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李玉鑫四首

西湖夜行記

四月戊辰，歲在辛醜。舌戰初罷，口福孔嘉。蔔夜而行，載馳西子。節甫徂暑，氣清逾秋。雲曆西溪，蹴車南下。湧星連瞬，矗塔疑燎。山若笠尖，月如帆漲。水文接岸，至北山街。旋往湖濱，從流肆走。鎂光出樹，照鬒皆熒。有女如雲，揚巾掩笑。人則淡月，腿可玩年。繞岸閑行，未知所止。下車拂鬓，延眺寶石。燈火陸離，毂辀錯雜，憧憧來往，若傀儡焉。斷橋綽約，俛于湖上。旁眄三島，乃成鼋浮。盤桓久之，始再就道。于焉兜轉，似不知疲。湖谧無風，市明逾晝。歧旁棼現，得路複迷。有地泠然，恍聆潮響。越此輾轉，竟即楊堤。左右茅亭，時出陰翳。堤學抖浪，随勢高低。二谷相隔，讵能相見。同學戲谑，似見鹯逐。輪動曳飙，影急催電，肱雖灌鐵，臀不耐鞍，負氣争先，遲速惟命。沿途十裡，其實倍之。倦極數歇，夐絕人語。登降無數，才至黃龍。再經西溪，遂做歸計。東門返校，已傍子時。歡悅未極，駕言揮手。振衣申欠，于是渴眠。引被思維，反而不寐。去年今日，如幻非真。追緬茲遊，悰情繇鬯。秉燭待夜，向所同珍。我獨何心，能毋茹歎。當時六子，雨散雲流。仆且索居，蕭齋苟喘。臨風結愫，忖恻為勞。

壬寅四月廿日。

戲拟改聖誕節為耶誕節制

銮台：舊傳番節，鹹謂聖誕。朕惟敬厚長世，封殖養德，以諱事神，其名為聖。彼泰西之地，有北所投，燠休未宣，氓獸雜處，能知鳥紀，妙解牛鳴，土及數圻，代無失序。番庶辛桂劑末，蒲桃酦醅，彌撒之儀，基督式薦。不過真君大帝，得道之辰；釋氏空門，浴佛以日。乃鲰愚慮左，麥慧識儇，震複生之詭譚，積重譯之殊誤。逮中原之乏主，冒區夏之大名，妄因桑塔之音，遽冠耶稣之姓。夫不谷王老，亦時有君；西戎北狄，雖大曰子。弗與中國之号谥，止希戎索為紀綱。彼耶稣特衍繹義方，敷陳先懿，循俗施教，而因地制宜者耳。譬猶漆吏老聃，宏播于道場；釋迦彌勒，廣演夫佛門。脫視若聖達，殊非荒謬。久已僭上帝之義，忤天人之倫，既屬何心，忍為此态？唯是渎聖誣法，而滅德立違；故宜特禁來思，以加懲仰止。然而東方之三博士，西典有十使徒，情皆取其诙奇，事或征于載記。要能俾一人刑善，萬古從流。世所難焉，誰之力也。我舊邦宅茲中夏，撫有蠻夷，凡獎升平，素膺包宥。故今改聖誕為耶誕，不廢禁其假節。嗚呼！凡爾臣工，茲率成谟，纂乃祖考，無忝乃舊。敬之哉！無廢朕命。

辛醜冬月廿一日，而西曆十二月廿四日也。

戲加李登輝谥制

中書門下：往者登輝斥離國共，跋扈陸台。質本“皇民”，視島人為邯鄲之戶，将畢賄于倭國；動而鼠作，因台省比汶上之田，竟乞兵乎美帝。爰當其六身二首之歲，險緻我一國三公之虞。我伐用張，魚臣之釁不赦；若崩厥角，鹿铤之擇全失。然而一鼓之氣已盈，方臨百雉之邑；六鈞之弓虛引，或漏多魚之師。輝乃先窺厭紐之私，邪偏勝義；敢逞投龜之诟，小轉淩強。擾我同盟，奸絕我好。今也忽焉喪命，誰斂拱木之魂？未爾加罰，行嗟陷廁之早。枉膺九八之壽，武子之樹德實空；竊秉一紀之權，郇瑕之流惡未盡。雖盧蒲之發種種，老悖已跋乎狼胡；而微子之國區區，嚣張猶奮其虿尾。鄭子皙之疾作，遂乃加木于屍以明辜；孫林父以壽終，終書“入戚以叛”而顯罪。宜加惡谥，用警頑氓。谥法：逆天虐民曰抗，怙威肆行曰醜，不悔前過曰戾，名與實爽曰缪。朕定以缪醜抗戾，褫奪一切名号。雖公羊大九世複仇之說，而今人其追誅何益；仿春秋明一字褒貶之義，庶後代之改谥不勞。嗚呼欽哉！凡爾臣工，往踐乃職，無逆朕命。

