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尋茹茹 闫偉
媳婦與丈夫的姐妹關系統稱姑嫂關系。俗話說:“小姑子多,舌頭多。大姑子多,婆婆多。”在中國家庭人際交往中,姑嫂關系是僅次于婆媳關系、較為敏感且易引發家庭糾紛的重要女性關系。我國家庭倫理劇通常會将其納入情節建構之中,如電視劇《媳婦 婆婆 小姑》《父母愛情》《媳婦的美好時代》等都對姑嫂關系進行了生動刻畫。當下熱播劇《心居》,是滕華濤繼《雙面膠》《王貴與安娜》等之後,執導的又一部海派家庭倫理劇。這部劇也涉及“姑嫂對峙”的傳統話題,但采用了全新的演繹方式,即通過塑造“雙女主”,以新姑嫂關系展現中國社會現代進程中不同階層女性的自我探尋與心靈建構。
以往的家庭倫理劇,通常以媳婦一方作為形塑重點,以婆媳關系作為沖突焦點,電視劇《心居》則另辟蹊徑。顧士宏妻子的早逝、顧家祖母的衰老,摒除了婆媳矛盾的固化攝入,而将大姑子顧清俞、兒媳馮曉琴的姑嫂關系置于叙事核心,且二者均有獨立完整又交織互融的故事驅動功能,形成了别具一格的姑嫂“雙女主”現象,電視劇《心居》“新”姑嫂關系的亮點之一。例如,劇中一改原著小說“家宴”出場的人物方式,以媳婦馮曉琴的家務操持與大姑子顧清俞的閑适晨練開場,形成不同階層、性格、境遇女性的強烈對比。取消婆媳沖突的代際隔閡,強化年輕一代家庭女性集群的多面塑造,顯示了本劇鮮明的女性視點,契合了當下中國家庭倫理劇受衆的性别指征。
姑嫂“雙女主”的形象設置,勢必要求打破人物活動單一、傳統的家庭場域,尋求更為豐富的社會領域的輻射與社會問題的涵蓋,這是電視劇《心居》“新”姑嫂關系的亮點之二。突破外來媳婦、本家姑子的簡單區隔,電視劇《心居》以不同社會階層設定了姑嫂鮮明的身份差異,進而形成以姑嫂為雙軸心的多重叙事空間,大大提升了家庭倫理劇中姑嫂關系的表現力度與文化價值。本劇以“買房”的家庭糾紛切入,一方面設置了以大姑子顧清俞為軸心的社會中上層表現空間——高管、豪宅、名車、時尚等具備造夢功能的鏡像景觀編織出令人憧憬的都市繁華與理想人生,同時涉及大齡婚戀、職場競争等社會問題;另一方面,又并置了以媳婦馮曉琴為軸心的社會底層的煙火百态——劇中呈現了繁忙瑣屑的疲累、生存困頓的焦灼、利益得失的計較與生死别離的無奈,細膩镌刻了平凡百姓的點滴日常,更牽涉出城鎮養老、青年就業、全職主婦、教育内卷等一系列現實熱點。
刁難的姑子、委屈的媳婦,這是家庭倫理劇常見的姑嫂形象。電視劇《心居》則突破了這一刻闆印象,以女性“心居”之所的自我探尋,展現了現代女性的成長與獨立,這是電視劇《心居》“新”姑嫂關系的亮點之三。首先,劇中的姑嫂形象均沒有進行類型化的簡單定型,而是從真實人性出發,表現了各自内在的鮮活個性。大姑子顧清俞美麗聰慧、才能出衆,但又過于自我、冷峻與執拗;媳婦馮曉琴努力勤奮、堅強能幹,但也精明算計、存在私心。姑嫂二人均非完美人設,在跳脫道德評判的背後,觀衆看到的是貼合現實的立體人物,這也正是滕華濤導演塑造人物的一貫法寶。其次,本劇對于姑嫂關系的處理,也非一味的強化“姑嫂大戰”“姑嫂鬥法”的爽點呈現,而是注重“雙女主”各自“心居”之所的自我探尋。
電視劇《心居》一開始圍繞“買房”“借錢”呈現火藥味十足的顧家姑嫂關系,直至矛盾激化、顧磊傷亡,姑嫂争鬥達至巅峰、二者關系降至冰點。但是,這一力度強勁的矛盾出現在了第五集,是否設置得過早?倘若從“雙女主”形塑的視角考量,這不失為一種恰當的處理方法。因為本劇預留更多空間是為了詳盡刻畫姑嫂二人各自成長銳變的過程。跌落人生低谷的馮曉琴,抛棄了倚仗丈夫、夫家的傳統理念,開始探尋自立自強之路,她不辭辛苦送外賣、積極努力辦敬老機構,實現了自我價值的提升。經曆親人去世的顧清俞,找到了念念不忘的初戀愛人,現實與理想的反差卻造成了婚戀的波折與失敗,她也在陣痛中反思成長,找到了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姑嫂二人在銳變過程中,偶有摩擦與抵觸,但已無尖銳沖突,她們按照兩條平行情節線各自發展。劇末二人袒露心扉、相互諒解,說明姑嫂兩條情節線實際又是同一條——女性挫折成長與自我獨立的心路曆程。
當然,姑嫂“雙女主”的創新嘗試,也出現了一些問題和缺憾。“雙女主”“多女主”現象在情感倫理劇并不少見,如《流金歲月》《三十而已》《歡樂頌》《還珠格格》等。通常“雙女主”“多女主”多是好友關系,結成了牢固的女性聯盟,相互扶持的關系強化了雙向/多向情節的互動共融。姑嫂關系的傳統對峙,使得這一關系被并置為“雙女主”時,天然會造成情節的松散與割裂。雖然電視劇《心居》在努力尋求姑嫂二人的心靈互通與矛盾和解,但這又會叛離姑嫂對峙的期待視野,形成爽點欠佳的觀影失落。不過,新姑嫂“雙女主”的大膽嘗試,仍為中國家庭倫理劇女性形象的重構開辟出有效的路徑。
(作者尋茹茹為南昌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教師,作者闫偉系中國電視藝術委員會編輯部副主任)
來源: 光明網-文藝評論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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