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雲南省鹽津縣,一名8歲的女孩被殺害,據媒體報道,其後媽具有重大作案嫌疑。
被殺害的小女孩郁郁
這個女孩叫郁郁,她是劉聰雲(化名)與第一任妻子的孩子。涉嫌殺害這個女孩的,是他的第三任妻子孫慧(化名)。
出事那天,郁郁正做着暑假作業。她寫的最後兩行字,是用“假如”一詞造句:“假如明天不下雨,我一定去踢……”
聰慧的第一個孩子
8月底,一個悲傷的消息在鹽津縣流傳:一名8歲的孩子,被她的後媽殺死了。
女孩的後媽
孩子叫郁郁,家住鹽津縣廟壩鎮麻柳村村委會歇涼樹小組。在距離劉聰雲與現任妻子孫慧的住所約100米的一片密林中,搜救隊伍找到了這個孩子的屍體。
劉聰雲與孫慧現有一個4個月大的兒子。他們的卧室,陳設簡單卻雜亂,一個搖搖欲墜的衣櫃内挂滿了小孩的衣物。
8月30日,劉聰雲還沒有從失去女兒的巨大打擊中緩過神來。在這間卧室内,他向紅星新聞記者聊起了過往。
“我16歲就到沿海去闖蕩了,當時在江蘇鹽城,主要做汽車裝飾。”在網上,他認識了一位四川廣安一所職業學校的在校網友。她姓張,叫張美荷(化名)。
那陣子,劉聰雲想着打工沒前途,不如回老家養魚,或是釀酒。回鄉之前,他們約定見一面,最後,他們在成都見了面并生活了一個月,然後一起回了劉聰雲的老家鹽津縣廟壩鎮。
那是2008年,廟壩鎮正在修二級路,劉家在路邊開了一家小賣店。劉聰雲還有一個哥哥、一個妹妹,但小賣店主要交給他來打理。家裡有一輛面包車,他負責送貨拉貨,張美荷則守在小賣店裡。
二級路修完後,随着修路工人的離去,小賣店紅火的生意冷了下來。劉聰雲決定賣魚。他在家中的地裡弄出了一片魚塘,主要飼養草魚,有時也進些活魚倒賣,賺取微薄的差價。起初魚塘無起色,隻能維持基本的生活。他又決定釀酒。他的姨父是釀酒的高手,他邊學邊做。2010年5月,他建了一個100平米大的酒廠。
得益于當地特殊的水質與獨特的技藝,廟壩鎮的苞谷酒遠近聞名。可劉聰雲是後來者,他發現,自己要分市場一杯羹,起步階段異常艱難,“磨破嘴皮都沒人信。”
這個時候,他和張美荷的孩子郁郁也出生了。郁郁的真名是親戚取的,意為“聰明智慧之人”。她一點點長大,後來的成長證明,這個孩子的确聰慧過人。
“她曾承諾會對孩子好”
無論是魚塘還是酒廠,劉聰雲一時都沒能做出成績來。
遠在四川廣安鄉鎮的嶽父母對他和妻子說,要不去廣安,湊點錢為他們買套房子,慢慢開始新生活。
“我開始同意了,後來一想,我一個大男人,怎麼可能上門?”劉聰雲說,那時他年輕氣盛,拒絕了嶽父母的好意。
2010年臘月十九,是劉聰雲嶽父50歲大壽,張美荷單獨帶着郁郁回了老家。劉聰雲說,酒廠生意忙,有時間他就去賀壽,沒時間,就不去。
“酒廠生意雖一般,但我也不想半途而廢。最主要的原因,是買不起像樣的賀禮,不好意思去。”劉聰雲說,對他的這種說法,張美荷很生氣,“她對我說,你要是不來廣安,我也就不回鹽津了。”
劉聰雲與張美荷之間,此時已有了無法彌補的隔閡。張美荷決定去重慶打工,“我說你打工怎麼帶孩子,就叫她把孩子送回來。”
劉聰雲與張美荷的上一次見面,郁郁約1歲兩個月大,地點為鹽津火車站。“那次她把孩子送回來,孩子哭得很厲害,一會喊爸爸,一會喊媽媽。”從那以後,他們就分開了。
劉聰雲把郁郁交給父母帶,自己則一門心思經營酒廠,“但凡有一點收入,我都投到酒廠。”不知不覺間,孩子也兩歲了,他又有了組建家庭的想法。
