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4月19日,随着親友們的啼哭,年僅34歲的複旦女教師,于娟,在與乳腺癌抗争500天後,不甘地閉上了雙眼。
一、不舍
于娟,出生于1978年,從小到大都是班級的前三名,後來畢業于上海交通大學,碩博畢業于複旦大學。
那時的她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正要綻放的人生,會在這黃金時代戛然而止。
09年10月的一天晚上,于娟像往常一樣騎車去給兒子買牛奶,誰知卻不小心扭傷了腰,疼得厲害,第二天基本上已經不能行動。
起初,于娟并沒把問題想得很嚴重,去醫院檢查說是勞損。後來,這痛卻越來越重,仿佛要穿透她的身體,于娟疼得昏厥過去,被救護車拉走。
幾經波折,終于确診,于娟得了乳腺癌。
當時于娟的丈夫趙斌元,愛稱“光頭”,在醫生那裡得知于娟已經到了晚期,最多隻剩兩年可活。這位一向冷靜的丈夫,在那一刻,丢了靈魂。
面對醫生的問話:“病人現在用什麼止痛?”趙斌元一時間竟沒有反應過來,過了幾秒無力地說:沒有止痛。
醫生倒吸一口涼氣,鄭重地看着趙斌元,眼神中充滿同情地說:“正常情況下,一個人到這個地步,差不多是能疼死的。”
當醫生進行這場談話的時候,于娟正躺在床上,她咬着牙,沒有哭,狠心忍着。
此時的于娟異乎尋常的冷靜,她趁着身體有些好轉的時候,斷斷續續用自己殘存的一點力氣,錄下數封遺書,這是安慰家人用的,她的媽媽、丈夫和剛咿呀學語的兒子,名叫“土豆”。
與其他病人不同,于娟看着面如死灰的丈夫,并沒說什麼安慰的話,反而發自内心的哈哈大笑起來,說這是她預想情況中最好的一種。
有那麼一瞬間,丈夫光頭産生了一種錯覺,自己的妻子沒有得病。可在接連的精神恍惚中,又瀕臨崩潰的邊緣。
那段時間,于娟每次經過治療,都全身痛的麻痹。
于娟在遺書中說,這種痛讓身體容不得一點觸碰,就像一塊在烤爐上的冰淇淋,很快就冰雪消融。
此外,每經過治療,于娟都要吐上幾十次,枕邊、被子、衣裳都是嘔吐物,吐完後身體的疼痛便會達到頂峰,幾次都直接昏厥過去。
而丈夫光頭,每天都為全身壞死,生活不能自理的妻子解決日常問題,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我現在就求老天讓你活着,為你擦五十年我也願意。
然而,即使遭受了如此厄運,于娟還是堅強,她在醒着的時候跟丈夫和媽媽有說有笑,盡力彌補家人心靈上的創傷。
這時她的兒子土豆已經十九個月大了,會開心的在她身邊轉來轉去。
在土豆眼裡,他隻知道媽媽病了,卻不知那代表這什麼。奶奶坐在一邊說:“土豆唱首歌給媽媽聽吧。”
土豆高興地趴在媽媽的膝蓋上,張開嘴奶聲奶氣地唱道:“世上隻有媽媽好。”
兒子還沒唱完,于娟終于忍不住,淚如泉湧,一瞬間所有的不舍湧上心頭。對于剛成為母親不久的于娟來講,兒子是她最舍不得的。
于娟跟母親說,以後每年土豆過生日的時候,都要帶他來看自己。另外,于娟囑咐母親和丈夫,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如此才能照顧好土豆。
于娟在遺書中說:哪怕就讓我那般痛,痛得不能動,每日像個癱瘓的病人,污衣垢面趴在國泰路、政立路的十字路口上,任千人唾罵萬人踐踏,隻要能看着我爸媽牽着土豆的手蹦蹦跳跳地去幼兒園上學,我也是願意的。
二、反省在長達500天的抗癌鬥争中,于娟開始了自己人生的回顧,她寫了大大小小很多的事情,包括自己的讀書時代、戀愛、結婚。每一件事都如走馬燈一樣,一幕幕湧上心頭,好像就在昨天。
接着,于娟又想到自己如果沒有生病,那自己又有哪些事要做?答案隻有兩個:盡孝和養育。
于娟常常會想到那句“父母在,不遠遊”,這句話是後半生的人生真谛。
學生時期,于娟的導師曾告訴她,父母盼望孩子有出息,但是往往享受不到和所謂有出息的孩子一樣享受天倫的快樂。即便知道如此,父母仍然甯願自己孤苦勞累,還是希望子女有能力遠走高飛。
每當想到這裡,于娟的心裡就傳來陣陣絞痛。她想到,以前口口聲聲說要孝順父母,可還沒做些什麼,就已經到了無能為力的境地。哪怕母親口渴,自己都不能下地給她倒一杯水。
夜深人靜時,于娟忍受住想要放肆哀嚎的欲望,眼淚在黑夜中止不住地流。
有太多的計劃要完成,有太多的事情要應付。于娟說,以前總是覺得把手頭的事都做好了,再回來陪父母也是來得及的。反正人生很長,時間很多。
現在躺在病床上,回頭再看,發現半輩子已經過去,自己曾經的成敗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隻可惜父母為此付出了一切。
