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5月,陝西省延安市甘泉縣人民醫院門口,一位母親絕望地哭喊道:
“我女兒的腎呢?隻是做個手術,你們就把她的腎給偷了呀,這是醫院能幹的事嗎?”
聽到這話,來看病的人都放慢了腳步,狐疑地看着醫院的大門,猶豫要不要走進去。
這位母親叫做黨海燕,2004年,她的女兒高靜在這家醫院做了一次脾髒摘除手術。從那以後,高靜的身體素質就大不如前。
黨海燕本以為是自己對女兒的術後照顧不充分,心裡充滿了愧疚和自責。
沒想到的是,就在去年的一場體檢裡,女兒高靜竟被醫生告知,她已經沒有了左腎!
左腎不可能無緣無故消失,高靜近幾年又沒做過其他大手術,唯一的可能就是左腎在手術中被醫生偷偷摘除了。
醫院竟然做出了這樣駭人聽聞的事情,令人細思極恐!
那真相到底是怎樣的?醫院通過做手術偷腎了嗎?究竟是這位母親想多了,還是醫院的醜聞,又或者事情另有隐情?
體檢發現異樣,左腎不翼而飛高靜是延安甘泉收費站的一名職工,工作穩定,家庭和睦,日子過得平淡而溫馨。
在一次單位體檢中,高靜得知了一個驚天的秘密,她安穩的生活被徹底打破了。
2012年7月,高靜參加了單位組織的體檢。然而醫生的一番話卻讓她目瞪口呆。
隻見醫生指着B超影像告訴她,“你的左腎是怎麼沒的,能簡單跟我說一下嗎?方便我判斷病情。”
高靜非常震驚,大腦一時間反應不過來,愣愣地站在原地,喃喃地說:“我的腎怎麼可能會沒了?不可能啊……”
醫生也頗為疑惑,“左腎沒了,你自己都不知道嗎?是不是之前出事,左腎被一起摘除了?”
高靜斬釘截鐵地說,“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之前是出過很嚴重的車禍,但隻摘除了破裂的脾髒,沒人說過我的腎需要摘除。”
那這是怎麼回事,是醫院的B超出錯了嗎?
在影像中,高靜腹腔右側的腎清晰可見,而腹腔左側的腎消失得無影無蹤。
要是機器有問題,兩個腎的影像應該一起出問題才對。
不過,為了核實情況,醫生還是立刻就安排了高靜做相關其他檢查,确定左腎是否存在。
檢查結果出來後,高靜心中的最後一絲希望破滅了,她的左腎确實消失了!
高靜立刻想起了多年前的一場手術,如果她的腎消失了,很有可能是那場手術造成的!
高考後遭遇意外,被迫摘除脾髒這一切的根源,還要從高靜高中畢業那一年講起。
2004年,17歲的高靜完成了人生中的一件大事——高考。十幾年學海泛舟的刻苦生涯,就此告一段落。
但是,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卻打亂了這份平靜。
高靜騎車經過一個路口時,被一輛轎車撞倒,一陣刺耳的刹車聲響起,随後是一聲沉重的悶響。
高靜瘦小的身體被轎車撞飛了幾米遠,路面上留下了猩紅的血迹,猙獰地提醒着人們車禍的發生。
高靜的父母趕到女兒就醫的甘泉縣人民醫院時,高靜正在急救室接受搶救。
母親黨海燕又驚又怕,雙手抱頭,痛苦地蹲在牆角。她的雙手不停地顫抖,哭成了一個淚人。
高靜的父親高虎子則冷靜很多,他不斷安慰着妻子,在急診樓裡跑來跑去,給高靜的繳費、跑手續。
漫長的等待後,醫生終于向他們宣布了一個好消息:高靜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
不過,她的傷勢卻很嚴重,脾髒完全破裂,需要盡快進行摘除手術。
黨海燕覺得,這是不幸中的萬幸。隻要女兒好好活着,她願意悉心照料女兒,陪女兒共同面對接下來的困難。
高靜父母想把女兒送往市裡的醫院,給她提供更好的醫療條件。但高靜的主治醫師賈軍義卻再三勸說他們。
脾髒摘除隻是一個很小的手術,再說了,轉院的路上可能出現意外,不如留在縣醫院繼續治療穩妥。
