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南普洱，初冬時節，一片錯落有緻的梯田上，在青蔥綠葉之間，墜着一顆顆金燦燦、沉甸甸的果實，雖然數量還不算很多，可果實飽滿、長勢喜人。

柚子姐位于雲南普洱的果園

從外貿到農業，從“洋買賣”到“土生意”

這是一片五年前新開辟的柚子園，面積一千多畝。種的品種比較高端，有台灣的四季青柚、泰國的青柚和紅寶石柚，還有厄瓜多爾的麒麟果。

“現在果園基本上已經進入了良性循環，今年産量應該可以達到幾百噸，2020年開始達到豐産，估計可以達到一千噸，未來營業額一年可以達到二到三千萬…” 園主柚子姐信心滿滿地介紹起來，眼中盡是驕傲與期待，像極了一位誇贊兒女的老母親。

說起這位園主，也曾在大城市如魚得水，開辟過一番事業，而今卻隐居田園，過起了“悠然見南山”的日子。

柚子姐謝芹

柚子姐名叫謝芹，是土生土長的川妹子。“二十幾年前我讀完書之後，就獨自下深圳加入了打工一族，在深圳一待就是二十幾年，在這期間成了家，跟先生一起創辦了一家外貿公司，也算是立了點業，外貿生意一直做得還不錯。”

在改革開放的前沿陣地深圳，乘着加入世貿組織的東風，柚子姐的外貿事業順風順水，做的品類是當時如日中天的服裝鞋帽。但是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突如其來，外貿行業首當其沖受到了嚴重影響，之後随着國内人工成本的上漲，服裝這種勞動密集型産業開始轉向人力成本更低的東南亞。行業大勢不可逆，柚子姐一家開始尋求業務轉型。

“2015年，經過多方考察之後，就決定發展農業。因為我先生的同學做柚子種植，我們本身也來自農村。”或許是因為機緣巧合，或許是出自對土地的情懷，柚子姐一家經過深思熟慮，決定放棄原來的“洋買賣”，轉而幹起了“土生意”。

柚子姐先是去各地考察，踏遍了海南、廣東、雲南、廣西這些可以種植熱帶水果的省份，最後決定在雲南普洱種植柚子！

創業遭遇“攔路象”，工人都跑光了！

來到普洱後，從土地流轉到開荒建梯田，從引進種苗到購買設備，一切都異常順利。

“我和先生2015年3月來到當地，差不多用了一年的時間來開荒。2016年初，我們的山地全部開墾成了梯田，當年5月種下首批果苗，所有的一切都按照我們的計劃，按部就班進行。”

不是說創業很苦逼嗎？不是說幹農業風險大嗎？由此來看，老天對柚子姐似乎還是很眷顧的。不過，很快殘酷的現實就撕去了僞裝，開始露出猙獰的嘴臉。

闖入果園的野象

2016年下半年，突然有一天園子裡來了一位不速之客——一隻大象。直到此刻，柚子姐才知道，他們的鄰居裡居然還有野象！創業之前，她考察過土地、氣候、市場、交通…方方面面，自诩頗為周全了，唯獨沒想到居然會有野象來攪局。

事實上，最近幾年随着環保力度加大，雲南的野象數量逐步增加，已經達到400多頭。數量增多，活動範圍也随之擴大，開始頻頻光顧當地村莊、景區，野象傷人事件時有發生，屢上報端。而柚子姐果園附近的村莊，此前也不時有野象出沒。

因此，這次野象的出現讓柚子姐及其團隊頓時驚慌失措。“這野象是會攻擊人的，所以當時我們一下子心就提到嗓子眼了，這個地方肯定是不能呆了。”因為果園是林業用地，不能建結實的鋼筋混凝土建築，工人們住的工棚比較簡易，根本扛不住大象的襲擊，人人提心吊膽

光顧柚子園的象群

之後的情況越來越糟。那隻大象好像是來踩點的，自他光顧之後，他的“七姑八姨”都跟着來了。象群的破壞力實在太大了，工人住的工棚、以色列進口的滴灌設備都遭了秧。更糟的是，闖禍的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不能扭送公安機關，也不能來強硬手段，簡直是豆腐掉進灰堆裡，吹不得，拍不得。

被象群毀壞的設備

在此後長達一年半的時間裡，柚子姐一家跟野象打起了拉鋸戰，不斷的破壞，不斷的維修，反反複複。“到後來工人實在是受不了，都跑光了。”

