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将盡,
連日強光普照,
一路一路樹蔭,
呆滞到傍晚,
紅胸鳥在電線上啭鳴,
天色舒齊地暗下來,
那是慢慢地,很慢,
綠葉藂間的白屋,
夕陽射亮玻璃,
草坪濕透,還在灑,
藍紫鸢尾花一味夢幻,
都相約暗下,暗下,
清晰,和藹,委婉,
不知原諒什麼,
誠覺世事盡可原諒。

記得早先少年時,
大家誠誠懇懇,
說一句,是一句。
清早上火車站,
長街黑暗無行人,
賣豆漿的小店冒着熱氣。
從前的日色變得慢,
車,馬,郵件都慢,
一生隻夠愛一個人。
從前的鎖也好看,
鑰匙精美有樣子,
你鎖了,人家就懂了。

你的眉目笑語使我病了一場,
熱勢退盡,還有我寂寞的健康,
如若再晤見,感覺是遠遠的,
像有人在地平線上走,走過。
隻剩地平線,早春的霧迷濛了,
所幸的是你畢竟算不得美,
美,我就病重,就難痊愈,
你這點才貌隻夠我病十九天,
第二十天你就粗糙難看起來,
你一生的華彩樂段也就完了,
别人怎會當你是什麼寶貝呢?
蔓草叢生,細雨如粉,鹧鸪幽啼,
我将遷徙,蔔居森林小丘之陬,
靜等那足夠我愛的人物的到來。

四月四月想起你,
時時路遇櫻花,
從前,每日櫻花下,
談幾句,就散,
你嬲我一宵,
閃避我七天,
七天後,你,
若無其事地泥上來,
櫻花盛開即謝,
你的事,總這樣,
四十六年遊去,
你若記得,也不是愛,
自己太俊,
不在乎别人,
偏偏是你的薄情,
使我回味無盡。

借我一個暮年,
借我碎片,
借我瞻前與顧後,
借我執拗如少年。
借我後天長成的先天,
借我變如不曾改變。
借我素淡的世故和明白的愚,
借我可預知的臉。
借我悲怆的磊落,
借我溫軟的魯莽和玩笑的莊嚴。
借我最初與最終的不敢,
借我不言而喻的不見。
借我一場秋啊,可你說這已是冬天。

屋外暴風雪,
卧房,爐火糖粥,
暴風雪,糖粥,
因為一個我,
所有的幸福,
全是這樣得來的。

我從睡夢中驚醒,
回頭,看見你還在,
我就放心了。
我就想啊,
我要與你一起老下去,
等有一天,我們都老了,
我還要和你在一起,
等我們老得都走不動了,
我們就靜靜的聽,
聽鄉村的風兒輕輕吹過,
聽不見了,我們就看,
看山裡的白雲悄然出岫,
看不見了,我們就想,
想眼前的小橋、流水、古樹、昏鴉,
如果老得想不起來了,
我就跟你唠叨,
絮你過去沒完沒了的帥氣無他,
誇你年輕争風吃醋的風月無花,
我看見 你沒牙的唇嘴笑的好大,
恰似一朵朵舒展的百合花,
你還像年輕時一樣犯傻,
總是在睡夢中突然驚醒,
醒來慌亂地,四處喚我啊,
月色正灑在你臉上,
枯老彎曲的五線譜,
流動跳躍,
我從沒覺得那是我眼神的一陣老花,
我多麼想啊!
和你一起老下去,
那時茶剛好放到陳韻,
有我最愛的秋,有你最愛的菊,
那時,正好菊枝開滿了秋山,
還有我挽着你走過的身後,
一片片楓葉,燦爛着火花。

編輯整理:清風劍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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