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振華:資深媒體人、上海作家、雜文家、評論家
張雙勤先生(1932年生,上海人,一級編劇,上海作家協會會員,中國戲劇家協會會員,中國曲藝家協會會員)健在的話,今年是他的90誕辰。在這裡做一個假想,如果先生今天還在的話,他會怎麼看待上海滑稽的“前世今生”?我所謂“前世今生”,其實不過隔了二十年,确切說,從滑稽劇作家王輝荃英年早逝,迄今剛好二十年。
相形當時的鼎盛,而今的滑稽界,是不是有恍若隔世之感?事實上,從王汝剛紅極一時的名段《頭頭是道》開始,滑稽式微的迹象就已經顯露了。張雙勤先生當時曾對我說過,滑稽或曲藝如果靠寫“定向戲”“定向作品”來維持生計,而不是真正能夠在深入生活、跳出窠臼、扶植新人、大膽改革上有所為而有所不為,它的日漸式微乃至最終失去觀衆,是必然的。
我12歲那年,向先生拜師,我模仿黃永生的上海說唱《狗頭軍師》和《古彩戲法》,惹得先生眉開眼笑,他喜歡我的聰穎。為了拜師,我放棄了重點中學,硬是轉學到先生所在的民辦求進中學。但初中畢業前後,當我被包括人民評彈團在内的好幾個劇團錄取時,他同我母親一道,硬是攔截不放,他非要我考戲劇學院。他對我說,自己是酷愛滑稽,自己心甘情願大學肄業選擇去唱滑稽,自己搞了一輩子滑稽,不後悔,但他更希望我将來能在創作上繼承他的衣缽。
高中畢業那一年,藝術類院校沒在上海招生,我的從藝夢想成了泡影。但是我早已經不怨先生了,從我成為“筆杆子”、從我第一篇文章見報開始,先生一直默默關注着我。有時為了個别字句或标點,他也會打電話來指出。我沒能繼承他衣缽,他言語中怅然若失,高興裡透着難受。
“上海的滑稽戲真沒人看了?”晨報這個問題問得好!我的回答是,今天能夠心甘情願自掏腰包花幾百元錢走進滑稽劇場看《七十二家房客》的觀衆,一定是懷着一種莫名而複雜的情結的;在他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語境下及場景中,讓他們熱愛的老一代藝術家不在了,讓他們笑痛肚皮的老戲不好笑了。而今,滑稽這朵海派藝術奇葩,再也不是當年那個路燈下的寶貝了。我還是那句話,沒有回不去的從前,隻有抵達不了的境界。
孫繼軍:上海滑稽藝術文博館創辦人、上海覽香海派文化傳承發展中心負責人,長期推廣海派文化和滑稽藝術
上海滑稽當然有人看。就從最近落幕的上海人民滑稽劇團(上海獨腳戲藝術傳承中心)成立七十周年的專場演出和上海滑稽劇團的現代三部曲《哎呦爸爸》《皇帝不急急太監》《弄堂裡向》的票房來看,場場爆滿;帶滑稽班底的方言話劇《51号兵站》近日又在上海宛平劇院精彩亮相。是什麼原因産生沒人看滑稽的錯覺呢?
其一,觀衆關注度從劇團變成了演員,這是和追星現象化的形成有關。就跟看電影不看劇情,先看演員。看滑稽演員隻是另一種表達形式。而看到的演員很多都在做廣告、玩抖音。殊不知,更多應該關心的是劇團演出的動态。
第二,劇團本身對滑稽的推廣力度不夠。僅靠一些專項采購進入社區,明顯在覆蓋人群中傾向于老年人。對于消費主力的中青年需要有更多的辦法。
第三,劇團要對觀衆有“代際培養”的理念。怎樣從孩童就開始讓他們能喜歡滑稽。就好像很多喜歡滑稽的老聽衆老觀衆,這些愛好都是從小培養起來的。
第四,對于如何看懂滑稽,缺少普及。今天與其說“還有人看滑稽嗎?”,不如說“還看得懂滑稽嗎?”滑稽發源于市井,更多表現社會上随處可見的内容,形成笑料。雖然沒有像芭蕾什麼時候該鼓掌、歌劇什麼時候可以進場那麼麻煩,但觀衆是不是會“笑”,是不是聽得懂滑稽當中的梗很重要。
上海滑稽藝術文博館就是希望能夠補缺專業團的一些功能。特别是在推廣和凝聚觀衆方面,讓一些年輕觀衆直觀可以看到“滑稽是什麼”“滑稽長什麼樣”,通過一些講座、導賞、交流,吸引更多喜歡滑稽或者想了解滑稽的市民朋友。
趙卿峰:上海滑稽笑朋友工作室創辦人、上海蘇河灣讀書會會長、上海市曲藝家協會會員、上海新文藝工作者聯合會會員、上海通俗文藝研究會會員、上海微型小說學會會員、上海靜安區作家協會會員
上海滑稽隻要堅持推陳出新,不斷有好戲上演,廣大觀衆是願意花錢買票進劇場看戲的。因為人民需要歡笑,滑稽是一門笑的藝術,她能使大家在欣賞藝術的同時,感受海派文化的魅力和魔都市井的氣息。新上海人通過看滑稽戲,還能學習上海話,了解上海的風土人情,從而更好的融入上海這座城市,可謂“一舉多得。”
我曾在上海人民滑稽劇團工作過,後創辦了上海滑稽笑朋友工作室,在創作和演出方面也做出過一些新的嘗試與努力,深知滑稽藝術創作和創新的不易!當我問起身邊的年輕朋友,會不會買票進劇場看滑稽戲?得到的答案各占一半。另一半不選擇買票進劇場看滑稽戲的年輕人向我直言了他們的理由:滑稽戲不夠時尚,沒有新意,不與時俱進,過于傳統,同樣是看喜劇,會選擇去看脫口秀或其他類型的舞台喜劇。
其實,面對這樣的問題,近年來上海的滑稽兩大劇團也在不斷探索現代滑稽戲的新模式。上海滑稽劇團排演的時尚滑稽戲《愛情樣闆房》《好“孕”三十計》和上海人民滑稽劇團排演的都市情感滑稽戲《我的床我做主》,聚焦了當代年輕人的婚戀、生育等熱點話題,劇中借鑒了話劇的處理手法,融入了時尚的網絡語言、改編串插了流行歌曲。從演員的服飾到現場的舞美、燈光都進行了大膽的創新,經過編導的精心設計,劇情、人物、台詞很接地氣,給觀衆帶去了耳目一新的感覺,争取到了許多年輕觀衆走進劇場看滑稽戲。
此外,通過改編張愛玲的小說,成功上演了滑稽戲《獨養女兒》《太太萬歲》。運用話劇的胚子、滑稽的段子、新喜劇的路子打造了滑稽戲《上海的聲音》。從備受關注的都市婚戀話題,談到社會痛點空巢老人、再到反映時代變遷的弄堂故事,上海滑稽劇團的都市三部曲《皇帝勿急急太監》《哎喲爸爸》《弄堂裡向》照顧到了不同年齡層次的觀衆,得到了很好的贊譽。
在我看來,這些都是對滑稽戲的創新有益的嘗試,能吸引更多人的關注,心甘情願地為滑稽戲買單。誠如著名滑稽表演藝術家王汝剛老師所言:“上海滑稽要走一條傳承、創新、融合之路。”
既要繼承好傳統,又要突破創新,把傳統與創新融合好了,才能使上海滑稽的笑聲代代相傳,讓更多觀衆喜歡上海的本土喜劇,走進劇場目睹名家、笑星們的藝術風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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