2012年,經人撮合,他與當地高坎村的一名離異女子成婚。“她對郁郁不錯,郁郁也偶爾跟她睡,但是她愛打麻将,十打九輸,每次輸幾百。”那一年劉聰雲的酒廠生意很好,一天到晚生意不停,但最後非但沒存款反而有欠賬,“沒辦法,我隻好與她協議離了婚。”
酒廠漸漸有了起色,劉聰雲又買了一輛面包車,并蓋了一間新房子。2016年,經人介紹,廟壩鎮當地正準備離婚的孫慧與他見了面,“她給我的第一印象很不錯,性格溫柔,說話也不兇。”
劉聰雲蓋的新房子
那時,孫慧在浙江嘉善縣打工,後來回娘家住了一段時間,随後又外出幾個月。期間,他們聊了很多,“主要聊我平時的情況,以及我的顧慮,我問她,過來以後能不能帶好郁郁,她承諾會對郁郁好。”
2017年正月初一,劉聰雲買了禮品來到孫慧父母家,兩人的親事就這樣定下來了。
孩子畫全家福送她,她扔到車裡
孫慧住進劉聰雲蓋的新房,郁郁還是與爺爺奶奶生活在一起。兩家均住在鹽津縣至鎮雄縣的二級公路邊,相距約500米。
郁郁的爺爺奶奶發現,這個新過門的兒媳婦,不但沒有兌現她之前說的“會對郁郁好”,即便兩個老人來兒子家附近的地裡幹活,孫慧也從不打招呼。當地家庭常泡茶招待來客以示熱情,但孫慧對他們從無半點表示。
劉聰雲的父親劉恒信(化名)覺得,即便這個兒媳婦對孫女不好,那也沒什麼要緊,“大不了我們把孩子養大,長大以後她就嫁人,離開這個家了。”
劉聰雲則想,這些小矛盾是正常的,誰家沒有一本難念的經呢?更何況,除了對父母、郁郁冷淡,孫慧還算是一個勤快人,“家務活她不落下,我們之間也從不亂罵,比較融洽。”孫慧喂了十幾頭豬,“前不久她還跟我提出來,要再多喂一些豬。”
劉聰雲說,他新培育的魚苗已經存活了,現在一年有10萬元左右的收入,和早年相比,生活的壓力漸漸小了,“原本生活很有奔頭了。”
去年6月,孫慧懷孕,一家人都很高興。到孕期6-7個月時,孫慧性情變得糟糕,“一不順心就大吼,郁郁見到她,都不敢說話。郁郁稱呼她‘姨’,喊了幾次,她都不理。”劉聰雲說。
郁郁有畫畫的天賦,她畫得最多的畫,是一家三口。她畫過這樣一幅畫:一座房子裡,床上一個大大的心形圖案,床的三面有三雙鞋子——兩雙大碼鞋子,一雙小碼鞋子。
郁郁畫的畫
她還畫過相似意境的一幅畫,畫裡有三人——兩個大人一個小孩,她把這幅畫送給孫慧,并對孫慧說,一個大人是爸爸,一個大人是姨,小孩是她自己。“但她沒有任何高興的意思,反而将畫扔在面包車裡。”劉聰雲說,孫慧隻有小學三年級文化,“也許她根本就不懂。”
劉聰雲還發現,孫慧越來越在乎他與前妻的關系,她多次問劉聰雲:“是不是你的前妻比我美?”劉聰雲總是這樣回答她:“我更看重誰的心好,再說外表好看有什麼用,過幾年就沒有了。”
郁郁不見了!上百人參與尋找
整個暑假,郁郁基本都是在這樣的狀态下度過:早飯後,爺爺奶奶帶她到劉聰雲家,讓孩子在這裡做作業,他們則到附近的地裡幹活。
郁郁成績好,上學期是麻柳小學二年級班的第三名,尤其數學,每次考試總是接近滿分。新學期将近,郁郁還有4個本子的暑假作業還沒完成,劉聰雲對郁郁說,得抓緊了。8月23日,郁郁在劉聰雲家做了一天的暑假作業,劉聰雲很滿意。
8月24日,爺爺奶奶又把郁郁帶到劉聰雲家,随後就去紅薯地裡拔草了。10點10分,附近采石廠的老闆開車經過劉聰雲家門口,看到郁郁正在做作業;10點40分,采石場的工人經過,卻沒再看到郁郁。
奶奶從地裡拔草回來,喊了幾聲郁郁,沒人應。老人心想,郁郁從不亂跑,一定是坐他爸爸的面包車,一起到别處送貨去了。這天上午,劉聰雲要到兩公裡外送酒。于是奶奶便回了家。
這天的太陽很毒辣,山谷地帶尤其悶熱。11:30分左右,劉聰雲送貨回來,郁郁的奶奶攔住車,說:“郁郁快下來。”劉聰雲很納悶,他告訴媽:“郁郁不在車裡呢。”