“因為定位做綠色食品，我們不打除草劑，一直是人工除草。當時所有工人都走了，果園開始長荒草，一千多畝地，我跟我先生兩個人怎麼都管不過來。”

提到此事，柚子姐坦白道：“2017年的時候，我可能每過幾天就會哭一場，真的是特别無助。十幾二十座山裡面，就我跟我先生兩個人孤零零的守着荒山，當時的心情真不知道怎麼形容，覺得這2000多萬投資可能打水漂了，感覺特别絕望。而深圳那邊的房價都翻了多少倍了，随便甩一套都可以賺不少，我也不至于這麼辛苦。不過現在回頭想，這世上沒有後悔藥，我們隻能是往前走，不要去想太多了。”

屋漏偏風連陰雨，面對巨大的困難和巨額的前期投資，柚子姐唯一的搭檔還病倒了。“我先生真有一種天塌下來的感覺，在2016年底病倒了，我感覺我的壓力就更大了。”

求助政府，絕處逢生

經過2017年一整年的煎熬，柚子姐開始向當地政府尋求支持。說到此處，柚子姐很有些後悔，此前來普洱沒有通過招商引資的渠道，遠離了政策與政府的支持，一直在艱難地單打獨鬥，如今想來，真是走了不少彎路。

形勢所迫之下，柚子姐跟政府多方反映情況，尋求支持，後來政府終于同意他們在林地上蓋鋼筋水泥的房子給工人住，由此果園迎來了轉機。2018年夏天，工人宿舍全部完工了，柚子姐馬上高薪聘請了八家工人，園子的管理逐漸進入正軌。

柚子姐的果園

跨界農業，要當心的那些坑

雖然野象危機就此化解，但是創業之路依舊坎坷難料。那些血淚教訓換來的是柚子姐發自肺腑的忠告：

第一，從自然條件到人文風貌，全面做好前期調查。

做農業的風險來自很多方面，有時防不勝防，所以投資之前，一定要從自然條件到人文風貌，做全面細緻的調查。野象的教訓刻骨銘心，對于旁觀者來說或許是一段讓人哭笑不得的故事，但對當事人來說，卻險些成為滅頂之災。此外，對于人文環境的調查也有許多新農人容易忽略的重要内容。

“如果是到你不了解的陌生的地方，最好了解一下當地的風土人情、民風民俗，這些東西其實很重要，特别是像我們來到少數民族地區，很多習慣都不一樣。他們不像沿海地區的人那麼拼搏，而是生活節奏很慢，工作時間比較短，很多人大部分時間精力沒有花在工作上，在投資項目的時候，這種觀念上的差異要考慮進來，因為關系到投資成本。”

工人在果園裡勞作

第二，善用政策是做農業的基本功。

“我們沒有通過招商引資進來，都是自己在獨自經營，政府對我們的支持的力度比較小。投資都是自掏腰包，包括通水通電通路，沒有拿政府一分錢，這個壓力非常大，就算有足夠資金，農業投資也是無底洞，要等四五年才有産出，所以還是要跟政府合作，才有保障。有政府支持，在當地開展項目也會順利很多。”

不懂政策是很多像柚子姐一樣跨界而來的新農人容易吃的虧。其實，農業是一個政策依賴度極高的産業，大到發展方向，小到園區建設，都有政策的指導與扶持。就以柚子姐的果園來說，無論水電路的建設還是滴灌設備的采購都有相應補貼，但需要從業者對相關政策、申報條件、流程等内容相當熟悉。

而柚子姐的虧，還在于沒有跟當地鄉政府建立很好的溝通，既沒有通過招商引資渠道獲取支持，也沒有在精準扶貧的宏觀背景下，與當地政府建立産業扶貧的協同合作，最後成了一場艱苦卓絕的單打獨鬥。

當然，虧不是白吃的，經驗來自教訓，否極自然泰來。如今，随着果園開始挂果，渠道商們紛至沓來，其中不乏百果園這樣的大買家。柚子姐計劃着，把營銷交給更專業的人來做，自己還是在大山中安心種柚子，待果園成為真正的示範園，會考慮帶動當地農民一起投入産業，共同緻富。

“我們還是把果園管好，之後能夠帶動當地老百姓緻富，做一點對社會有貢獻的事情。做農業不是一蹴而就的，做農業一定要耐得住寂寞，要有足夠的信心、毅力、決心，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得到的，我現在感覺真是如此。”

柚子姐夫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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