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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度瀕危的6種動物

圖文 更新时间:2024-12-29 02:04:19

極度瀕危的6種動物(這個全世界生存海拔最高)1

滇金絲猴,雲南白馬雪山。攝影/奚志農

中國新聞周刊消息,40歲的和學高一直忘不了兩年前他第一次見到滇金絲猴的時刻。那是2019年6月的一天,他正在老君山上巡山,兩隻膀大腰圓的大猴子竄進了他的望遠鏡鏡頭。這兩隻猴子站起來約有1米高,除了腹部是白色,周身都是高貴的黑色,他猜想應該是猴群裡地位較高者。他趕緊用望遠鏡掃視兩邊,發現樹叢中隐藏着更多猴子。滇金絲猴們正在午休,約莫半個小時後才懶洋洋地起來,用手剝食松蘿外皮。不一會兒,猴子們似乎察覺了和學高等人,用手搭涼棚四下張望,等他們靠近,百餘隻猴子四散奔逃。

滇金絲猴長着性感的厚紅唇,和因鼻梁骨消失而形成的朝天鼻,因其腹白背黑,又被稱為黑白仰鼻猴。之所以叫“金絲猴”,是因為它屬于仰鼻猴屬,這類猴子中最早發現和命名的是通體毛色金黃的川金絲猴。滇金絲猴位列《中國物種紅色名錄》中最瀕危物種之一,是地球上體形最大的猴類,也是生存海拔最高的非人靈長類動物。它終年生活在海拔3000米以上,冰川雪線附近的高山針葉林中,僅分布在雲嶺山脈、金沙江和瀾滄江間寬約40公裡,面積2萬平方公裡左右的狹窄地帶,自北向南遍布西藏芒康縣和雲南德欽縣、維西縣、蘭坪縣等6個縣域内。

滇金絲猴群自北向南分為三大基因型,其中老君山猴群僅300隻左右,是整個猴群中最瀕危的基因型。老君山也是現有滇金絲猴分布區域中唯一未設立任何等級自然保護區的地區。過去近30年,在國家一系列保護政策和民間保護行動支持下,滇金絲猴的數量從13個種群共1500隻左右增長到23個種群将近4000隻,栖息地面積比2000年時增加一倍。

滇金絲猴分布的縣域無一例外都曾是國家級貧困縣,滇金絲猴的保護,實質上是人類如何與自然和諧相處的終極命題。

從獵人到守護者

和學高是傈僳族人,是雲南省麗江市玉龍縣老君山滇金絲猴巡護隊的隊長。8月正值雲南雨季,17日晚,因雨勢過大,在山上巡護的和學高騎摩托車連夜下山,淩晨4點才回到家中。和學高是玉龍縣石頭白族鄉利苴村下設的妹澤幹村村民,老君山猴群主要就分布在利苴村所管轄的林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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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學高(左)和其他巡護隊員。圖/受訪者提供

老君山位于麗江市西南方向100公裡,處在世界自然遺産——金沙江、瀾滄江和怒江“三江并流”的核心地帶,其最高峰為金絲廠區域的金絲玉峰,海拔4513米。和學高觀察到的猴群就在金絲玉峰周邊的原始林區中,被稱為金絲廠猴群。

上世紀90年代,老君山還被發現有另一猴群,位于金絲廠猴群東南方向100公裡左右的大坪子,被稱大坪子猴群,數量小于50隻。但近10年,科研工作者和巡護隊員隻發現過這一猴群的糞便。

