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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500隻信鴿

圖文 更新时间:2025-02-24 10:21:07

7月1日,慶祝中國共産黨成立100周年大會上,由北京市信鴿協會征集的10萬羽鴿子展翅飛翔,稍作盤旋後,向家中奔去。

說起北京的鴿子,許多人會聯想到羽色鮮豔的觀賞鴿。但在重大節日中“一展身手”的,多是由信鴿協會向會員征集的信鴿。與觀賞鴿相比,它們能更快、更準确地歸巢。

在北京,将信鴿作為“賽鴿”培養的人不在少數。東城區信鴿協會的工作人員表示,超九成的協會會員有參與信鴿比賽的經曆;在豐台,這一比例占到七成。

“養鴿子不是養一天,是養每一天。”有近20年養鴿經曆的白勝說。在他們的世界裡,一羽鴿子的價錢能花費半年工資;早晨必須強忍睡意,把鴿子送到幾十公裡外訓放再去上班;到了夏天,在鴿舍一呆四五個小時,衣服都能擰出水來。

當對鴿子的喜愛和癡迷漸濃,“賽鴿”的勝負心被激起時,這些養鴿人才發現,他們已經踏入了一場沒有暫停、沒有終點的比賽。

養500隻信鴿(投入一場沒有終點的)1

李猛的信鴿。實習生 許琳迪 攝

摸到“金戒指”

30多年前,範軒還住在前門四合院。上空傳來“嗚——”的鴿哨聲,他知道鄰居叔叔的鴿子回來了,鴿子“戀家”的特質打動了他。養鴿的成就感來得很快,他的鴿子從固安飛回來,赢得了一衆發小的贊歎。

周海的養鴿經曆同樣有幾十年。大伯和父親都愛鴿子,耳濡目染,他也愛上了養鴿。他看見畫報上說鴿子吃蜂蜜,就掏出零花錢買回蜂王漿,刷在鴿糧上,薄薄一層。信鴿的書和畫冊被翻得稀爛,語文、數學書還是嶄新。老師在課後訓他:“看着你是聽課,其實是想着小鴿子怎麼出殼呢吧?”

範軒養信鴿的目标,是通過打比賽、拿名次一決高下。不少養鴿人和他有類似的想法。據東城區信鴿協會的工作人員于越介紹,協會超九成的會員都會參與比賽,其餘的鴿友或是已經“退役”,或是剛入門的鴿友。也有人給信鴿綁上鴿哨,隻為聽信鴿盤飛時悠揚的哨聲,“但是隻占很少一部分”。

現代賽鴿運動源于比利時,在上世紀30年代傳入中國。上世紀末,歐洲血統的賽鴿和國際賽制的引進,推動比賽由“放得遠”向“飛得快”轉變。在早期的“速度賽”中,主辦方将賽鴿統一送到指定距離放飛,鴿子到家後,主人刮開相應區域,呼報“暗碼”,主辦方根據歸家時間計算分速,得出成績。

從悶頭琢磨到“打比賽”,還隔着一道門檻。二十出頭的範軒開始圍在“大佬”身邊“聽課”:“好鴿子就像‘金戒指’,先摸到金戒指,别人拿頂針蒙不了你。”為了增長見識,他跑遍了各家拍賣會,不為競拍,隻想湊近摸一摸好鴿子,把“冠軍的手感”留在腦子裡。

從朋友家一批比利時種鴿裡摸出“金戒指”那年,範軒的月薪是1800元,那羽種鴿要15000元。他一咬牙,搭進全部積蓄,邁上了第一次賽鴿的征途。

比賽那天,他站在院子裡翹首等待。一個小黑點“刷——”地紮過來,“毫不誇張地說,腿肚子有點哆嗦。”等範軒跑進屋,逐個撥通朋友的電話,對成績的期待漫過了鴿子歸巢的激動——别人家的鴿子都還沒回來。

趕到主辦方門口報到時,前面稀稀拉拉地排着五六個人,他的信心随着後面排起的大隊慢慢爬升,“應該靠譜,七八十名應該能混上吧。”