在疼痛的日子裡,于娟把自己的所思所想都寫了下來,她認為這是自己最後能做的事,哪怕能用來警惕後輩也好。
于娟轉身,發現自己陪伴父母親人的時間已然不多,竟發覺那些最幸福的時光已經來不及享用。人生最大的悲哀莫過于此。
于娟說,自己二十歲那年,無數次幻想着自己三十歲的樣子。這個年紀的女人,或許是人生中最好的時光,初識世間人性,生命猶如郁金香。就算不是大富大貴,至少也應該雍容知性。
誰承想,不等有機會買到那圓潤光滑的珍珠耳釘,自己的三十歲就如夜間地鐵,閃着斑駁光影飛馳呼嘯而來。
三十歲,應該成熟穩重,應該斯文端莊,應該容裝精緻,應該生活優雅。可是于娟已經承擔不了了,人的夢想與現實差距如此之大,人就這樣倒了。
于娟說,在得病之後她才知道,人應該把快樂建立在長久的人生目标上,而不是去看短期的名利愛情。名利愛情,沒有一樣是不辛苦的,卻沒有一樣可以帶走。
2011年4月二日,于娟過了自己33歲的生日,親人們壓抑着悲痛的心情,充滿歡笑。
土豆望着媽媽,高興地唱了一首《生日快樂》,一遍中文,一遍英文。
這是于娟人生中最後的快樂時光,沒有病痛,沒有不幸。17天後,她與世長辭。
臨走前,于娟眼裡飽含淚水,有氣無力地說,想最後再看一眼土豆。
三、慰藉
于娟曾經在挪威學習環境經濟,尤其對挪威森林十分鐘愛,幾次想讓母親也來歐洲看看,面對這郁郁蔥蔥的樹林,女兒說:“我們把挪威森林搬回去吧!”母親說:“真好!”
于娟去世後,母親舒平每天以淚洗面,餘生沒有了任何期望。母親把自己的名字“蘇萍”改成“舒平”,她說蘇萍已經跟着女兒去了。
現在她活着的唯一期望,就是快點到女兒那裡去。但是一想到女兒托付給自己照顧土豆的任務,有一瞬間化為淚水。
母親一有空就抱着于娟的照片,她說不能讓女兒受熱,也不能受冷。
在女婿趙斌元和于娟導師的勸說下,母親決定自己去九仙山為女兒種一片“挪威森林”,而土豆就交給老伴和女婿照顧。
10年間,種樹就是母親舒平唯一的慰藉,每一次面對鏡頭,都淚如泉湧。有的痛永遠無法消除。
土豆小的時候,不明白姥姥為何去種樹,現在長大才知道,是為了媽媽才去種樹。
在2008年的母親節,土豆寫給媽媽于娟一段話:媽媽,我保證每天整理我的書桌;我保證每天用心寫作業;我保證每天專心聽講,積極發言;媽媽,你給我加油吧!
在2020年的清明節,土豆又寫到:親愛的媽媽,我想您了。
與此同時,母親舒平首次種下的樹存活率不到三成,這讓悲痛的母親更加崩潰。她大哭喊着:“我沒用,我沒照顧好女兒,我連樹也種不活。”
對母親來講,這些樹承載着女兒的影子。為此,母親走訪了很多專家,又重新來過,分批播散種子,漸漸開始有了成效。
每當看着這些樹,母親都認為是女兒在看着自己,每日天剛剛微亮,她就扛着鋤頭上山,無論天氣如何惡劣,她都細心栽種。
就這樣,日子還是如往常一點點地過下去,唯一不同的是九仙山上逐漸綠了起來,2萬畝山林,正在被“挪威森林”灌溉。
看着這親手種植的山林,母親舒平悲喜交加,對着前方說:“原來你老說我笨,我現在不笨了。”
總結:于娟在生病的日子裡,除了家人,也受到了來自其他好友的呵護。
比如丈夫光頭有個叫阿海的堂弟,讀書到初中,靠體力維持生計。十幾年前曾到上海工作過,所以有些矯情。
後來阿海結婚生子,定居在浙江定海。聽說嫂子得病之後,也沒弄清是什麼病,就給光頭發了一個短信,說:哥哥,我聽說嫂子得了病。我沒有錢,不能幫你,很難受。但如果要捐些什麼,比如器官之類的,我來捐!
于娟看後哈哈大笑,本來想逗逗他,後來怕他真信,就沒說。
此外,母親的一個故交聽說後,親自去山裡蹲了兩天兩夜,帶來一袋子土特産,來看于娟。
見了面,看于娟神情憔悴,就把她和輪椅一起塞進車裡,要帶她出去看看其他同命相連的人。
這期間,他們沒有哭泣,而是快樂地歡笑,故交對着于娟豎起大拇指說:沒事的,咱挺得住!
不到走的那一刻,你永遠不知道誰對你好。
于娟最後在遺書中寫到:人生最痛苦的事有三種:幼年喪母、中年喪妻、晚年喪子。如果我走了,我的父母、丈夫和孩子,就要面臨這種痛苦,我想堅強地活下去。人生浩渺,我等待着我的那份精彩。
後來,光頭就把于娟抗病期間的日記做了整理,總共有10萬字,帶給了無數人驚醒。
2021年4月,趙斌元說:昨晚我們圍了一圈,追憶這十年。十年了,大家居然都還記得。甚至,還有新加入的年輕人。感謝你們讓她短暫的一生五彩缤紛!
,更多精彩资讯请关注tft每日頭條,我们将持续为您更新最新资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