和學高家境貧困,祖輩在老君山上放牧。他讀到小學三年級時,因為交不起一學期40元的書本費而辍學,十二三歲開始跟着父輩們放牧。1990年代,他從書報上了解到,同村村民張志明是一名滇金絲猴巡護員,還曾陪着時任中科院昆明動物研究所研究員的龍勇誠在當地尋找滇金絲猴,途經他放牧的地方。這讓和學高有了像張志明一樣守護滇金絲猴的願望。2019年,玉龍縣林草局、石頭鄉林工站、利苴村委會與阿拉善SEE生态協會西南項目中心合作,招募新一批滇金絲猴巡護員,和學高報名,如願入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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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7年,法國動物學家愛德華首次對于在滇藏之交捕獲的7隻滇金絲猴的标本進行了科學描述和命名。1960年代初,中科院昆明動物所的動物學家彭鴻授偶然在雲南德欽縣收購到8張滇金絲猴的毛皮,确認這一數十年難覓的物種實際上并未滅絕。1987年起,曆時8年,龍勇誠對全國範圍内滇金絲猴地理分布和種群數量深入考察、核實,确定老君山滇金絲猴群隻有100~150隻。

張志明對《中國新聞周刊》回憶,五六十年前,因為打獵還不算多,滇金絲猴生活在更低的海拔,附近村民經常能看到。到了1980年代,為增加收入,打獵的人越來越多。利苴村300多戶人家中,打獵人家至少有10戶,一兩個月上山一次,多的時候一次能打10隻猴子。那時候,一架滇金絲猴骨就能賣30多元,能換近100公斤大米,當時一隻羊也就賣10多元。猴皮還可用來做襁褓,能帶大3個孩子依然完好無損。雖然滇金絲猴早在1970年代就被确定為國家一類保護動物,但直到1989年,中國野生動物保護法正式實施後,對滇金絲猴的保護才慢慢嚴格起來。

1991年起,張志明被縣林業局聘請為以保護滇金絲猴為主的野生動物宣傳員,每個月有10天上山巡護,還有10天在村裡做宣教。因狩獵者有槍,張志明通常不會正面交鋒。狩獵者走後,他會在獵人途經之處寫下宣傳标語。2006年前後,他在巡護途中遇到過三個帶着銅炮槍、牽着兩條狗的外來狩獵者。張志明謊稱自己随身帶的DV有衛星定位功能,能實時傳輸信息況并報告警方,才讓這些人倉皇離開。他還會受到狩獵者的報複,在巡山的必經之路上,削尖的竹簽和捕動物的夾子在“迎候”着他。2009年,張志明帶人在老君山共收繳了380餘個捕獵用的套子和1000餘個夾子。直到2011年,他還能在山上不時見到打獵者以及狗追趕滇金絲猴。但是相比20年前,狩獵活動已經大大減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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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南麗江,一隻離群的雄性滇金絲猴滞留在度假村的一個角落,這裡曾經是它的栖息地。攝影/奚志農

2000年後,當地金絲猴巡護隊的力量不斷壯大,巡護隊員從1個人發展到3個人、6個人,最多時有12個人。2009年,玉龍縣林草局開始和大自然保護協會(TNC)合作,由後者負責支付巡護隊員的工資。但由于TNC資金來源不穩定,導緻巡護隊員工資無法按時發放,巡護隊人數不時波動。玉龍縣林草局沒有專門針對滇金絲猴巡護隊的經費,當沒有TNC的資金支持時,林草局隻能自己開支,縮減巡護員規模。鑒于此,玉龍縣林草局野生動物保護管理辦公室主任和傑山表示,他們也已向當地市縣一級政府申請,将滇金絲猴的巡護費用納入财政預算。

和學高說,最近幾年,随着巡護隊加強巡邏與動保觀念的普及,捕獵已不再是威脅老君山滇金絲猴生存的主要因素。

從“木頭财政”到薪柴砍伐

利苴村家家戶戶門前,幾乎都可以看到一堆堆碼放好的将近1米高的薪柴。雖然還沒到冬季,在濕冷的雨季,當地燒柴取暖也很常見。1998年大洪水後,國家全面禁止長江上遊、黃河上中遊天然林的商業性砍伐,薪柴砍伐就成為雲南林木資源主要的利用方式。石頭鄉林業工作站站長和國虎說,現在村民燒柴,應優先選擇倒木,包括幹柴、河道沖刷下來的木柴等。如再需要,則要向村裡、鄉林工站申請,經審批可砍伐村莊周邊的集體林,但數量有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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滇金絲猴,雲南白馬雪山。攝影/奚志農

