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魏巍以飽含深情和詩意的筆觸,曾寫出了長篇報告文學《誰是最可愛的人》。在我的身邊，也經常有些感動的人和事，讓我難忘，催我奮進。今天，借此機會說說我最可愛的人，我的老父親。

我父親三歲喪父，三十二歲喪母，飽受了人世間的酸甜苦辣。我奶奶與外婆是親姐妹，外婆看到父親是家中獨子，孤苦伶仃，就把我不到七歲的母親許配給了父親，并送到了父親家一道生活。

父親與母親同齡，二十歲時生了我哥哥，三十歲時才生了我，相隔十年一直未曾生育，因為那時五十到六十年代的生活太苦，人們大都吃不飽穿不暖，哪有心思和條件生孩子呢？

父親憑着自己的刻苦努力，考取鄉村教師，走出了偏僻的老家。在父親工作的幾十年裡，積極肯幹，任勞任怨，深得領導和群衆的認可。父親愛祖國愛工作，也更愛家，愛我們小孩。我從小到大，他總是循循善誘，語重心長，從不動粗，對後輩寄托了殷切的希望。

父親一生勤儉，舍不得吃，舍不得用，以至一輩子都沒有到外地旅遊過。退休後，就幫着母親做家務，帶養孫兒，還在所住的老幹院内種了一塊菜地，每天一有空就在地裡澆水施肥。

記得當時有句旅遊廣告語，我陪爸媽上北京。父母看到廣告以後也有點動心了，他們一輩子沒有去過北京，沒有看過天安們，看到其他同齡人參觀北京，他們也躍躍欲試。

當時，我們正是四十歲的年紀，是單位的骨幹，整天為工作加班加點，根本沒有多少時間陪陪父母，隻是偶爾去看望一次，兩位老人都喜出望外，激動不已。

父親在七十的年齡得了膀胱癌，這個病很麻煩，很痛苦，切了長，長了切，反反複複，還要從尿道口插管做化療，痛得幾乎讓父親麻木了。有次，他又被插管時，我問痛嗎，他回答說，怎麼不痛，隻不過是想多活幾年而已。

當時，聽到他這樣的回答，我的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父親以前受苦了，現在條件好了，日子好過了，就得了絕症，誰不想好好活着。我俯身撫摸着躺在病床上的父親，安慰道，你會好起來的。

為了了卻父母的心願，我準備陪父母去北京旅遊，并且做好了各項準備工作。誰知先天晚上，接到了父親的電話，說他又尿血了，北京去不了了。我心急火燎地趕到時，父親非常憔悴，甚至有點小小的緊張。為了安慰父親，也為了緩解緊張氣氛，當天晚上，我留了下來，陪父親睡了一晚。

自從父親病了以後，兩位老人就各睡一房。父親的床，一米五寬。這輩子，我與父親的感情最好，與父親同睡的機會最多。除了小時候最多外，我兩年高中，就與父親睡了兩年，我熟悉父親的氣味，聽慣了父親的鼾聲。

我成年結婚以後，很少再與父親睡覺了。隻是父親幾次在醫院住院手術時，我陪護了幾天，才與父親同過幾次床。

病中的老父啊，久未與你同榻，今宵讓我倆抵足而眠，我的心情又真的不一樣了。我知道，父親的日子不多了，去北京的機會很少了，一陣傷感強烈地襲擊着我。我倆表面上都裝作若無其事，其實，彼此的心裡已是驚濤駭浪。

我倆在決定放棄去北京的行程，改為去省城醫院看病以後，談了很久。他談自己的悲慘身世，談他人生的曆程，談對我們子女的希望，談他去世後怎麼樣照料母親。

這不是父親的臨終遺言嗎？我親愛的父親啊，你不能走，你還隻有七十多歲，好日子還沒有享夠。你不是說，要看着孫子上大學，結婚成家嗎？你不是說要抱曾孫，做做太爺爺的感覺嗎？你不是說要與母親同生死共患難嗎？你怎麼會舍得丢下我們而去呢？

在床上的那端，我抱緊了父親的雙腿，我的眼眶濕潤了，我雖然看不到父親的眼淚，但我知道父親的心也碎了。

那夜，我與父親長談，一夜無眠。父親不久後因病去世，父親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去過北京。

圖片來源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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