逝的歲月

文/孫玉冰

中秋節日我沒有串門、走親訪友的習慣，倘使突有走訪之必要，也要另行調整時間，也要變着法的自己先行調整規避，諸友都忙于過節，難得的與自己家人團聚，難得的或清閑修養或高朋滿座，自己這節骨眼的去湊什麼熱鬧，自找不快事小，給别人添麻煩事大。

但凡又都有特殊或者另外，謂之曰意出久遠。

2022年9月9日，中秋節的前一天。實際上已經是進入到中秋節氛圍中了，很深的，很濃厚的。因為之于我這個木人都有些感受到與往日的不同了。雖則這節氣與我不是很相幹。但還是被中秋節日氣氛裹挾一般身不由己的，去設想一些無關緊要的，相之于月亮、月餅、團聚之類的詞語或者奢望一些場景……不過，此種心境來去匆匆，倏地一般便似覓之不得。

是日下午去看望糊塗二老後途徑曾經工作、居住過并離開多年的單位、小區，忽然一個激靈，近似寒顫。隐藏于腦際深處的、夢繞魂牽的、時刻遊蕩的一個想法，突然跳将出來讓我駭然。覺得有一件事情，我該去實施了，恰好有時間，恰好有心情，關鍵是恰好在中秋佳節走親訪友的關鍵時間節點上，這便是要逼迫自己打破中秋節日不拜友訪親的自我限律了。

于是決定去看一位老人，了卻多日、多年、多歲月一直挂牽萦繞在靈魂深處的、一直沒有實現的夙願。本想看望一下那位令我崇敬、讓我難以忘卻的老人，了以解決心中懷念，平實内心感念而已，殊料卻是實實在在的越發或者說重新撿拾了起來，終至難以忘懷，終至心神難甯，像是丢了魂似的，及至回頭找尋卻又似沒有根由或者說脈絡因果不明朗甚至是模糊狀……中秋節假日三天時間裡内心說不出來的不知是難受還是釋然，總之感覺有一種無法表述的情愫擁堵于心胸，無法消弭且俞積俞深，于是想起來就随手寫幾句，後随連綴成雜亂小文，以緻抒懷。

起心動念，于是便就急忙去付諸于行動，突然就感覺像是很慌慌地樣子，跑進路邊一煙酒店，及至定睛後又覺得，之于探望老人，耄耋老人，是不适合帶煙酒的，不禁自我哂然之。于是又開始尋找保健品、營養品店，行進中偶遇一水果店，于是開始挑選最高檔的、連我自己都沒吃過一次的甚至叫不上名字的洋水果，這是在首先詢問店員是否有時尚大氣的水果籃且還有可以系上紅色喜慶飄帶的肯定答複之後。又選上最新鮮的牛奶，一通忙碌下了，就急忙沿順着二十餘年前走過的路，走進了和二十六年前一樣的生生的、忐忑的心境，悄悄地探頭探腦般。還有人認識我嗎？曾經工作居住過十年、又一别十六年竟一次再也沒有踏入的濱州地區物資局大院！會遇到老人嗎？會遇到老相識嗎？笑問客從何處來？幸好，憑着直覺感覺就直接進入了當初的雖說不上繁華，但起碼周邊還數得着闊氣的院落。由于地區物資局老院處于拆遷範圍，幾年前就醞釀規劃為動遷區域，所以也就不再投入修葺整繕，整個大院顯得有些荒涼了……

僅僅是憑藉腦海深處的記憶悄悄走進熟悉又很是陌生的一個小院，首先發現蘋果樹還是有點像，滿院的花草擺設也有點像，及至尚在猶豫端詳時，小院主人孫老局長的孫媳婦小馬（其實小馬也不小了，隻是當初整個大院都稱她作小馬）迎了出來，内心終于是覺得自己的感覺直覺還是正确的。說明來意，說明自己是想念孫老局長了，是太過想念了。孫老局長孫媳婦怔怔地兀自站立，喃喃地說“我爺爺走了”……一時語塞，一時怅然若失，一時語無倫次，大腦一片空白，一種悔恨、懊惱、遺憾或者種種情緒瞬間充盈溢滿心間，又似瞬間掏空了一般，恍然而不知所指。及至被邀請進屋，發現房間布置還是沒有多大變化，擺設應是孫老局長的多年習慣，縱使離世後人也在保持着原狀，血濃于水的睹物思人，以示故人音容笑貌的常在環繞相伴。孫老局長的孫子孫明也恰好在家，隻是當年的帥哥如今也已是大腹便便，中年之滄桑不言而喻。簡短聊續中，兩人把孫老局長的近些年來的一些事情娓娓道來，不，是想到哪裡說到哪裡式的。“爺爺精神一直好，隻是兩腿乏力，2020年1月份住院治療了幾天，再後來腿就不行了，不能下床了。”“爺爺說我的腿怎麼就不行了，站不起來了。”明顯已是哭泣的聲音，發現小馬在拭淚，及至正面看她時已是淚流滿面，想她爺爺了。是怎樣的老人能夠讓一日三餐伺候喂飯，最後兩年半得時間裡連大小便也不能下床需要孫媳婦去服侍、清理、擦拭換洗的人如此想念？又是怎樣孝順的隔代孫媳婦如此不厭其煩且疼惜有加，一颦一笑相戚與共、冷暖盡知、放棄一切工作專心陪護？久病床前無孝子，也不全是，也有人間至孝，也有特例，這就是實際佐證。“你知道，爺爺很樂觀，很清醒，也很愛幹淨，”白天全靠孫媳婦小馬侍奉，晚上則由下班後回家的孫子孫明替換一下，爺爺和孫子、孫媳婦隔代之親在這個不大的小院裡完美呈現。

