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姥姥三進榮國府是《紅樓夢》共識,雖說八十回前,隻見到劉姥姥來賈家兩次。但二進榮國府遊覽大觀園,卻是整部《紅樓夢》不多見的濃墨重筆描寫。曹雪芹給了劉姥姥非常大的篇幅,足見對這個老人的看重。不過看重未必是100%好感,從字裡行間看曹雪芹對劉姥姥,有褒有貶,并非全然贊頌。當然,《紅樓夢》中人物大體如此,賈寶玉和林黛玉都不例外。
劉姥姥二進榮國府的目的現在普遍看法是過來報恩,認為頭年劉姥姥一進榮國府得了王熙鳳二十兩銀子一吊錢,來年地裡多打了糧食過來報恩。此事這麼理解當然不錯。俗話說投桃報李,劉姥姥得人恩惠不忘本是品格高尚。不過,若說二進榮國府單純是報恩,我并不相信。劉姥姥第二次來,最主要的目的,還是想求二十兩銀子好過冬。原因有以下幾個。
第一,劉姥姥來的時間很巧,金秋八月,正是史湘雲請吃螃蟹的時候。這時間比起劉姥姥第一次來的時間要早。田裡産了瓜果,劉姥姥摘了送過來。可這時間來也有一個因素,馬上又冬天了,去年賈家給的二十兩銀子剛好夠一年花完了。田裡打的那點糧食與去年也差不多,并不足以讓劉姥姥一家過個好年。錢花光了寒冬難過,劉姥姥二次來,明顯有再求二十兩銀子過冬的意思。
題外話:劉姥姥一家絕不是窮的揭不開鍋,吃不了飯。他們來賈家打秋風,是冬天難過。古時候過冬,需要購買棉衣,需要燒柴燒炭,過年需要置辦新衣年貨,一家五口需要不少錢,狗兒拿不出錢,自己又不願意出力才讓劉姥姥上門要錢。他們家遠不至于吃不上飯的地步。
第二,劉姥姥話裡話外透露出要錢的意思。
(第三十九回)劉姥姥因上次來過,知道平兒的身分,忙跳下地來問“姑娘好”,又說:“家裡都問好。早要來請姑奶奶的安看姑娘來的,因為莊家忙。好容易今年多打了兩石糧食,瓜果菜蔬也豐盛。這是頭一起摘下來的,并沒敢賣呢,留的尖兒孝敬姑奶奶姑娘們嘗嘗。姑娘們天天山珍海味的也吃膩了,這個吃個野意兒,也算是我們的窮心。”
劉姥姥太會說話了。首先,她說田裡好容易多打兩石糧食,講出家裡情況得了賈家幫忙有所好轉,但不是太多,兩石糧食不頂用,還是過不了冬。
其次,地裡出了瓜果菜蔬,最好的“尖兒”都沒賣,全摘給了賈家。劉姥姥刻意說“沒賣”,賈家又怎能占她便宜,必然不會讓她空手而回。
最後,劉姥姥說“也算我們的窮心”,再次提醒自己“窮”,賈家吃着窮親戚的瓜果菜蔬,想着窮親戚,豈能不有所表示。
第三,劉姥姥非常明确的暗示這次上門還需要二十兩銀子過冬。
(第三十九回)劉姥姥道:“這樣螃蟹,今年就值五分一斤。十斤五錢,五五二兩五,三五一十五,再搭上酒菜,一共倒有二十多兩銀子。阿彌陀佛!這一頓的錢夠我們莊家人過一年了。”
劉姥姥的螃蟹賬算的特别赤裸裸。五分銀子一斤,七八十斤螃蟹不到五兩銀子。劉姥姥根本不了解豪門生活,怎麼可能算出來一頓飯二十多兩銀子?
會說的不如會聽的。去年她來拿走了二十兩銀子,今年的情況比去年稍好有限,自然還需要二十兩銀子才能過冬。劉姥姥話裡話外又說窮,又說瓜果菜蔬是用來賣的,又提二十兩,還說不過賈家一頓飯,就差沒說再給我“二十兩好過冬”!看劉姥姥的表演,不會覺得她讨厭,就覺得這個人物如此生動,太可愛了!
二十兩銀子對劉姥姥來說救急不救窮,解決不了根本問題。她們家每年都需要二十兩銀子才能過活。二進榮國府王夫人給了劉姥姥一百兩銀子,才是真正救了劉姥姥的窮,也更讓劉姥姥感恩。王夫人也讓她别再“投親靠友”,意思明确給這一次不再給了,驗證劉姥姥二次來,還是有要錢的意思。
劉姥姥知恩圖報讓人敬佩,不過,說她二進榮國府單純報恩并不可取,再謀得二十兩銀子過冬才是關鍵。在過冬和報恩之見,過冬更當務之急!反倒三進榮國府才是真正為了報恩。
【文/君箋雅侃紅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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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資料重點引自:
【脂硯齋重評石頭記】80回本 ;
【石頭記】周汝昌校訂批點本80回本 ;
【紅樓夢】通行本120回本 ;
【清·孫溫繪全本《紅樓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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