深思熟慮後,高靜的父母接受了賈軍義的建議,讓女兒在當地醫院進行脾髒摘除手術。
待高靜的情況稍微穩定一點後,醫生賈軍義立即給她安排了手術。
脾髒摘除手術進行得很順利。幾個月的精心照料之後,高靜康複出院。
高靜父母心裡的一塊大石頭總算是放下了,他們以為,女兒終于戰勝了意外的病痛,順利地回到了原本的人生軌迹。
然而,他們沒想到的是,正是這一次脾髒摘除手術,給高靜的後半生埋下了永久的隐患。
得知手術後身體虛弱原因大學畢業後,高靜通過校招,進入了一家國有企業工作。
公司時間緊湊,工作節奏快,高靜經常忙得暈頭轉向。但公司給的工資也高,高靜心甘情願地忙碌着。
也許是因為經曆過車禍,高靜的身體素質大不如前。
高靜以為是車禍後身體沒恢複過來,慢慢修養就能好轉,根本沒有往其他方面想。
直到這次單位體檢,高靜才知道了自己身體虛弱的根本原因。
醫生看到高靜難以置信的樣子,不斷安慰高靜,讓她先不要着急,回家問問父母再說。
醫生告訴高靜,她可能是在小時候生病,被迫摘除了左腎,隻是自己不清楚。
高靜匆匆忙忙地回家,和父母說明了情況。
母親黨海燕一下子就急了,她的觀點和高靜相同:
“從小到大,你隻在車禍的時候做了一次開刀的大手術。那次手術是摘掉脾髒的,和腎根本沒有半點關系!”
高靜的父母想到了當時的情景,終于回過味來了。
原來,當初那位醫生賈軍義再三勸說他們,把女兒留在縣醫院做脾髒摘除手術,根本不是為了女兒好,而是為了趁機偷取女兒的腎!
他們急了,馬上就要跑到縣醫院去讨個說法。
高靜反而冷靜許多,她跟父母說:
“可能後來我的身體又出問題,才導緻左腎消失了。我們不要這麼快下結論,萬一冤枉了好人就不好了。等明天醫院存檔案的地方上班了,我們一起去查查吧。”
在焦急的等待中,高靜和父母好不容易挨到了第二天。醫院剛開門,他們就迫不及待地沖進了檔案室,要求查看當年就診的記錄。
醫院的辦事速度很快,不到一個小時,高靜當年就診記錄的複印件就被送到了一家人手上。
高靜的母親承受能力比較差,不敢仔細看,查資料的任務就落在了父親高虎的身上。
認真翻閱資料後,高虎發現,就診記錄上明明白白地寫着“患者雙腎完好,圖像未見明顯異常”。
一家人糊塗了,就診記錄顯示,在車禍治療期間,高靜的腎是完好無缺的。那她的左腎是怎麼消失不見的?
高靜的母親一口咬定,一定是醫院的記錄出了問題。
從女兒出生到長大成人,再到工作,她幾乎沒有一天離開過女兒。如果左腎消失了,一定是那次手術搞的鬼。
隔天,一家人再次來到了甘泉縣人民醫院。這次,他們直沖當年的主治醫師賈軍義的辦公室,要當面跟他讨個說法。
看到多年前的患者氣勢洶洶地找上門來,賈軍義表現得有些不知所措。
高靜的父母你一言我一語地說明了情況,質問賈軍義為什麼偷偷把女兒的腎摘掉了。
不知是因為憤怒還是心虛,賈軍義漲紅了臉,大聲辯解道:
“脾髒摘除手術非常成功,我根本沒有摘除患者的左腎。這一點,當時在場的醫生和護士都能替我作證!”
然而,高靜的父母根本不信賈軍義的這套說法。他們面紅耳赤,擺明了态度,今天一定要給自己的女兒讨一個說法。
面對強勢的夫妻倆,賈軍義的态度明顯緩和了下來。他向高靜一家保證,一定會徹查這件事,再次确認當年的就診記錄,還他們一個真相。
賈軍義讓他們過兩天再來,到時候他親自向他們解釋,給他們一個交代。
一家人暫時被安撫下來了,他們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家,翹首以盼兩天後的真相。
消失的主治醫師兩天後,高靜一家按照約定,再次來到了醫院。
上次回家後,賈軍義的良好态度讓他們對自己産生了懷疑。
賈軍義說得這麼信誓旦旦,難道高靜的腎真的是因為意外消失的,是他們一家錯怪了醫生?