利苴村每戶人家一年的用柴量大約為兩噸,村子共有340戶人家。每年過年前後,家家戶戶會按照村裡批準、劃定的範圍,去山裡砍3到5小型拖拉機薪柴。這個時節幹的木材較多,如果找幹的木頭,國有林、集體林都可以去。但依然有人會偷砍國有林,而這正是滇金絲猴的主要活動區域。有環保人士稱,“對集體林,老百姓也很聰明,把樹先砍幾刀,這樣樹的營養就沒了,過幾年就成了倒木”。在當地,經過審批,村民還會砍較為粗壯、耐燒的栎樹用來取暖。幾年前,村民還會将栎樹燒制成炭拿去賣,一年收入近10萬元,但現在已經不允許了。

森林植被的保護完整,意味着滇金絲猴有一個安穩的家園,其他林間動物也得以生活在快樂星球。因此,滇金絲猴又稱為傘保護種,或旗艦物種、指示物種。張志明記得,上世紀80年代後期,全國各地“木頭财政”盛行,老君山一帶原始森林也不能幸免。“打獵是為了賺錢,砍樹也為了錢”。村裡原來的獵人看到伐木更有利可圖就改了行,“一個自然村裡30戶人家,25戶都上山砍國有林。砍木料一天就能掙6到10塊錢,當時1斤大米才0.13元。”砍伐樹木會被木材公司拉走。滇金絲猴栖息的冷杉、雲杉一立方能賣到一兩百元,到1990年代末期,價格上漲到1000元/立方。滇金絲猴栖息的雲杉、冷杉等高寒針葉林生長緩慢,更新一次要幾百年。大量原始森林被砍,意味着滇金絲猴的生境急劇收縮。

和國虎介紹說,現在鄉裡聘請了100多名生态護林員,對各村鎮周邊集體林防護,每年支出100多萬元。利苴村13個自然村,每個村有兩人參與其中。同時,當地天然林保護所會對國有林進行巡護。多名環保組織人士對《中國新聞周刊》說,雖然林業部門護林員的職責包括野生動物保護,但工作重點還是森林防火、制止亂砍濫伐,對滇金絲猴不會過多關注。

自“三江并流”區劃入天然森林禁伐區後,過去主要依靠“木頭财政”的地方收入比禁伐前下降60%~90%。而不斷增加的人口給當地環境和資源帶來壓力,居民點的散布和對林木資源過度依賴使得滇金絲猴生境進一步破碎化。

由于耕地有限,為了生計,當地村民會不斷想新的辦法。2015年左右,因為有大公司推廣種植瑪卡,這是一種源自南美洲的植物,在整個雲南省掀起了種植熱潮。利苴村村民就在老君山上四處開荒,種植面積超過數千畝。種植區域進入了金絲廠、大坪子兩個猴群主要分布的120平方公裡的範圍内,逼近金絲廠猴群活動的五六十平方公裡核心區的邊緣。西南林業大學教授崔亮偉等人2019年發表的對老君山南部的雲龍縣龍馬山猴群研究結果顯示,滇金絲猴群不能近距離利用耕地附近生境斑塊。猴群距離耕地180米開始出現活動痕迹,在兩公裡以外,猴群活動痕迹才達到最大值。

放牧與采集

滇金絲猴呈現季節性垂直遷移的特征,并不是嚴格的樹栖動物,松蘿也并不是它唯一的食物。2005年左右,中科院昆明動物研究所著名靈長類動物學家趙其昆發現滇金絲猴有吃竹筍的食性。他找到專門研究竹子的雲南省林業和草原科學院教授、國家瀕危物種科學委員會委員楊宇明,讓其找學生幫忙調查。之後調查結果顯示,滇金絲猴不僅會下地活動,還以竹筍為主要食物。

