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震
崔護活着的時候,并不是一個有名的詩人,作品的數量也不多。他的不被人看重,可以通過一個事例說明,即後人研究唐朝詩人的人,沒有人知道他是何年生人,何年故去。崔護依據唐朝“吏冊”,拿今天的話說“幹部檔案”介紹,他公元792年進士,最高的職務做到嶺南節度使,依靠這些簡單的材料,後人推測,他大概和元稹、白居易同時代。崔護之所以到今天仍能被人記得,主要是他那首自己愛情經曆的詩篇——《題都城南莊》。
崔護,字殷功,博陵人,現在河北定州。崔護人非常聰明,長得也比較帥氣,隻是性格有點孤僻,平常不太與人往來。他在貞元十二年第下進士後,便居住在唐都城長安。應該是第二年的清明節,他獨自到城南踏青。那天,他喝了不少酒,走到一戶人家門前。這戶人家大約有一畝地大小,有籬牆、有院門,院内花木叢萃,桃花盛開。崔護酒高口渴了,扣門讨水,過了一會兒,才有一位女子自門隙窺之。接着,那女子向崔護道了“勝常”。“勝常”,是唐人見面時問安的話,猶如現在人見面問好。崔護報了姓名,又說明了扣門的原因。那女子讓崔護進門,引入室内,坐在床沿,而她卻站在門外,斜靠彎彎的桃樹。
許多鑒賞書在介紹這首詩時,把這個故事寫到這裡就結束了,這個故事确實也是崔護這首詩創作背景。這首詩雖然明快真摯,但要憑心而論的話,并不算首好詩,唐詩中像這樣等級的作品太多了。崔護如果僅憑這首詩,我想,他這個人還不足以能“活”到今天,還不足以那麼脍炙人口。為什麼崔護這個人,這首詩能有如些長久的生命呢?因為故事沒完,還有下文。
崔護那天沒見上那女子,仍惦念不忘,隔了十餘天,又去她家。剛到門口,聽見院裡有一老父哭聲,崔護打門,那位老父出門問:你叫崔護嗎?答:是啊。那老父大哭:是你殺了我的女兒。崔護一聽,頓時懵了,腦子一片空白,不知如何應答。
那老父接着哭述:我的女兒是個讀過詩書的人,之所以沒有說人,是因為沒有合适的。自從你去年來了以後,她就跟丢了魂似的,常常恍惚若有所失。前幾天,她出門,回來看見門扉上的詩,讀完之後就生病了,絕食幾天死了。我的女兒一直認為可能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她認為你是君子。老父一邊說着,一邊拉着崔護的手痛哭流涕。崔護這時也被感動了,眼眶裡淚水盈盈。
崔護走進房内,望着那女子平靜地躺在床上,便不能自己地把頭貼在她的大腿上恸哭。崔護喊着:我就在你面前,我就在你面前啊。喊着喊着,那女子突然睜開雙眼,複活了。老父大喜,把女兒給了崔護。
這個故事的後半部分非常有戲劇性,有點像小說是嗎?其實,它就是一篇小說。這後半部分,就是根據崔護題詩的經過,四十年後由一個叫孟棨的唐人續寫的。這篇小說使崔護這個形象更加豐滿,使崔護這個故事更加完整。當時,這篇小說引起了很大反響,上至達官貴人,中至文人雅士,下到庶人百姓都十分喜歡。正因為有了這篇小說,更多的人開始去閱讀這首詩,去了解崔護這個人。崔護在這個時候有點紅了,但仍然沒有人知道他在哪裡,是否已經故去,可能那個年代不像現在喜歡追蹤和炒作名人的私事。整個大唐雖說是詩人輩出的時代,但是真正編一本“唐詩選”,卻是後來的事情。第一本比較全面比較權威的“唐詩選”叫《又玄集》,是韋莊編的,大約在崔護題詩的六、七十年以後,也就是說如果沒有孟棨的這篇小說,崔護的這首題詩恐怕早就被曆史淹沒了。
到了北宋,歐陽修在《醉翁談錄》中又重新修編了這個故事,把他歸入了傳奇類,定題《崔護覓水》。歐陽修的這篇傳奇,在當時很多人都愛讀,很多年青人都對這個故事充滿向往。再往下,元朝就更誇張了,元曲家把崔護搬上了舞台,名《崔護覓水逢女子》,并給那個女子起了姓名,叫謝菊英,說她那天給她母親上墳去了。明清時這出戲在民間從來沒有斷過,直至現代崔護這個形象仍然在舞台上出現,評劇和河北梆子都有全本《人面桃花》,尤其是河北梆子,更是将這檔戲定為傳統經典節目。為什麼,因為崔護是河北定州人,定州一帶的人非常愛聽“梆子”,更愛這個有生動美麗愛情故事的老鄉。
這篇随筆寫到這裡,大家應該明白了崔護這首詩為何能不朽,能流傳至今的原因。應該說崔護是幸運的,因為他的故事和詩篇,一直在被後人不斷地演繹,不斷地光大,這要歸功于文學藝術的魅力,歸功于文學藝術家的本領。文學藝術家的本領有多大呢?這個問題非常難回答。有一位作家曾經說過,這取決于一個人的心,心有多大,藝術家的氣魄就有多大。這話說的有點懸,但仔細想想有些道理,因為心決定意識,意識決定形态,心大則形态大,心小則反之。不是嗎?《三國志·諸葛亮傳》中僅僅六個字的“凡三往,乃見”,競被後來的文學家羅貫中,演繹成洋洋灑灑,人人皆知的“三顧茅廬”。文學藝術好啊,它能讓閱讀者和欣賞者找到自己情感的歸縮,找到思想共鳴,它能讓停留在曆史深處的人物和事件鮮活,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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