送潛山錢禮翔、蒼南林施望二博士遊哈佛大學序

當今之世，學在四夷，變乎諸夏。文藝之道，遊移靡歸。群慕東鄰，欲受乎國史；全盤西化，不恥其夷言。百有餘年，十分可畏。歐風美雨，既流播乎角隅；數據模型，更鼓蕩乎涯涘。時輩或假人名器，做我鼓吹。以稻梁文章，而糠秕孔孟。犀爵劇飲者，頻上熱搜；闆凳幾穿者，反遭冷遇。網紅是名宿之客，樸素為時傑所譏。士雅着鞭，甯論夫天道；阿龍障扇，倍慨乎世塵。其有能傾蓋測交，而一見如故；連床話舊，而不知既白者，仆幸得潛山錢禮翔、蒼南林施望二博士也。夫翩翩大師，唯退學是吓；碌碌博士，遂延畢為憂。而二子坐藐曹植，詩賦七步；我驚太史，言成一家。雖使已死複生，豈獨前賢畏後。惟某學尤翦劣，質本颛蒙，孰意蘭臭之投，預叨柏盟之悅。卅裡相去，久預朋交；三年以來，常随登覽。若夫嚴風極冷，苦霧添寒。涕凍鼻中，霜凝口外。冰積藹路，有時或撲；雪戴滿頭，人指而笑。天涯短景，客歲不孤。清賞孔嘉，高談入古。緬孤山之精舍，托體風騷；訪摩崖之野碑，附庸史乘者，則戊戌冬月既朔之遊西湖也。至若城大如鬥，路直中繩。雲氣應商，雨霖逾夏。千裡凝目，九折郁腸。辟草尋基，但念蕪城之賦；剔藤問址，遐思帝子之居。江河在而勝地空，幕府傾而東皇改。昔年重鎮，即是太宰之雄藩；後世頹唐，唯存都督之數字者，則己亥歲陰戊子之遊東國也。維辛醜之月日，二子又将遊于美國馬塞諸塞州波士頓之哈佛大學焉。君行萬裡，不暇題襟；我請一言，聊效贈策。往古之時，之地僻在荒服，介于土著。譬其窮發之北，皆謂不毛之鄉。爾乃隻橹片帆，五月花之逋竄；生聚教訓，十年樹其蕃殖。用能斬木為兵，傾茶舉事，利蒸汽之用，憑電機之威，肆其西封，至于東亞，騁黑舸以淩日本，伺紅羊之亂神州，與夫英法德俄列強，傾覆我國家，散離我兄弟，至于今而未已。原我所以再世不競，誰何屍咎，而殷士周歸，楚才晉用其有也。唯二子讀書萬卷，共勖修名；落紙千言，無作恒語。遺世獨立，示我周行；與古為徒，導吾先路。則之遊也，若将訪周京以參柱史，利見大人；見魯币而返鄉梓，實符國器，舉未見之六，辯不朽之三，雖降在四夷，而賴于諸夏，殆亦可以乎。乃仆者貪書懶蠹，未解吟箋；夢筆生花，偶工俪體。橐鞬右屬，避舍曾甘；負弩前驅，引喤願效。飛星傳夢，若明月其不隔；流水遠接，羌古風之可贈。行矣二子！停雲逐我，伴靈犀于美洲；終日念君，搴杜若于北渚。脫或不我遐棄，餘其引領西望，曰：“庶撫我乎！”