楊宇明對《中國新聞周刊》說,竹筍在各類植物中營養成分最高,比起松蘿來營養成分高出5倍。張志明說,春季樹木發芽時及夏季6月至8月竹筍生出的季節,滇金絲猴會從海拔3800米以上下至3200米,改善夥食。這就會與當地村民的放牧活動産生交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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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牧是當地及周邊村民維持生計的重要方式。上世紀80年代,龍勇誠曾到龍馬山尋找滇金絲猴,發現主峰由山頂往下100多米的範圍内沒有森林分布,隻有草,成了“秃頂山”。龍勇誠說,這是因為當地民衆為了開辟牧場,放火燒山所緻,從山頂放火便于控制火勢。這也是滇西北地區高山草甸得以形成的根本原因。從1950年代末到2000年前後,滇金絲猴适宜生境面積一度下降了31%,減少了1887平方公裡,牧場面積增加了204%,擴大了1291平方公裡。

崔亮偉對《中國新聞周刊》分析說,人口增多後,在現有耕作技術和條件沒有根本改變的情況下,增加耕地面積是增産的唯一辦法。為保障生活和增加收入,當地百姓還要增加牲畜量。農田由下往上拓展、高山牧場則由上往下蠶食森林,導緻猴子的生境被不斷擠壓。2000年天然林保護工程正式實施後,牧場不準新擴,當地居民放牧量沒有減少乃至增加,導緻高山牧場過載及荒漠化,為保證牲畜的食物供給,就轉為林下放牧。

和學高在巡護中發現,夏季,村民放牧的牛會在草甸上活動,同時也會步入林子,與滇金絲猴奪筍。牛的行動能力很強,一天行走數公裡。牛羊進入林下後,會吃光、踏壞林下植被,使得植被不易恢複,林下生态系統被破壞。

利苴村的放牧村民有兩三戶,放牧量從幾十頭牛到上百頭不等,放養的牲畜既包括黃牛,也有牦牛,前者更喜歡林下,後者多見于草原上。牧民不隻來自利苴村。老君山位于四縣交界處,更多牧民來自附近的蘭坪縣。幾年前,從蘭坪縣魯甸鄉羅古箐風景區到蘭坪河西鄉大羊場風景區一條南北向、20多公裡長的旅遊步道修通。大羊場風景區毗鄰金絲廠區域,景區南大門離金絲廠直線距離隻有400多米。經步道大喊大叫的遊客會驚擾滇金絲猴,同時更多牧民藉此而來。外來牧民每戶放牧量達到上百頭,牧民還會在森林裡放鞭炮驚走黑熊,但同時也會驚吓到滇金絲猴。

張志明說,近兩年,随着國家大力發展畜牧業,周邊蘭坪縣、維西縣養牛的人增多,“幾乎家家戶戶都養”。牦牛都會戴着鈴铛,其聲音也會對滇金絲猴造成幹擾。這兩年,各地牦牛冬季到達的海拔也逐漸走高,能抵達3800米高的林下,與滇金絲猴生活區域形成重疊,并一直待到第二年的5月份。

崔亮偉說,關于放牧對滇金絲猴更具體的影響還有待進一步研究,但有一個明确的潛在風險是,牲畜進到林中時,其産生的糞便中可能有寄生蟲,滇金絲猴也會下地,這會導緻牲畜與滇金絲猴之間疾病的交叉感染。楊宇明認為,目前雖然沒有關于此的研究結果,“但這是一個普遍規律,毋庸置疑”。

