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中賈政、賈寶玉這對父子如同冤家一樣存在着,書中也寫了賈政暴打賈寶玉的情節,而賈寶玉使得賈家見罪于忠順親王,則是這次暴打的主要原因之一。
同時榮國府的主位賈政也在此時展現出了少有的恐懼,這是全書第一次寫道賈政的恐懼,而得罪了忠順親王也成為了賈家開始沒落的最明顯開端。其中因果如何?又是誰,用了什麼力量助使了這種“開端”形成?讓我們一同來抽絲剝繭。
通過第三十三回可知賈寶玉是怎麼得罪了忠順親王的。忠順親王有個最放在心上的戲子琪官,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忠順王府。心尖上的人不在眼前,自然是要找的。可偏偏不巧,忠順王知道了賈家大寶貝與自己心尖上的琪官的關系,因此他認定賈寶玉是琪官成功逃離忠順王府的原因,并派長府官來賈家質問琪官的去向。
開始時賈寶玉還否認自己認識琪官,而後來當長府官問道:“既說不知,此人(琪官)那紅汗巾子怎得到了公子腰裡?”此言一出,吓的賈寶玉什麼都招了,一切就如同在印證忠順王的猜想一樣。
賈寶玉心中也曾犯疑,汗巾子這樣私密的事情,如何忠順親王的長府官會知道?隻是他的這個疑惑被衆人對薛蟠的猜疑打斷了。如今咱們來看看到底是不是薛蟠放出的風聲。
寶玉挨打的當晚薛寶钗聽說了此事,回到家中責備薛蟠,而文中曾提到此事确實不是薛蟠的過錯。那麼,如果不是最可疑的薛蟠,又會是誰呢?
根據線索推斷,是馮紫英無疑。這還得從琪官和紅汗巾子的線索捋起。
琪官在第二十八回第一次出場,是由馮紫英拉來陪客的,宴請的是薛蟠與賈寶玉。飯局中間,琪官和賈寶玉曾私下裡有過交談,并互換了汗巾子,而這一幕正好被薛蟠看到。薛蟠拿着他二人打趣不已,最後還是由馮紫英來将他們解開。可見馮紫英和薛蟠一樣都對紅汗巾的事是清楚知道的。
當琪官逃離忠順王府後,親王自然會先從他的人際圈子着手找他,自然也就找去了馮紫英那裡,而非與琪官不相熟的薛蟠那。找到了馮紫英,自然就從他那得知的寶玉與琪官的紅汗巾子。如此說來,此事确實不是薛蟠導緻的,原因在馮紫英的身上。至于為何長府官質問賈寶玉時不提是誰告訴他的,隻說外面好多人都知道他們的這層關系,想必是回護馮紫英的緣故。
至于那個忠順親王是如何人物?相信他是後起之秀,且稱号與“義忠親王”如此相近,我猜測,忠順親王便是義忠親王壞了事(第十三回)時候做對了事的人,從而替代義忠親王,成為了下一任親王。
從文中薛家與義忠親王的關系可以看出,四大家族都曾與義忠親王有交情,所以被忠順親王視為異己也就在所難免了。很可能忠順親王很早就想要到賈府找茬,想必賈政對此也是心知肚明,所以言談中一再謙讓避忌,生怕得罪了親王,招來禍端。
而如今有了賈寶玉助琪官逃跑一節,正好撞在了忠順王的心坎上,讓他有了理由。這也就是為什麼當賈政聽到自己的兒子拉扯了忠順親王跟前的琪官時,是那麼氣憤和恐懼,竟對親生兒子說出“連累了他”這樣的話。
至此我們雖然把賈政心生恐懼以及賈家得罪忠順親王的原因捋順了,卻還有一個疑問,那就是在這件事情中馮紫英為何把賈寶玉出賣了呢?他可是将門之後!從他把仇都尉的兒子給打了(第二十六回)這一節,就能夠看出他不是個輕易屈服的人,不似賈寶玉,吓一吓就什麼都說了。
馮紫英這個人物,在書中前八十回出現的次數非常少,卻關系着賈寶玉和琪官,還是追尋賈府沒落軌迹的線索之一。
曾經的馮家與賈家交往密切。賈府的長孫媳秦可卿病重,多少太醫看了都看不明白,而此時馮紫英推薦了一個好醫生給他們,使得秦的病有了希望。
馮紫英也曾宴請賈寶玉和薛蟠,他與薛蟠在青樓的相好“雲兒”相熟,又知道賈寶玉喜好結交琪官之流,可見這些公子哥是時常來往的。他又是在賈家去清虛觀打醮時,第一個得知消息,并且送去了禮物的。
這種種迹象都表露出馮賈兩家世交的模樣。然而,既然是世交,為何在面對忠順親王的時候,作為武将之後的馮紫英會出賣世家弟兄賈寶玉?為何寶玉挨打後,書中就再沒提過馮賈兩家之間的交往了呢?是否此時的馮賈兩家已經斷絕了交往?