第二天成績公布,範軒的鴿子獲得了第21名。人到中年的範軒搜腸刮肚也想不出如何形容那天“特别好的喜悅”。

過了愣頭青的年紀,這種喜悅愈發珍貴。“30歲往後,就很少有人誇你了。但是突然間,你捧着獎杯,站在領獎台上,底下還有人給你鼓掌。”範軒回憶道,“感覺自己是有價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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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猛賽鴿獲得的部分獎杯。實習生 許琳迪 攝

“比養孩子更用心”

“你看鴿子,是不是隻能分出白的灰的?在我眼裡,鴿子和人似的,十胞胎都有不一樣的地方。”周海說,他抱起小鴿子端詳、摸索一陣,能從一百來羽鴿子裡認出它的爸媽,“八九不離十”。

在養鴿人眼裡,像認人一樣認鴿子,算不上高超的技術。李猛走進大興一處小院裡的鴿棚,随手指着幾羽鴿子打開話匣子。“它在比賽裡得過冠軍,旁邊是它的叔伯兄弟,左下角那是它的孫子……”上百羽鴿子的信息都被他錄入信息化軟件,但李猛認為,他的雙眼和大腦比電腦搜索更靠譜。

了解鴿子的家譜,是為了掌握它的血統。血統好的鴿子,有更大概率飛出好成績。

養鴿不是搞科研,沒法在實驗室裡控制變量,種鴿配對、血統延續全靠養鴿人年複一年的琢磨。一個大體型、一個小體型,怎麼出來就不是中體型?它飛300公裡最快,它拿手的是600公裡,出來的孩子500公裡飛得好嗎?

每當周海踏進鴿舍,這些問題就會湧入他的腦海。三伏天,他搬一把凳子坐在沒空調的鴿棚裡,對着一屋信鴿,構思種鴿配對,一想就是幾個鐘頭。妻子喊吃飯的聲音越來越高,他嘴上應着,心裡還盤算着幼鴿的模樣。周海坦言:“我要是用養鴿子這心,養我家閨女,她肯定能上好大學。”

琢磨出的規律是死的,鴿子是活的,不确定性恰是其魅力所在。育種不存在算式和鐵律,父母都是冠軍,孩子的成績也不一定好;一千萬元一羽的鴿子,未必就一定奪冠。“要是砸錢多的一定赢,那還玩什麼?”範軒說。

飼養的經驗也無法複制。“絕密”的鴿糧配方、喂養課表不是取勝絕招。順風還是逆風、飛300公裡還是500公裡,鴿糧的給量都不一樣;鴿子的速度有快有慢,這個加一把料,那個減一把大麥,全靠自我判斷。

“養鴿人就是享受類似操盤手的感覺。”十幾年前,白勝創立了主攻賽鴿領域的傳媒公司,見證了信鴿運動的職業化和産業化。

在他看來,養鴿人每天都在驗證自己的理念,推進一場規模龐大、耗時多年的實驗。“他對着鴿子,回想某年某月,我的做法是對是錯,可以幾個小時不動。”

“養鴿比的是365天的賽”

臨近比賽,訓放必須科學規範。鴿友們要趕在天蒙蒙亮時,把信鴿帶到河北放飛,淩晨三點半到四點起床,五點載着鴿子在高速路上奔波,再回到市區按時上班。比賽的高峰期結束,得用一兩個月把作息調回正常狀态。

這是養鴿生活的冰山一角。李猛剛開始養鴿時,也覺得出乎意料:“當時看見人家的高光,不知道背後要付出這麼多。”

取得勝利需要日複一日的鑽研與艱辛,但摔跟頭隻需要一次疏忽。“鴿子是活物、直腸子,一懈怠,後果立刻就會顯出來。”天大的飯局,也不能阻擋白勝給信鴿喂晚飯的步伐,一頓晚飯拖成夜宵,損失是無法挽回的。“可能就差晚上這一頓,輸了,所有的投入都沒了。”

有一年,範軒培育種鴿時,有了“貪多”的念頭。鴿子的密度過大,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小錯誤不斷。忘記關照種鴿換羽,外加管理上有一絲懈怠,養出了一窩“病秧子”。

2019年,一個最不适合訓放的陰雨天,李猛在300公裡外放飛了一批即将踏上賽場的鴿子。上午11點,一百多羽鴿子本該全數到家。到了12點,天空中仍然幹幹淨淨,沒有鴿子掠過的痕迹。

