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頭山裡的牛?來源:運城新聞網■胡春良,現在小編就來說說關于我是一頭山裡的牛?下面内容希望能幫助到你,我們來一起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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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春良
五月的柴家溝,小河在青草芽間穿行,荒地上長滿蒲公英。我就躺在老田門口的大石頭上,望着山頭的白雲出神,鳥兒在老柳樹枝丫間叽叽喳喳說着知心話。這太陽也真是的,要回家了也不打聲招呼。猛然坐起,環顧四周山林草地,五頭牛一頭也不見了。一躍而起,大聲呼叫我的牛。除了山野空谷的嘲笑一般的回聲,什麼也沒有。這一急非同小可,我驚醒了,原來是個夢。遙想中條山,思念故園,不禁怅怅然。
我的家鄉在中條山深處的太寬河邊,小村隻有十五六戶人家,七十餘口人。小村的牛呢比人還多。童年時,除了幫家人幹力所能及的農活外,我主要是放牛。一般是三兩個成群結伴放牛,有時是多半個村的牛都集中在一起,牛叫人歡好不熱鬧。牧歌童年,别有一番歡樂!
說起放牛,我們村有兩個放牛老把式。一個是我爺爺,他脾氣暴躁,又不多說話,他放的牛都非常聽他的話,但小孩子一般不喜歡和他一起放牛。另一個就是我外祖父,他經曆磨難多,見多識廣,而且熱絡,小孩子放牛都喜歡和他一起。外祖父不僅對家鄉的溝溝岔岔、山山嶺嶺都熟悉,還會根據牛蹄判斷是哪一頭牛。同時,他也是拾柴的高手,總會幫我們把柴捆得緊緊的,而且會把挨肩的部位處理得非常到位,背在肩上十分舒服。往往是外祖父帶着我們三四個小鬼在山間放牛。隻要有外祖父在,我們大可放心。
那時,每家都有五頭左右的牛,多的有七八頭。由于山林茂密,特别是夏天,一旦牛鑽進樹叢中,看不見,也不好找,所以基本上每頭牛的脖子上都挂個鐵的或銅的鈴,我們習慣稱之為牛鈴。牛吃草或行走時,鈴就會響個不停,即便看不見牛,我們也能知道牛所在的方位。放牛時,群牛鈴铛響個不停,像是樸拙原始的交響曲,很是熱鬧。春夏秋三季放牛,早上放一次,午飯時趕回家,下午再趕到山上,傍晚再趕回來。如果是農忙時節,一般早上把牛趕到山上,就回家了,任牛自由活動,下午再去把牛找到趕回來。有時十天半月就散放在山上。基本上每家牛都有頭牛,其他牛會緊跟它。經常在一起放的牛,基本上也會一起活動,當然,其中必有一頭公認的頭牛。冬天放牛簡單些,早上太陽出來後,把牛趕上山,然後回家,一般天黑時,牛就會成群自動從山上回來,我們一般隻在村口等就行,它們會自覺回到各自圈中。
放牛無小事,牛是全村的大事。一旦牛在山林中找不見,特别是兩三天不見蹤影,全村人都會自覺去找。如果是晚上,每個人或提着馬燈,或打着手電筒,腰上别把斧頭,再帶上自家的狗,在山間小路、山林深處尋找,直到找到為止。這份溫暖的情義是小村的良知,是小村的熱誠,是小村大家庭的愛。其樸素、其自覺,令人久久懷念。