“上個月我下班回家，聽到爺爺喉嚨裡有痰，感覺爺爺身體狀況和往常不一樣，于是聯系120救護車去了醫院，并聽取了醫護人員的建議住進了重症監護室，32天的重症監護室治療沒能挽救住爺爺的生命。”8月18日孫老局長走到平凡中寓偉大、質樸中寓芳華且一生無憾的人生長河終點。溘然長逝，安心的走了，走時安詳……

孫老局長孫媳婦小馬淚水像是斷了線的珠子在滴搭，這是在多年相伴相守融化到血液裡的不是親爺爺更勝親爺爺的經年歲月陪伴服侍之後而修來的似海情深。這一感情我想應是雖有難過卻沒有愧疚的内心感情外露，也有欣慰之釋然的不悔情分，但更多的是因為老人突然地缺失而想念、而不适應，或者更确切的說是因為這種不适應而感到沒有了以往的相互依靠。孫明也在難過中，其實應是在盡心盡力陪伴服侍孫老局長壽終正寝之後的毫無遺憾。餘則深受感染傳遞，陡然不好受，心亦戚戚然。鼻子酸楚，喉嚨哽咽，眼淚幾近流下，盡力遏制般……

記憶閘門的真正打開是在第二天深夜的半醒半夢之際……

1996年好像是春天的一個無法确切想起的普通日子裡，我接到濱州地區生産資料公司辦公室通知讓我到濱州地區物資局報到，稍後局黨辦鮑主任帶我到老幹部科介紹給程富春科長，新的工作就安置在老幹部科了，具體服務物資局老幹部科的瑣碎事項，後續幾天裡程科長帶我逐門逐戶走訪認識了居住于物資局大院裡的六位老局長、老領導，陶局長、蓋局長、劉局長、孫局長、杜局長、胡局長。又後還陸續去公司走訪拜見過更多的老經理、老書記等等，隻是當時苦于年輕、苦于魯莽的剛剛走向社會的愣頭青一般的無心無肺，一些既有為人處事又有工作經驗的寶貴财富沒有留下些許印記，稀裡糊塗的随着經年歲月的流淌歸于無影蹤，空蕩蕩。及或許在當時都不知道工作應該怎麼去做，老領導們應該如何去稱呼、去尊敬，隻是傻傻的一般随着老局長們的快樂而快樂，現在想來是真有些虛度大好時光，怎麼就沒有汲取、學習一下他們的寶貴經驗呢。當時孫老局長給我講過他工作的很多方式方法，當初隻是覺得時過境遷交之于我有用嗎？自己還有些漫不經心的神情樣子。蓋局長曾經手寫過很多頁碼的關于為人、工作、甚至是治家的寶貴經驗，囑咐委托他在北京的兒媳婦打字打印出來送給我，後來随着幾次搬家，雖然幾經找尋終是歸于遺憾中散失……

曾記得由于當時的物資局機關單職工宿舍緊張更不用說住房了，隻好暫且居住在由辦公大立櫥間隔開來的、臨時形成的、隻能容放下一張小床的“宿舍”裡住下，幸好局機關大院裡有雖然不像食堂，但又兼具酒店、餐廳諸功能于一體的一處地方，有時去讓炒菜師傅炒一個酸辣白菜，美美的吃上一餐，但總覺得太過于麻煩食堂的已然忘記名字的小呂師傅，隻記得他說話嗓門很高，尤其是笑起來我得捂住耳朵……再後來就到處流浪一般，這裡對付一餐那裡對付一頓，竟然不知道是怎麼就過來了。