這時,一家人才發現,郁郁丢了。他們在附近的路口、山頭呼喊郁郁的名字,沒有任何應答。
12點12分,劉聰雲回到自己家,他看到孫慧坐在椅子上,他問:“郁郁去哪裡了?”孫慧答:“不知道,她一直在那裡(做作業)。”劉聰雲說,上午,孫慧一般都是起床弄早點,然後陪4個月大的兒子再睡會兒。
劉聰雲的感覺越來越糟糕,他立刻發動親戚朋友一起尋找,很快,一個8歲女孩失蹤的消息,先是傳遍了廟壩鎮當地人的朋友圈,繼而擴大到整個鹽津縣許多人的朋友圈。
下午3點,劉聰雲報了警,廟壩鎮派出所的民警第一次上門。晚上,民警又第二次上門。當晚,當地上百人參與了對郁郁的尋找,附近的山洞都找遍了。
一直到第二天淩晨4點,人們都沒有找到郁郁。疲憊的劉聰雲回到家,孫慧也沒有睡,“看不出她有什麼異常,一直很冷靜。”
“假如明天不下雨,我一定去踢…”
6點,天一亮,劉聰雲和家人繼續找郁郁。
人們拉網式的的搜尋,依舊找不到郁郁。此時,劉聰雲預感到郁郁已不在人世了。
10點左右,孫慧對一名搜救人說,南邊有一個地方,一直沒人去找呢。這名搜救人立刻往南邊搜尋,果然在一片野地裡看到了郁郁,但郁郁已經沒了氣。
郁郁被發現的地方
8月30日,紅星新聞記者在案發現場看到,郁郁是在一個陡坡的灌木叢裡被發現的,現場距離劉聰雲家約100米,此處雜草叢生,附近是一條廢棄的溝渠,一棵大拇指粗的小樹被砍斷了。
劉聰雲描述,郁郁的頭部血肉模糊,并有兩條筷子粗寬、十幾公分長的口子,郁郁胳膊上,雞蛋大的一塊皮膚脫落了,“一看就是被人打死丢在這裡。”
他告訴紅星新聞記者,當天他的母親從地裡幹活回來,在他家“聞到了血腥味。”可母親沒多想。他猜測,郁郁是被孫慧殺害後丢棄在灌木叢裡的,“她砍斷了這棵小樹,想僞造郁郁不小心摔死的假象。”
下午3點,孫慧被警方帶走。離開前,劉聰雲問孫慧:“你去哪裡?”孫慧說:“去派出所。”4點,劉聰雲也去廟壩鎮派出所做筆錄,在二樓他看到,孫慧正被警方帶往縣公安局。
孫慧囑咐劉聰雲“帶好小孩”,“她說,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會承擔,她後悔了。”劉聰雲這才意識到,是這個第三任妻子殺死了自己的女兒。他狠狠地對孫慧說:“誰做這種事,都會後悔。”
孫慧的弟弟孫洪(化名)告訴紅星新聞記者,姐姐平素為人和善,沒做過任何過激之事,“很震驚,不相信姐姐會做這樣的事”。
孫洪曾詢問劉聰雲如何“救她一命”?對此,劉聰雲回複說,怎麼處理孫慧,是法律說了算,他管不了了。
孫慧被認為有重大作案嫌疑,就案件進展及詳情,當地宣傳部于8月31日回複紅星新聞記者:此案目前仍在調查階段,尚不便透露更多信息。
8月27日,當地的劉氏宗族發起并主持了郁郁的追悼會。人們從四面八方趕到劉家,送這個8歲的女孩最後一程。劉聰雲說,認識的,不認識的,都來了,公路上擠滿了人。
劉氏宗族在追悼詞中寫到:“……從你出生開始,就承受着來自家庭和其他方面的巨大壓力,(在)沒有媽媽陪伴下,你都一路堅強地走過來了……”
現在,郁郁已經入土為安,她的暑假作業仍沒有做完,她寫的最後兩行字,是用“假如”一詞造句:“假如明天不下雨,我一定去踢……”
郁郁沒寫完的作業
爸爸劉聰雲曾告訴她,寫字不能出格子,否則就不好看了。
郁郁做到了。
紅星新聞記者丨劉木木 發自雲南鹽津
本文來源:紅星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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