記得在馮紫英出場過的幾場中,還有一個大疑問在,就是第二十六回時,薛蟠得到很多難得的瓜果,請賈寶玉去家中享用。當時薛蟠對賈寶玉說道:“那魚、豬不過貴而難得,這藕和瓜虧他怎麼種出來的,我連忙孝敬了我母親,趕着就給你們老太太送了些去,如今留了些,我要自己吃,恐怕折福,左思右想,除我之外,惟有你還配吃,所以特請你來。”
如此可知,薛蟠當日請的正經客人隻有賈寶玉一人。然而,就在還未開席時,馮紫英突然到了薛蟠這,這種突然使得薛蟠等人一齊都叫“快請”。可見連薛蟠事前也不知馮紫英要來。從天而降還不算什麼,奇怪的地方就在于馮紫英不僅來也匆匆,還去也匆匆,竟沒說什麼關于薛蟠的要緊事,隻說了一回看似無關緊要的話,這又是為何?
馮紫英來找薛蟠時,臉上有傷。薛賈二人因見馮紫英臉上挂彩,問了原因才知:“這臉上是前日打圍,在鐵網山被兔鹘捎了一翅膀。”而後馮又提到自己是不得不去的,且又發生了不幸之中卻有大幸的事,可是終究他都沒有對二人說這事。
這不幸之幸到底為何事?想必馮紫英特地突然跑來找薛蟠就是為了告訴他這不幸之幸的,而看到有賈寶玉在場,便不方便說了。這不幸之幸想必與他打圍去的鐵網山有很大關系,與薛賈兩家有很大關系。
全書兩次提到了鐵網山。第一次,是在第十三回中,秦可卿的葬禮上,賈珍沒有給兒媳找到合适的棺材闆兒,而得知薛蟠那裡有塊好闆時,薛這樣介紹這塊闆子:“我們木店裡有一副闆,叫做什麼樯木,出在演海鐵網山上,做了棺材,萬年不壞,這還是當年先父帶來,原系義忠親王老千歲要的,因他壞了事,就不曾拿去。”而第二次提到鐵網山,就是馮紫英去打圍挂了彩的地方。
兩次提到鐵網山,一次與薛家和義忠親王有關,一次是馮家不得不去打圍的地方。那麼馮紫英說的“不幸”很可能就和賈家的處境有關,且與薛家送過去的棺材闆也有關;而“不幸中之幸”很可能是指忠順親王有意将馮家招到旗下這件事了。
至于當馮宴請薛賈時,将幸與不幸含糊過去,想必是想通過賈寶玉與忠順親王相關人去結識并熟絡的方式來化解矛盾。這也就解釋了,為何馮紫英特地跑到薛蟠那卻什麼幸與不幸的事都沒說,為何他不得不出賣了賈寶玉,為何他此後與賈家再無往來,為何忠順親王會因為一個小戲子而找賈家的麻煩,為何賈政如此懼怕得罪忠順親王。
如果說忠順親王是尋賈家麻煩的主腦,那此時的馮家就已經成為了忠順王尋賈家麻煩的助力,也是第一個成為這類助力的家族,将賈家從滑梯上推了下來。
通讀全書還會發現一個變化,不光是馮紫英家與賈家的關系越來越遠,其他大家族也是如此,賈府的朋友圈在不斷縮減。從秦可卿葬禮有王爺千歲參加,到賈敬葬禮的參加者位份有所限制;從馮将軍與馮紫英之輩和賈府交往密切,到後來再無往來;從賈府一直使用的老王太醫變成小王太醫(第四十二回),到最後變成稀裡糊塗啥也不會的胡太醫;從巴結賈家的高官演變成隻有無名小官在巴結,最後連無名小官(迎春婆家孫家)都欺負起了賈家。這一路線索,也呈現出了賈府日漸衰敗的景象。
作者:不做惆怅客,本文經作者授權發布。歡迎關注我的頭條号:少讀紅樓,為你講述不一樣的名著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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