十月九日。

二、孟雲水五首

謝周君贈糕餅啟

鑫啟：

某日，涼州周君賜糕餅一笥。叨蒙厚餽，慚荷仁誼。自顧荒郊仄陋，蓬室幽隔，豈望高賓辱臨，仙䊚是贶。細似委綖，白如秋練，鳴牙瓊糁，拭手霞腴。遽然五内芬芳，茲可饷之君子；恍兮中心如醉，何忍頒之他人。敬受蕙餚，用煦寒窘，無任屏營感戴之至。

當代減肥詩文選輯序

孟孫氏肥白如瓠，長大似魈。抱處士之名，居衡茅之下。策名蘭署，負藝麟閣。而能憑虎玄林，釣鳌滄澥。嶽嶽作丘陵之士，峥峥是東方之民。千丈笑林父之軀，大腹百輔；萬裡驚軒轅之将，鐵額十圍。則如雕蟲竊譽，不有宰相之才；齧被積憂，讵成扛鼎之器。唯恐數之極也，乃欲纖而削兮。不及中人，郭伯翁千年俠骨；宜為學士，王遵叔一世绛席。彼邊相便便，良由虛語；沉郎細細，用契初心。今旣去水陸珍鮮，清濁醽醁。當遇風而能偃，丈夫之仙身，自探掌而得掬，女子之秀儀。則鸠減肥之什，裒然一編，以饷大人。

藍田演仙音遇雨記

劉師谙仙韻，每有要至藍田，醮供缁黃，鼓吹神異。今春與之，見芝畹從衡，竹町勃窣。暖岚浮黛，嚴宇馳光。入則蓮龛星落，寶铎纚聯，更垩壁含輝，鼋梁流爛，适有廉纖消息，龍潤蹤響，衆乃摩均樂，撫雲璈，春生璇戶，風在霖鈴。曲終，興茂焉，則避仙人之筵，謝純嘏之贶，沖雨陟嶺也，遐見煥戶輝莊，飄鮮蕩秀，小衢恰飛上屏幅，少女都點成绛雪，近有浃蘊煙之畛，溉種玉之藉。則降垅畦，升丘壤，廣矣四外，渺茲一身，驟念病體無瘳，向志既滅，性空識黯，枯漲華消，興闌焉，頃則潦倒反。

戲拟某網紅女冠醮天地詞一首

年月日，妾謹以青辭綠章祗告于上玄，妾分屬仙籍，名托霞簿；而荒唐甚衆，塵孽綦多。向之惹欲沾嗔，長使形拘凡蛻；逋情罹恨，不得竦身白雲。今則俯首誓地，長跪禱蒼。祈察一念之塵心，脫億劫之幽悶。乃許摒除服冠，挽引青絲。閨阃重來，婆娑再赴。即得良配，蚤獲嘉夫，庶不負綠鬓紅顔，深心密慮乃而。

公祭唐故司勳員外郎杜公牧文

己亥清明，詣長安司馬村，刑牲具文，遣祝祭于杜司勳之墓。文曰：

士以文場雄帥，徒作經史鼓吹；詞苑宗伯，但為宮商枝裔。公則逸韻神襟，绮心壯旨。比之駿馬，譬以銅丸。籠罩雕掞之才，傾淪敷揚之手。可謂神穎，并曰雄姿。公谙誦武經，曉洞龜鑑。握素書龍韬之術，執金闆虎钤之言。非惟好文之麗則，乃兼習國之大事。偶以條對之體，能谕部曲之瑕。猾賊劉稹陷冀，萬人為壘，一夫當關。六月不拔，逾年不下。公則露章百上，獲清密之聲；削稿數言，緻舂容之譽；與論遐方之陣，驅紙上之兵。旣因時待之，更擊其疲矣。楊雄有壯夫不為，晁錯則備言邊事。上書有罪，渾壁守戰之圍；拔師不虞，崑夷鮮卑之潰。嶽牧鹹薦，宰相奇之。作一州之伯，為千騎之長。伏熊橫轼，畫隼牙旗。但主南曹，司六卿之勳賞；得居史館，辨一篇之雌霓。退而夢過隙之駒，見破甑之兆。東方朔應名已畢，王子晉歸于缑山。公瑣細不拘，剛直有節。居黨同伐異之代，坐土多金埋之徵。彼皆屍居于位，子何不遇于時。文章傳之奕葉，事迹湮于往古。想公雍容裘帶，面目削成。不覺神飛涕下矣。寸悃不及言，爰書之貞珉，聊申式仰之心。哀哉尙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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