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前半生曆遍繁華,後半生歸于靜寂,看清世事無常的同時,也發現了自己生命的本質。他就是被後人稱為“詩佛”的王維。
稱他為“詩佛”是因為王維的很多山水田園詩作,描寫風景的時候,帶出了人的生命狀态,和禅宗的偈語非常類似。
表面上看很平淡,沒有很難的字,但卻暗含機鋒,“木末芙蓉花,山中發紅萼。澗戶寂無人,紛紛開且落”,山裡的辛夷花在綻放紅色的花萼,但無人觀賞,隻能自開自落,這大概就是生命最本質的狀态。
蔣勳先生認為,王維的詩很适合放在廟裡當作簽文,因為他的很多詩把雜質都拿掉了,隻留下非常簡單,非常純淨的句子,這樣的句子和生命本質相連,不管處于哪種境遇中,從廟中簽筒裡抽出這樣一首小詩,總會有所頓悟。
初唐年間,王維考中了狀元少年得志,和那個時期所有詩人一樣,他在詩中曾極度誇耀驕奢華美:“狂夫富貴在青春,意氣驕奢劇季倫”,從這樣的詩句中,我們可以感受到盛唐浪漫主義的華麗。
在他的心裡,社會高低貴賤界限如此分明:“誰憐越女顔如玉,貧賤江頭自浣紗”。這個時期的王維,雖然看見了世界的繁華,但實則并沒有将這樣的體驗和自己的内心相關聯,隻看到了世界的表象,境界還停留在最初階段。
少年時期的王維是意氣風發的,他有着建功立業的野心:“漢家君臣歡宴終,高議雲台論戰功。
天子臨軒賜侯印,将軍配出明光宮”,他希望自己能夠到邊疆去沖鋒陷陣,回來後加官進爵,這是唐代被大多數人崇拜的生命經驗模式,就算是詩人王維,他能想到的最大的浪漫也僅在于此。
同時,在王維的心裡又有着對俠義精神的向往,他渴望遇到知己,然後一起逃離家一起去做一番事業,這應該是大多數少年人的夢想。“出身仕漢羽林郎,初随骠騎站漁陽。孰知不向邊庭苦,縱死猶聞俠骨香。”
借由仗劍走天涯來證明自己的獨立和成長。出走過程中的王維,看世界的境界已經和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他看到自己心中的理想需要在世界中成全,風雲變幻也和他的生命息息相關,隻不過他湧動的青春激情太澎湃,他靜不下心來,所以很多細微之處他看不見,而那些被忽略的恰恰是生命最本質的東西。
有人曾經說過:繁華與幻滅有時候是一體兩面,進入繁華有時候是幻滅的修行過程。身處烈火烹油繁花似錦之中的人,誰又能夠想到幻滅已悄悄來臨。《紅樓夢》裡的寶玉想不到,意氣風發的詩人王維也想不到繁華後面有什麼人等着他。
安史之亂中,王維迫不得已屈從于安祿山,平亂之後,他的仕途也走到頭了,連性命也是弟弟用官位保住的。
心灰意冷的王維在辋川别業作詩作畫度日,此時他覺得生命裡有種無奈,對生命有種哀傷,他看過繁華,經曆過開元盛世,如今他再看這個世界滿目瘡痍。
“新家孟城口,古木餘衰柳。來者複為誰?空悲昔人有。”如果繁華的地方最終都會荒廢,那麼以後還會有誰興建家園呢?如果世界隻是繁華和幻滅的交替,留給我們的還能有什麼?
有人經曆繁華到幻滅會從此一蹶不振,有人會破繭重生,而王維選擇寫詩讓自己安靜下來,他将這個過程當作一種修行,“中歲頗好道,晚家南山陲。興來每獨往,勝事空自知。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偶然值林叟,談笑無還期。”
他在經曆最大的哀傷和絕望之後,忽然出現了轉機,看到了生命的另一個狀态。高興的時候就一個人在山裡走走,走累了就坐下來看天上的雲飄來飄去,碰到砍柴的樵夫就聊聊天,聊到興起不必急着回家。
王維放棄了對物欲的追求,日日行走在山水間,記錄自己看山看水的過程,他發現一切風雲詭谲之後,大地、宇宙、自然還是原來的狀态,宇宙不會因為人事而變遷。王維用完全平靜的方法進入了宇宙的内在世界,進入之後,他就産生了絕對平靜的心情。
這種平靜融入他寫下的詩句中,我們看到詩中所有的色彩都被拿掉了,隻有一個非常單純、安靜的生命,就好像僧人進入了打坐的狀态:“空山不見人,但聞人語響”,“飒飒秋雨中,淺淺石溜瀉”,“湖上一回首,山青卷白雲”,這些詩句像白描的山水畫,精簡卻别有韻味。
在王維看來,人在自然中幾乎是看不見得,隻是一個非常卑微的存在。和青山白雲的永恒比起來,繁華幻滅的交替顯得那麼微不足道。
最悠長的滋味藏在淺淡裡,對生命最真的感受在最簡單的詩句中:“下馬飲君酒,問君何所之。君言不得意,歸卧南山陲。但去莫複問,白雲無盡時。”
王維終于與政治告别,與繁華告别,在大自然中找回了自己。
隻有在徹底的平靜中,他才能修行到看世界的另一種境界:從自然中感受生命的本質。“君問窮通理,漁歌入浦深”,如果要問生命是否絕望,是窮還是通,就去聽聽那些漁人的歌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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