由于辦公室兼宿舍的前面就是幾位老領導居住的獨院局長樓，當時房子還是相當不錯，據說多少年都不會落後，兩層小樓，一樓南面有獨立小院走南門，二樓北面有獨立小院走北門。既是服務對象又是“對門鄰居”的六位老局長，所以很快就和他們熟絡了起來。宿舍式的辦公室前面有一方不長草的草坪，有時下面公司裡也放放鋼筋等等什麼物品，有時也臨時充當一下貨場。清早，有時迷迷糊糊的輕輕地拉開辦公室唯一的窗簾一角，便看到蓋老局長小碎步又慢悠悠地圍着空草坪轉圈，其實他和我說過多次他每天早上都是在晨跑。再後來就是陶老局長步伐穩重的如同京戲花臉出台的方子步，有一次還在任的魏士洋局長戲稱陶老局長的散步形象是前蘇聯的勃列日涅夫，當時不知道是什麼意思更不知道勃列日涅夫是何方神聖，隻是跟着哈哈傻笑，陶老局長、魏局長也在大笑，具大笑。孫老局長有時會不失時機的恰好出現，“有啥可好笑的，笑成這樣子”，于是就開始又聊别的什麼話題了。

孫老局長之于我現在的想象是經常提着籃子去菜市場買菜的往來中，步伐大而穩；再者就是哄他的重孫女小夢瑤了，然後往往就是聽見孫媳婦喊話“爺爺，飯做好了，吃飯了”，一家人其樂融融，幾代人住在一起，團結和睦、長幼有序、敬老愛幼，中式傳統在他們家完美呈現，是典範，是模闆，更是标杆……

後來吃過蓋老局長老伴馬姨做的魚。還有一次馬姨喊我去他們家吃早飯，自磨的豆漿，買的油條，還有我一次也沒見過的鍋煲魚。很香。

再後來我結婚了，孫老局長、蓋老局長老伴馬姨每人給了我50元錢以示祝賀。因為結婚，單位給我分配了單間小平房，又後來我離開了這個居住了十年的搬過三次家的小區，再後來就再也沒有走進過那個大院，雖然經常也會在那個大院門前經過。也就更沒有與老局長們見面的機會了，隻是我每每時時地打問探聽而已。

又過了不知幾天光景的一個輾轉反側失眠的淩晨，突然想到當我假如知道孫老局長去世時，便不會再有走進那個小院的機會了，但那就肯定永遠無法彌補自己内心的訴求，終将永遠得遺憾下去了。反過來靜靜地想一想，現在則應該是好了，我已經把想法付諸于行動，謂之知行合一。将諸位老局長、老領導、老同事的好、心心念念化作前進的動能。長存于心，感召自己，鼓舞自己，以實際行動，向春而行，心懷暖陽，心懷光明，不是很有價值和很有意義的事情嗎，夫複何求乎。内心寬恕一下自己，原諒一下自己，方得于心安然，在信馬由缰、胡思亂想地折騰了四五個小時後終于在天即将黎明時深深得入眠了。

平凡勤懇、質樸無華的一生卻是老人一生睿智的體現，從業曆經征稅、查走私、上過五七幹校，做過保管飼養員、檢查員、秘書、宣傳部幹事、呂劇團支部書記、教育局、物資局領導，工作地點幾經益都（青州）、臨淄、廣饒、興福、濟南、青島、濱州等等多地輾轉，從業過很多條戰線，轉戰過很多個崗位，孫老局長都能臨危不懼泰然處之，都能夠輕松提得起又放得下，突然想到前不久不知從哪裡看到的一句話，“心有山海，靜而無邊。”一個人經曆的事情越多，就會越溫和，就像大海容納的越多，越是風平浪靜。有緣有幸能夠與年齡相差半個世紀的孫老局長認識相處幾年并偶得其精神滋養，從而能夠修得一縷馨香，修得一份心海，人生足矣。

想到哪裡寫到哪裡，有兩次感情湧動起來淚便不由自主的滑落，不能繼續寫下去時便索性放置一邊，做點其他的瑣碎事情以安撫、遺忘或者轉移自己幾欲失控的情緒。随着情緒走走停停、停停寫寫，分幾次拼湊而成的毫無頭緒的文章，寫給自己的内心也是聊以紀念追悼德高望重的孫老局長，他的名字是孫輔之，字泰學，生于1925年9月14日，逝于2022年8月18日，博興縣陳戶鎮人……追憶每每總是永遠溫馨的片段還有夜晚偶爾入夢的過往，一并追憶我想念的蓋老局長、馬姨及其他幾位老局長，一并追憶我想念的徐和峰老科長、宋悅民老主任、邱建新老同事……

文章截止于中秋節後的又一個望日，特意離開電腦隔窗去找尋夜空中的月亮，雖則天公不作美，但依稀設想烏雲之外的肯定是那一輪圓月在清輝普照。

作者：孫玉冰

2022年10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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