放牛同時還有一項重要任務是拾柴禾,我們土話叫背柴。柴是各家生火做飯、冬天取暖燒炕的必備之物。我們隻拾幹柴,山林中枯死的樹枝、樹幹是首要選的。我們是挑了又挑、選了又選,拾取幹透了的、光杆的、易燃耐燒的。幹透的杜梨木、青岡木、橡木、豹榆木,還有楊木都非常受歡迎。有時也專門找黃栌木,因為它生火容易。把柴禾用斧頭砍削整理好,用自帶的繩,或者就地取材用葛條、羊角蔓、山葡萄藤等捆緊,趕牛回家時背回去。背一捆柴,往往要走上好幾裡路,如果牛跑遠了,十裡八裡也背。柴家溝、李家溝、韓家窪、上嶺、韓家窪後溝、王家坡嶺等地,都炸響過我們放牛的鞭鞘聲,也留下了背柴的身影,那時也不覺得累。一般一個寒假背的柴夠家裡燒半年。誰家的孩子背的柴多、柴好,似乎成了家裡的臉面。我背柴是比較拼命的。媽媽身體不好,還要忙莊稼活,我就為媽媽背最多最好的柴。别人一般一天背兩捆柴,我平均每天背六捆,肩膀紅腫,腿上也滿是劃痕,也不覺得苦累。
耕牛剛由生産隊分放到各家各戶的那個暑假,我和保平、香會、軍國等幾個經常把牛趕到李家溝放,每天早上趕到那兒,晚上趕回來。有時傍晚把牛集中在一起,不往回趕,我們也就回家了,牛就在大樹下過夜。說起那個暑假,我們還挺“糟蹋”人。正值核桃有嫩仁時,我們或爬上振學家,或香會家,或我家地頭的大核桃樹上,采摘最好的核桃,用八号鐵絲自制的小刀剜核桃吃。先把核桃弄成兩半,然後旋出核桃仁,大飽口福。幾乎李家溝每棵核桃樹下都留下我們的傑作——核桃瓢。當然,這事被大人們知道了,我們免不了會挨打受罰的。
說起放牛,我們還遇見過極其悲壯震撼的牛集體悼念儀式呢。開軍家有一頭黑狸毛大公牛,極其彪悍,生性好鬥,而且十分活躍。若到發情期,它更是近乎瘋狂。那天,我們從韓家窪放牛歸來,三四家的牛共二十多頭,那黑狸毛大公牛不是爬跨到這頭牛背上,就是爬跨到那頭牛身上。正當從陽坡頂崖跟狹窄小路上經過時,那公牛一爬跨,那母牛閃了一下。在我們的驚叫聲中,那公牛滾坡了,跌落到三四十米的深溝裡。溝裡是條小河,大楊樹下有個深潭,牛正好掉進潭裡。那牛掙紮着起身,口吐鮮血,但仍然向前奔跑,又跑出約五百米時,竟然在太寬河水磨潭邊的開闊草地上氣絕身亡。群牛瘋狂地圍上來,仰天嚎叫,前蹄刨地,草葉草根、沙土沙石亂飛。爾後,有的牛前腿跪地,凄厲嚎叫,有的牛就在草上打滾,任憑我們用木棍趕也趕不開,就連我那放牛經驗豐富的外祖父也束手無策。嚎叫聲引得全村其他牛一起呼應。之後,人們把那頭死牛擡走了,群牛仍久久不願離去。在随後的兩個月時間裡,每每經過那裡,群牛都要舉行特殊的悼念儀式。牛之間的真情和悲痛真切得讓人震撼,那是生命的原始抒發。
放牛呢,還要特别注意不能讓牛糟蹋莊稼。那些牛都精得很,哪裡有莊稼,哪裡能進到莊稼地,哪裡能偷吃上,那些頭牛、那些老牛是非常清楚的。有一年冬天,我和外祖父早上把牛趕到十畝地嶺,背捆柴就回家了。下午晚去了會,二十幾頭牛全部跑到廟前村一戶人家的麥地裡啃麥苗。那位老人氣急了,把牛全部趕到他們村,圈到一塊空地裡還不解恨,又拿着根木棍追着打。照例是外祖父出面協調,賠情說好話,我們才把牛趕回村。少不更事的我們嘲笑了那位老人好長時間。