和滇金絲猴奪筍的不隻是動物,還有人。魏行智是玉龍縣野生動植物保護協會滇金絲猴保護項目的志願者,他對《中國新聞周刊》說,2020年,因為疫情,周邊村民無法外出打工,沒有收入,就紛紛上山采竹筍賣錢,“每天能有五六十人”。出生于1979年的褚學仙是利苴村村民,曾當過村婦女主任。她記得,五六年前行情好,一公斤竹筍能賣260元左右。如果一家子都出動,一天能采五六百元的竹筍,一個月憑此一項就能收入兩萬元。這兩年,一公斤筍隻能賣到100元左右。利苴村當地及周邊村民,還會砍伐滇金絲猴栖息地雲杉、冷杉林下的竹子,用來做白芸豆爬藤生長所需的豆杆,這也破壞了滇金絲猴的生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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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松茸是村民的另一項重要收入來源,但松茸也是滇金絲猴的食物之一。雨季正是松茸菌生發的季節。“雨下得大也要去,為了生活不要命了。”。褚學仙說。正值8月下旬,她的弟媳、母親每天都要上山采菌子。一大早5點半左右出門,走三四個小時的山路,到達采菌子的地點,下午四五點回到家。松茸的行情也不穩定,高的時候能賣到上千元一公斤,去年隻能賣到150元/公斤左右。采集松茸的村民都有着自己不為外人知的“據點”,為避免被人“截和”,采松茸要低調、盡早,先下手為強。7月至9月,采菌子的利苴村村民每個月能獲得三千元左右收入,三個月下來,占到其家庭年收入的40%。

老君山對于松茸采集沒有任何限定。在白馬雪山自然保護區,規定4厘米直徑以下的松茸不能在市場上出售,采松茸要“采兩天休息三天”。和傑山與崔亮偉認為,村民為了生計上山采松茸無可避免,甚至是無可厚非,給滇金絲猴帶來的影響是有限的輕微的。但《滇金絲猴保護綠皮書》主編、阿拉善SEE西南項目中心秘書長蕭今卻感到擔憂,因為松茸采摘正在愈發商業化。“以前進山非常難,隻有獵人會去采松茸。如今老百姓可以開着山地摩托車進山,一家人帶着狗跑到林子裡采松茸。”

尋找替代生計

2017年起,褚學仙開始到各地打工,每個月能收入四五千元。利苴村每年有三四百人外出務工,還有三分之二的村民留在村内。和傑山說,2000年以後,縣林草局給利苴村提出過種植核桃、梅子等經濟林果的建議。“利苴當地有野生核桃,但因為最終選定的品種不适合,導緻村民收益不佳”,種梅子是由于麗江一家食品加工公司發了一批種苗,之後承諾回收。市場價好的時候,梅子能賣到五六元一公斤,但行情不好時,梅子多到擺在地上無人問津。

利苴村委會書記和榮華認為,村民生活條件難以改善的一個最大原因還在于村裡林地太大,耕地太少。“想要提倡種植一種藥材,隻種一兩畝地,是無法形成規模的”,帶來的收益也有限。當地有種中草藥重樓的傳統,價格高的時候能一公斤賣六七百元,但重樓的生長周期需要7年。和學高家分别種了5畝的花椒與木香,後者是一種中草藥,兩年生長期,他們一家一年憑此的收入也就三五千元。

非政府組織也試圖幫助當地民衆脫貧緻富。2013年前後,阿拉善SEE生态協會資助的一家NGO進駐利苴村,在村裡開展了兩個項目,一個是中藥材天麻的種植,一個是養蜂,結果兩個都不太成功。就以養蜂為例,該NGO直接引入西式蜂箱,而利苴村海拔高,氣溫低,需要的是更小、保暖性更好的峰箱。褚學仙參加了養蜂項目,一年也就收入幾千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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滇金絲猴,雲南白馬雪山。攝影/奚志農

2015年,大自然保護協會(TNC)幫利苴村民成立了彌司子生态農業發展專業合作社。“彌司子”在傈僳族語中是山神樹的意思,意在引導村民保護野生動物和生态環境。合作社的設立是為了幫村民銷售自産的農産品,如梅子汁、白芸豆、松茸幹片、蜂蜜等,以及自制羊毛氈手工藝品。合作社由村民自我管理。最開始,合作社隻有四五戶人家,最終有12戶人家入局。每戶入股2000元,TNC還在麗江古城找到一家可以經營、銷售羊毛氈産品的店鋪,加入合作社的褚學仙和另外兩位村民輪流去看店。

