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一切美好都值得歌頌。在一切的美好之中,春花與秋月,母愛與鄉愁,占據着相當的比重。除此,不言自明的,還有愛情。
曾經很喜歡林依倫的一首歌,歌詞本就是一首詩,歌名也好聽,叫《透過開滿鮮花的月亮》。這是一首情歌,描述的畫面是一輪明月,映襯着花叢中的少女。令人銷魂的意境,充滿了神秘與幻想。
也喜歡過龐壯國的詩句,“月亮是一扇小圓窗。”由此聯想到蘇轼的“小軒窗,正梳妝。”“明月夜,短松岡。”因為我的心裡,也有一扇窗啊!村前的小溪邊,三間青磚草堂,一扇燈光溫暖的窗,窗格間映出母親慈祥的面龐。
母親生前喜歡花。房前,屋後,窗台,井欄,都種着花:有木本的丁香,有名貴的美人蕉,有年年必須移栽的地瓜花,有不需特别管護的芍藥和刺瑰。更多的是草花,像鳳仙、胭脂、掃帚、格桑、步步高、江子剌、根年陳、波斯菊……花的品種可真多,五花八門。花的顔色也多,五光十色。
我喜歡綠植。雖然嘴上不說,心裡卻知道,這完全是母親的遺傳。可我不養花,是因為花粉過敏。所以,家裡隻栽樹,那些觀葉的熱帶植物,都是我的最愛。“甯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骨子裡的文人情結,濃稠得化不開,像一杯烈酒。吟曹孟德“對酒當歌”,發人生苦短之感慨。誦李太白“舉杯邀明月。”歎人生寂寞與無奈。
母親後來害了病,可始終不減對花的衷愛。她甚至不顧體面,纏着人家,把心儀的花弄到手,高興得像中了。其實,今天看來,都是一些普通的凡品,根本沒有異卉奇葩。這讓我很為母親的無賴不值。
鄉間有最好的月亮。寂寥的荒天,一隻又大又圓的水銀鏡,能照出人的魂來。小時候貪玩,尤其是月圓之夜。小孩子在街巷間,吵吵嚷嚷,打打鬧鬧,至晚方散。沒人相送,自然無人來接。一個小孩子在街上跑,月亮也跟着跑。有一首歌:“月亮走,我也走。”其實,應該完全調過來。
月亮既調皮,又淘氣。人走,她走;人停,她停。天上如此,池塘裡也如此。讓人貪戀她的妩媚。叫人懷疑着了她的道兒,入了她的夢寐。
忽然記起母親給我們分月亮的事。夏夜,燠熱難耐,一輪圓月高挂。大柳樹下,井台邊,空地上,母親看我們玩耍。
我們突然發現天上的月亮,沉在了井底。這在當時看來,是一個多麼偉大的發現啊!我們去告訴母親。母親笑着,“我可以把它撈上來!”母親提着鐵皮桶,站在井台上,往井筒裡順着繩子。“叮叮當當!”鐵皮桶磕着石頭苔藓井壁,彈奏出美妙的鄉間音樂。
抖着鐵皮桶,母親從井裡汲水。滿盈的鐵皮桶放在井台上。我們圍上去,真的看見一輪明晃晃的小月亮,在鐵皮桶裡晃悠。我們想要這個月亮。母親笑着,拿來一摞粗瓷大碗,放在青石闆上。然後提起鐵皮桶,把每一隻碗倒滿。
呀!确實是啊!我們每一個人的碗裡,都分到了一個月亮,隻是比鐵皮桶裡的瘦了一圈!
端起碗,咕嘟咕嘟豪飲。碗裡的月亮,像一隻蛋黃,滑過嘴唇,溜過齒頰,擠過咽喉,流過食道,淌進胃裡,清冽而甘甜。我們分不清,這是井水的味道,還是月亮的味道。總之,覺得肚子裡裝着月亮,全身的骨節,周身的皮膚,甚至是每一個毛孔,都滲着清涼。
如今,母親離開我們二年餘了,我卻更加地思念她了。常常在風中,在雨裡,在炊煙下,在陽光底,在小院内……看到她。我知道,這是一種幻覺,應該加以克制與屏蔽,可每每在回鄉時,又總是不知不覺地油然而生。
仲秋的晚上,依然有美麗的白月光。我們小時,母親常備了月餅、葡萄和西瓜,喂我們這群小饞蟲。現在,母親不在了,耳邊隻有林依倫的歌:“透過開滿鮮花的月亮,依稀看到你的模樣。”在風中輕唱……
今兮何兮?“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普天之下,率土之濱,“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婵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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