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是很和美的,我們甚至希望在那裡駐足,看一眼芳草的露珠上,倒映出古道的滄桑,小亭的孤獨。可是,它是送别的,是懷念的,是從容的,是決然的,是告别的,所以一字一詞都是平平淡淡的,說着一場人生離合的故事,就像一個孤獨的流浪者,安靜地彈着吉他,隻有那一輪夕陽是觀衆,最後連夕陽再不忍聽下去而西沉。
1、
安靜彈吉他的是李叔同。
好友許幻園破産前來告别,趁着風雪而來,隻留下一句“後會有期”,未進家門,未喝一口酒,未留下豪情和志氣,隻将悲傷踩進冰雪的冷酷,在雪地上留下來回的兩排腳印,來時跌跌撞撞,去時踉踉跄跄。
李叔同站在雪中,看着雪花的飄飛,感受着天地的凄冷,心中卻堵着一腔難言的悲傷,曾經相攜吟詩喝酒的豪氣漢子,如今落魄,落魄在世事無常的輪回中,雪中的告别,告别的是天地的殘酷還是人生的落幕?
李叔同于是回屋,在燈光的搖曳中寫下了平平淡淡的字詞,傳唱千古!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壺濁酒盡餘歡,今宵别夢寒。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問君此去幾時來,來時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難得是歡聚,惟有别離多。
2、
李叔同一轉身,已是四年後,他剃度出家而成弘一,一句“悲欣交集”道破世事,歡聚當亦歌,人生多别離;有酒且盡歡,今宵别夢寒。
曾經,李叔同遷居許幻園家的“城南草堂”,與袁希濂、許幻園、蔡小香、張小樓義結金蘭,号稱“天涯五友”。
曾經,東渡留學日本,與一日本模特兩情相依。
曾經,寫詩、演出話劇《茶花女》,聲名日顯。
告别好友許幻園,那場冰雪,洗去了塵心,隻留頓悟。
于是,入杭州虎跑定慧寺剃去三千煩惱絲,專事研佛。
一個轉身,才子變成了高僧弘一,口中吐得不再是詩詞歌賦,而是南無阿彌陀佛。
行過玉泉寺,漫步蓮花寺,留戀三藏寺,于七塔寺觀日出,于慶福寺月下念佛,于招賢寺松下誦經書。
參禅寂光寺,論法承天寺,靜修普濟寺,于靈應寺弘法理,于福林寺結夏安居,于晚晴室安然而圓寂。
四字真言“悲欣交集”道破人生,不過是一場磨練,悲也好,喜也好,最終化成一聲“南無阿彌陀佛”,消逝于木魚誦經聲中,見不可聞。
3、
這首詩詞之所以打動人心,是柔和中在自言自語着一些夢話般的傷感。
也許有人醒來,卻發現淚水早将枕頭打濕,那刻的惆怅、痛苦、懷念、無奈、思念,就像把一生都串聯起來了,埋藏在心底深處的某個人、某件事原來一直不曾忘記,隻不過是自己暫時把自己欺騙了。
人生最大的善意就是欺騙自己讓别人歡喜,這種掩藏的悲傷往往會不經意被觸動,所以當讀着李叔同這首《告别》,會感覺到憂傷;當唱到這首歌時,會忍不住悲傷。
- 詞像父母在耳邊的唠叨,當你嫌煩恨不得遠去;可當你再想聽一聽一聲唠叨,卻再也聽不到了。
- 詞就像戀人在身邊的依偎,以為這種溫暖自己并不缺少,可當寒冷的時候才知道舍棄對方是一生最大的難過。
- 詞就像對親人的眷顧,以為會一生陪伴,夢中偶爾灑落的淚水讓自己驚醒才明白心中最牽挂的人早已經走丢了。
- 詞就像朋友的小聚,每一年都以為每個人都能來,但越來越少。
這首歌的曲調來自美國作曲家J·P·奧德韋,本來為思念家鄉和母親之作,所以音樂很柔和,糅合了思念、失意、苦惱的多種情緒,配上李叔同這首《告别》的詞,于是觸動了我們心裡的故事,于是在惆怅中多了種淡淡的憂傷。
這首詞不僅是告别,更是李叔同看破世事的緣起,正是我沾花一笑,看世事無常;轉身,已是弘一法師,青燈素齋,觀佛書,心中自成佛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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