最初,合作社村民積極性很高,也很團結,當時農産品銷售額一度達到峰值,加上剛剛起步的羊毛氈制品,合作社年收入共20多萬元。TNC雲南保護項目經理廖灏泓說,按照他的設想,合作社先在小範圍内開展,再逐步推向利苴村全體村民。但是後來,有的成員“不想出力,隻想拿錢”,出現了村民利益分配不均等現象,再加上沒有穩定銷售渠道和訂單量,合作社生意開始下滑。

廖灏泓說,農産品終歸是“大路貨”,利潤較薄,諸如蜂蜜等也不是标準化産品,難有大的市場。2019年,農産品和羊毛氈兩條生産線先後停産。他也承認,NGO并非專業商業公司,對這樣的生産性業務,還是應由企業來介入。想通過這樣方式實現對村民生計的全部替代,也不大可能,即使是政府也很難做到。

在崔亮偉看來,政府擁有足夠多的資源,應成為幫助村民發展的主體,真正負起責任,以市場需求為導向,采用先進技術,監控整個産銷環節,發展合适當地實際的産業。

建立滇金絲猴國家公園

老君山并非沒有嘗試建立過自然保護區。2001年前後,龍勇誠曾和當地政府部門提議,将老君山一帶7000多平方公裡範圍劃為保護區,這樣還可以和北面白馬雪山自然保護區連成一片。但這一建議沒有通過。多位環保組織和麗江市政府部門人士對《中國新聞周刊》說,原因在于自然保護區會設定很多生态紅線,限制當地開發。2000年後,麗江旅遊業剛剛起步。如果設保護區,還意味着縣市一級要投入大量資金。

取而代之的是,在TNC推動下,雲南省引進了國外的國家公園模式,即用5%區域的開發,換取95%的保護。到2009年,雲南省建立了麗江老君山、香格裡拉普達措等8個國家公園。2008年,老君山國家公園成立,占地1085平方公裡,包括金絲廠片區及其北面的黎明丹霞風景區、南面的九十九龍潭景區等。按照原定設想,國家公園應具備科學保護、社區發展、生态旅遊、自然教育四項職能。但實際上,由于老君山國家公園管理主體——老君山國家公園管理局與玉龍縣林草局職權存在交叉,且處于弱勢地位,因此對以滇金絲猴為代表生态系統的保護并沒起多少實質作用。國家公園的生态旅遊、自然教育也一直沒發展起來,黎明景區和九十九龍潭淪為一般的風景名勝區。因客流量不高,也沒能對利苴村一帶的旅遊産生帶動作用。和榮華半開玩笑地說,老君山這一帶有這麼好的生态,村民們是“含着金條要飯”。

楊宇明認為,未來對于更大範圍内滇金絲猴的保護,應考慮建立大的滇金絲猴國家公園,把白馬雪山保護區,老君山猴群活動區以及南部蘭坪自然保護區和雲龍天池自然保護區連成一片。“現有滇金絲猴群中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比例,其活動範圍是在保護區以外的。如果猴群發生遷徙,其活動也可能會超出目前劃定的保護區範疇,會有人為的威脅”。保護區擴大後,依然涉及當地民衆的生計問題。“要徹底改變傳統農耕的生産方式,直接轉到生态服務業的三産,開發森林資源的非消耗性利用,開展高端生态旅遊”。

若建立更大的滇金絲猴國家公園,将各個猴群之間交流的廊道修通也是必要的。由于人為活動的影響,滇金絲猴的生活區域被切割成一片片破碎的栖息地。時間一長,猴群間會形成地理隔離。種群因缺乏基因交流,近親繁殖,導緻猴群抗病能力降低,進而滅絕。崔亮偉說,對滇金絲猴保護來說,未來要考慮兩個因素,一是适宜生境及其承載力,二是廊道識别、保護、修複及其重建。當下,對于廊道的設定大都是基于理論模型,“實際上能不能滿足猴群的要求,如廊道位置、組成、長寬、形狀等,這都是問号”。楊宇明最後說,不能将滇金絲猴的生活環境變成一個孤島,應構建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共同體。

來源:中國新聞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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