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馗捉鬼”形象出台是佛教和道教競争的結果

文：枯木

端午節将至，民間習俗為懸挂艾葉、做香囊、吃粽子、飲雄黃酒、賽龍舟等活動，祭奠偉大的愛國主義詩人屈原，這是端午節全國主要習俗。在不少地方，人們還舉辦“跳鐘馗”或“鬧鐘馗”活動，用來祈福求平安，或望子成龍，高中魁元。俗語有“賜福鎮宅，唯鐘馗”，“拜請鐘馗，中榜得魁”的傳說。

屈原

端午節起源于商周時期，端午就是五月初五的意思，“端”即初始的意思，“午”是因為按照夏曆曆法第五個月為“午月”（正月從寅月開始），加上仲夏之日，天清氣爽，古代時常有瘟疫，而艾草和酒可以祛病防疫；古人敬畏鬼神，人們在這一天舉辦“傩戲”來祈求平安。春秋時屈原于這一日抱石投汨羅江自盡，人們為了紀念這位愛國詩人就把這一天和以前的節日結合起來，這點從挂艾葉、飲酒、跳傩戲等記載和屈原并無關系可以看出。

傩戲

至于鬧鐘馗和端午節聯系起來這要到唐代以後。鐘馗的形象是唐朝後才有的，關于鐘馗此人的來曆，曆來考究不少，都認為是傳說人物，但是鐘馗原型是誰，卻相互質疑，并無定論。

傩戲

如今我們熟知的是唐朝盧肇的《唐逸史》的記載：開元年間，唐玄宗唐玄宗病中夢見一小鬼盜走玉笛以及楊貴妃的繡香囊。玄宗大怒，正要派武士驅鬼，忽見一大鬼奔進殿來。此鬼蓬發虬髯，面目可怖，頭系角帶，身穿藍袍，皮革裹足，袒露一臂，一伸手便抓住那個小鬼，剜出眼珠後一口吞了下去。玄宗駭極，忙問是誰?大鬼向玄宗施禮，自稱是終南山鐘馗，高祖武德年間，因赴長安應武舉不第，羞歸故裡，觸殿前階石而死。幸蒙高祖賜綠袍葬之，遂銘感在心，誓替大唐除盡妖魅。唐玄宗醒後，病也霍然而愈。玄宗令畫家吳道子按其夢中所見畫一幅鐘馗圖。圖成，玄宗在畫上批曰：“靈祗應夢，厥疾全瘳，烈士除妖，實須稱獎；因圖異狀，頒顯有司，歲暮驅除，可宜遍識，以祛邪魅，益靜妖氛。仍告天下，悉令知委。”有司奉旨，将吳道子《鐘馗捉鬼圖》镂闆印刷，廣頒天下，讓世人皆知鐘馗的神威。

鐘馗形象

據考據，盧肇是唐武宗時期進士，距開元時代已有一百多年，所叙未必是事實。北宋沈括認為南北朝時名叫鐘馗的人很多，比如南朝征西将軍宗悫有妹就名叫鐘馗。明朝楊慎和清朝顧炎武、趙翼等根據《周禮·考工記》“大圭，長三尺，終葵首”、《方言》“齊人謂椎為終葵”等資料，認為所謂鐘馗系由“終葵”演變而來。

近人則認為鐘馗的原型是商湯時的巫相仲傀，其名在《尚書》、《左傳》、《荀子》中又作“仲虺”、“中歸”、“中壘”。商人事鬼，“傩戲”就需要有專門的巫人來跳，這就是巫相，傀者，面具也；驅鬼必戴面具，面具之形甚多，因而發生仲傀多首的傳說。古人命名常以字釋名，鐘馗之“馗”乃“九首”合文，《天問》：“雄虺九首”，則仲虺以“虺”作名，而“馗”即“九首”，或即其人之本字也。（《文史新考·鐘馗考》）

傩戲

另一位學者則認為鐘馗是由先代位居祝融之号的重黎衍生而來，上古史書有重黎、重回、句芒等稱呼祝融，實際上仲虺即重回（重黎）的音轉，因而鐘馗來曆更早。

筆者認為，首先可以确定的是，鐘馗這個人物起源于上古時期的“傩戲”中驅鬼求平安的巫人，鐘馗的名字是曆代的音轉，唐朝應沒有鐘馗這位名落孫三的進士，這點應無疑問。其次可以确定的是鐘馗确實是驅鬼“傩戲”的主角無疑，這點人們在敦煌遺書中發現了唐寫本《除夕鐘馗驅傩文》可以證明。至于鐘馗故事的起源是什麼時期有人質疑，認為更早。筆者認為，鐘馗故事的應該不早于唐玄宗時期，這是有意為之。

鐘馗脫身于傩戲，傩戲發展到後來發展演變成道教内容之一，儒教、道教、佛教中國三大教，儒教作為正統，在漢朝後就确立了主導地位，道教、佛教隻是從屬地位，二者相互借鑒相互發展，但是也一直明争暗鬥，這點并不是教義之争，而是統治者利用其來維護自己的工具而已。

佛教從東漢傳入中國，作為外來者，曆史上有過四次比較大的滅佛運動，分别是在北魏太武帝真君七年(公元446年)、北周武帝建德三年(公元574年)、唐武宗會昌五年(公元845年)和後周世宗顯德二年(公元954年)”的四次滅佛運動，即佛教史上所謂“三武一宗”法難。而鐘馗出世就是在滅佛運動之唐武宗時期。

唐朝創始人唐高祖李淵認老子為祖先，信奉道教，唐太宗李世民繼之，武周皇帝武則天臨朝後，為了标明正統，與比丘昙慈造大雲經，以為符谶，師事高僧神秀、法藏、義淨等，頗能屈己盡禮，佛教得以迅速發展。唐玄宗李隆基助父奪得政權後，推崇道教，親自為《道德經》作注，對佛教采取限制和利用并行的政策，後代皇帝也基本保持這一态度。由于僧侶免除稅賦，唐朝後期，佛教寺院經濟過分擴張，比如唐憲宗時期，迎佛骨(指骨舍利)于鳳翔法門寺，全國争相效應，一時間捐财捐物，唯恐弗及，引起韓愈等人的批評。佛教寺院經濟的發展造成國庫收入減少，再加上唐武宗李炎信奉道教，厭惡佛教，因而在會昌年間開始大規模的滅佛運動，敕令全國寺院禁止建造莊園，拆毀4千餘所寺院，迫令26萬餘僧侶還俗。

唐武宗既然要滅佛崇道，就要讓信衆有所皈依，于是，宣傳道教人物事迹的故事應運而生，附會古代人物，經過加工演變，鐘馗可能是其中之一。盧肇處于唐武宗時期，他的《唐逸史》看起來是說唐玄宗崇道，其實則是為了迎合宣傳而已。因而，關于故事真假，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從唐玄宗信奉道教來看，極有可能為了宣揚道教略加演繹，吳道子畫鐘馗也是真事，因為皇帝賜給大臣鐘馗畫像作為新年禮物，的确是盛唐以來的慣例，如開元時的名人張說及其後的劉禹錫等，都有謝賜鐘馗圖和曆日表的作品傳世。

總之，鐘馗是唐玄宗時期推出的道教人物，原型可以追溯到古老的“傩戲”，這是統治者利用道教來鞏固自己地位的工具，就如同武則天自封“聖母神皇”，宣傳是彌勒佛轉世一樣。李氏為老子後代，自然不需要再來轉世一說，可是為了宣揚道教法力，鐘馗自然應運而生，成為道教和佛教競争時期推出的“形象代言人”而已。

2017-5-28榆木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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