放牛之樂,還有打獵之趣。當時家家都養狗。放牛時,狗也跟着上山,幾家牛一起放,幾家的狗也一起上山。經常遇到幾條狗向野豬發起進攻,大多數情況下,狗是奈何不了野豬的,我們喜歡的是那份熱鬧。這些狗中,有許多是出色的獵狗,我家的小黃狗、雪旺家的大黃狗就獵獲很多,獵物主要是獾,偶爾有野兔和野雞。獾一般下午都出洞活動飲水,特别是秋天,往往放牛歸來,我們肩上扛的不是柴禾而是獾。有一次在韓家窪後溝,天黑了,我家還有一頭牛沒找見,正在急頭上,小黃狗卻和獾幹上了。為了找牛,我也沒顧上幫忙,小黃狗居然獵獲了兩隻獾。這條狗的名頭還是很響的。雪旺家的狗也經常在柴家溝、春溝一帶獵獲獾。我們往往希望多帶幾條狗,放牛時捎帶打獵,就為好玩。打獵也是不那麼容易的,這些獵狗經常是滿身傷痕,但充滿着狂野的力量!當然那時還沒有動物保護意識。狗還有其他作用呢,它會順着牛留下的氣味幫人在山林中找到牛,遇到蛇什麼的,也會勇敢地沖上去。冬天下雪路滑,如果摔倒了,我家的小黃狗還會咬住衣服拉人起來呢,通人性啊!
放牛還有采摘之樂。一是采挖藥材,有連翹、丹參、黃芩、桔梗、蒼術、柴胡、五味子等中藥材;下雨天可以采木耳;春夏之交可以采食大琏(一種野生果);夏天可以采食菠盤(一種野生草莓);秋天呢最美,許瓜瓜、山葡萄、野李子、毛栗子等等都是美味。我們也經常采挖野菜,比如小蒜、山蔥、山韭菜、香椿芽、羊肚菌等等。反正放牛時是不會閑着的。
人有英雄,牛也一樣。在這裡,我就說說幾位牛英雄吧。第一個當屬“白點點”。那是一頭雄壯健美的大公牛,堪稱牛群的“男神”,榮幸的是分給了我家。它因黑紅毛色,夾雜白斑點而得名。它長着一副美麗的大犄角,勇武異常,鮮有對手,每每在山林中穿行,虎虎生風。它也是犁地耕田的好手,深得人們喜愛。我家人把它照顧得特好。可惜的是,第二次分牛時,它被分給振學家,一年後被賣給殺牛的了。這讓我痛惜了好長時間,我真不敢想象屠刀怎麼忍心刺進它那俊偉的身軀。
第二個是“老黃鍵牛”。它身材粗壯低矮、四肢健壯,上坡爬山健步如飛,人稱“爬山虎”。它生性更好鬥,白點點犍牛有大俠風範,而它呢,堪稱綠林草莽,曾經和王家坡的大犍牛惡鬥,甚至一天一夜沒吃沒喝,折斷了雙角。自此和王家坡的犍牛不能再見面。“老黃犍牛”和“白點點”合夥耕田乃絕配,其最後也難免年老遭賣,死于屠夫刀下。
第三呢,該說一說“米轱辘”了。它得名于環形的雙角和金黃色的毛色。它身材高大,力大無比,加上不好鬥,少缺一股狂野霸氣,但耕田也是絕好把式,人們也頗為喜歡。
第四呢,當屬“白涅(音)”,這是土叫法,“涅”指額頭,因額頭上有一撮圓形白毛而得名。這牛最大的特點是腰特别粗,人們都稱其油桶腰,頗有蠻力。其兩角水平生長,卻少點雄風。這牛耕地很好,偶有打鬥,打鬥中失去一角。一般牛不敢惹它,但它天生就怕“白點點”,一見面就躲開,往往會被追着跑。它們耕地根本駕不到一塊。
熟悉的中條山,熟悉的大黃牛,童年牧歌,是生活的原生态,是行雲流水的記憶。也許我們每個生命都渴望一種與自然相諧相融的自在境界吧,所以放牧的童年,也被童年所放牧。這是一份道法自然的真純,也是心靈本源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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