這批鴿子從種鴿配對,到手心裡圓潤小巧的鴿子蛋,再到成長為即将奔赴賽場的信鴿,都由李猛一手培育。“就像是因為你,你家孩子出了事的那種心情。”

李猛站上房頂,等着他的鴿子。1點、2點,李猛在和哥們兒的視頻通話裡哭了出來:“我對孩子、對父母、對生意,都沒付出這麼多。”

下午3點,兩羽鴿子劃過陰沉的天幕,紮進鴿舍。李猛又驚又喜,“信心一下子就上來了。”

直到夜幕将至,距訓放時間已經過去十幾個小時,信鴿還在陸續歸來。最終,他放飛127羽鴿子,到家116羽。“這是我人生中最記憶猶新的訓放。”

範軒說:“養鴿比的是365天的賽。”出成績的過程漫長、難熬,要有韌勁,夠執着;成績和榮譽“翻篇兒”卻來得快,“賽鴿江湖”沒有咀嚼勝利的時間。

李猛曾是一名運動員,早已學會了如何面對勝利。他說,自己的“鴿舍舍訓”是一副對子,兩個謎面,各打一樣日常用品:“烏龍上壁,身披萬點金星;白蛇過江,頭頂一輪紅日。”

上聯的謎底是秤杆,寓意比賽完要立刻反思,随時掂量自己“幾斤幾兩”;下聯的謎底是油燈——李猛打開直播軟件,平台上多家主播沿用了他“糧食比作油門,豆類比作刹車”的喂養要訣,李猛也不惱,隻希望用比賽中的經驗“照亮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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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郊區的鴿舍。實習生 許琳迪 攝

向平房和郊區飛去

随着在養鴿上投入的心力增多,範軒養信鴿的規模不斷擴大,後來,他索性把鴿舍遷到了郊區。李猛起初就在大興皮各莊的平房裡養鴿,從前院到屋頂擺滿鴿棚,還能享受鴿子圍着小院盤飛的景緻。

養鴿人李凡的鴿舍還在市區,必須控制鴿子的數量,早晚兩次清理、消毒鴿舍。一方面為了鴿子健康、成績好,另一方面,也是要考慮周圍居民的意見。

北京市海澱區信鴿協會會長張輝從1984年開始養鴿子。在他的記憶裡,上世紀八十年代的海澱區平房居多,存在樓房養鴿的現象,但“街坊鄰居都是一個單位的,說一聲就算了”,因鴿子而起的摩擦很少。

随着城市的發展,在樓房裡養信鴿越來越“不好弄”。要想進入信鴿協會,養鴿人必須持入會申請表,去所在居委會和物業蓋章,獲得社區的許可。

加入信鴿協會的“門檻”隻是個開始。《北京市市容環境衛生條例》第五十五條規定,禁止在居民住宅樓房的頂部、陽台外和窗外搭建鴿舍。飼養鴿子應當采取有效措施防止影響市容環境衛生。影響市容環境衛生的,責令限期改正,并處50元以上500元以下罰款;嚴重影響市容環境衛生和周圍居民正常生活的,可以責令拆除鴿舍。

在日常生活中,鴿子天不亮就“叫喚”擾民、每年秋季鴿毛飄飛、平日窗戶上飛濺的排洩污漬,都可能成為矛盾的來源,遭到鄰居投訴,“找城管、鬧上法院的也有”。

大量的養鴿戶向郊區轉移,海澱區的養鴿戶從頂峰時期的近三千戶,縮減到了如今的七八百戶,這其中,還有八十多戶位于淨空區,隻能圈養。郊區的拆遷改造也在進行中,搬進商品樓之後,“養鴿子的更少了”。

2020年初,家住大興區的周海因拆遷搬進了樓房。自知不再具備養鴿子的條件,他痛下決心“清舍拍賣”,告别了幾十年的養鴿生活。賣鴿子的錢拿到手裡,卻怎麼也填不滿那些坐在鴿舍裡的時光。周海跑到鴿友家盯着鴿子看,覺得那總歸是别人家的孩子,“到不了手”。空落落地挨到年底,他忍不住抽出一筆錢,在家附近的平房裡,再次置辦起新的鴿舍。

“想放棄這東西,放棄不了。”周海說。

(文中白勝、範軒、周海均為化名)

新京報記者 姜慧梓 實習生 許琳迪

編輯 白爽 校對 吳興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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