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敦邦先生的客廳裡挂着一幅題名《風雨同傘》的作品，我每次去拜訪總要欣賞這幅作品，越看越有味道。

　　大畫家戴敦邦先生的客廳裡，挂着一幅題名《風雨同傘》的作品，畫面上，戴先生和夫人共撐一頂傘，迎着風雨，相依相偎，走向快樂、長壽的康莊大道。這是戴敦邦先生為紀念和夫人沈嘉華鑽石婚親筆繪制的傑作，整張畫面生動傳神，把歲暮晚景中飽覽人間滄桑、休戚相關的夫妻情誼，描繪得感人肺腑，令人歎服，可謂傳世之作。

　　我每次去戴府拜訪，總要欣賞這幅作品，越看越有味道，往往不由自主笑出聲來，因為，我想到他們生活中的趣事。

戴先生夫婦的結婚照

　　年輕時，戴先生在雜志社工作。他畫技高超，非常勤奮，整天伏在案頭忙碌，下班回家，還經常加班。某晚，戴先生摸着腦袋對夫人說：“明天我要去出差，忙得忘了，很久沒有理發。”當時，芳齡二十四歲的戴師母說：“這有何難，我來幫你剃。”說罷，順手拿起家用剪刀。戴先生心想，妻子縫紉技術不錯，一家老小穿衣縫補全憑這把剪刀。于是，他乖乖坐在椅子上，讓夫人理發。戴師母一上手，就感覺不對，原來縫紉功夫和理發技術風馬牛不相及，平常用慣的剪刀，一點不聽使喚，硬着頭皮操作……戴先生擡頭一照鏡子，吓一跳，頭上活像套了一隻馬桶箍，而且高低不平，如同被狗啃過一般。

　　戴師母急得手腳無措，戴先生安慰她：“明天我去弄堂口剃頭攤，請人修整。”戴師母愁眉不展：“她們是家庭婦女響應政府号召，解放婦女勞動力，專為小朋友剃頭的。”戴先生笑着說：“蠻好，我不妨讓她們技術練兵，也算為解放婦女勞動力作貢獻。”戴師母這才破涕為笑。

開心的時刻

　　第二天，戴先生頭戴舊帽子，到剃頭攤對一位胖阿姨說：“請幫我剃頭。”胖阿姨頭搖得像撥浪鼓：“對不起，我們隻會剃小朋友頭。”戴先生和顔悅色：“我要去外地，時間緊張，幫幫忙吧。”胖阿姨振振有詞：“不行，萬一剃得不好，不光坍我的台，還要坍全上海剃頭師傅的台……”戴先生語塞，忽然看見牆上貼着電影《女理發師》廣告，有了主意。他問胖阿姨：“這部電影你看過嗎?”胖阿姨快人快語：“看過，電影明星王丹鳳演得真好，我向她學習。”戴先生雙手一拍：“我支持你，送上門來讓你練功夫，如何？”胖阿姨笑容可掬：“快請坐，我馬上幫你剃。”戴先生坐上理發椅，順手把帽子取下。這下，胖阿姨頓時面部肌肉抽筋：“你……你是癞痢頭?還是什麼地方逃出來的？”戴先生哭笑不得，如實說明情況。

戴先生夫婦在鎮江西津合影

　　胖阿姨這才松了口氣，應戴先生要求，為他剃了大光頭。戴先生連聲道謝：“辛苦了，需要付多少錢？”這下胖阿姨為難了：“要命，應該收多少錢呢？少收不可以，多收犯錯誤，對，我去請示一下領導。”說完，她自顧自朝居委會走去。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戴先生心急如焚。好不容易盼到胖阿姨奔回來，氣喘籲籲地說：“居委召開臨時會議，專門研究你的剃頭費，平時剃一個小孩頭，收人民币五分，現在算侬兩個頭，不，收侬兩個頭的價錢，人民币一角。”

　　從此，戴師母下決心學習理發技術，她買齊全套工具，在自己四個兒子頭上練功夫。起初，每次拖兒子理發，孩子們都害怕得龇牙咧嘴，大哭小喊，到後來，戴師母練就一手過硬本領，成了全家人的專職女理發師。

戴先生與王汝剛、周一新合影

　　戴先生曾經對我得意地說：“我的夫人勤儉持家有功勞，我和兒子從不到剃頭店，光這項算起來，省下來的理發費，可以開家理發店啦。”我提建議：“店名就叫‘戴家樣’吧。”（王汝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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