一家人整理好心态,決定好好和賈軍義溝通,找出女兒左腎消失的原因,不再随意發脾氣。
然而,到達醫院後,高靜一家吃了一頓結結實實的閉門羹。
高靜和父母輕車熟路地來到了賈軍義上班的診室,卻發現診室内空無一人。
他們耐心地坐在房間裡等了十幾分鐘,依舊不見賈軍義的身影。
這時,旁邊診室的許醫生端着茶杯出來,好心提醒他們:
“大爺大娘,你們是不是在等賈醫生?别等啦,他今天休假,回家去了!”
高靜父親高虎子的臉,頓時陰沉了下來。他拍桌而起,火冒三丈。
賈軍義明明和他們約好了具體的時間,要給他們一個說法,卻逃之夭夭,不知道溜到哪裡去了!這不是擺明了不重視他們,把他們當猴耍嗎!
高靜的母親黨海燕的臉色也不好看,她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覺得憤怒又委屈。黨海燕的性格沒有丈夫沉穩,難聽的話脫口而出:
“賈軍義讓我們回去等,等着等着,他就等跑了!肯定是他害了我閨女,這個黑心醫生!”
許醫生看這一家人情緒激動,連忙安慰他們,想讓他們冷靜下來。
許醫生想去扶一下氣到顫抖的黨海燕,沒想到,黨海燕一把打掉了他的手:“黑心醫院,你們這些醫生沒有一個好東西!”
醫鬧升級,副院長親自出面高靜一家人動靜不小,經過這個科室的人,都會忍不住朝裡面看兩眼。黨海燕大聲對着門外說:“這是家坑人的黑醫院,想活命就趕快跑吧!”
眼看這一家人的情緒越來越激動,許醫生連忙叫來了副院長常文森處理。
常文森把高靜和她的父母帶到了辦公室,和他們解釋情況:賈軍義剛剛休假回老家,暫時不在醫院。
要讨個說法就回老家了,這明顯是躲着他們嘛!
高靜一家人不幹了,情緒越來越激動,甚至把常文森桌子上裝滿水的花瓶一把撈過來,摔在地上。
眼看情況越發嚴重,常文森趕緊叫來保安,試圖讓高靜一家人冷靜下來。保安阻攔無果後,常文森直接報了警。
借助媒體力量,醫院被迫回應走投無路之際,高靜和她的父母決定向記者爆料。他們想借助媒體力量,還原事件真相。
爆料信寄出後,當地報社派出專門記者來跟進這件事。
記者給醫院打電話,想要采訪高靜的主治醫師賈軍義,卻遭到醫院推三阻四,不斷拒絕。
盡管醫院竭力想壓下這件事情,有關于這家醫院的風言風語還是在不斷發酵。
在輿論的逼迫之下,甘泉縣人民醫院出具了一份報告,提供了在B超影像中高靜左腎缺失的幾個可能。
第一,高靜可能是先天性腎缺失或發育不良。
第二,左腎可能是異位腎或遊走腎。
第三,高靜的左腹部可能在車禍或者其他事故中受了比較嚴重的傷,導緻左腎慢慢萎縮。
第四,高靜可能曾經做過腎髒切除手術。
對于醫院給出的猜想,高靜給出了有力的反駁。
醫院的就診記錄裡,主治醫師曾經親筆寫下了“患者雙腎完好,圖像未見明顯異常”這句話,直接否定了高靜先天性腎缺失或發育不良的說法。
另外在當初的治療過程中,主治醫師賈軍義很肯定地說過,高靜的腎沒什麼問題,所以不可能是異位腎或遊走腎。
至于第三種和第四種可能性就更不存在了。
高靜長這麼大,隻經曆過車禍這麼一次嚴重的意外事件,也隻做過脾髒切除這一場開刀手術。
高靜表示,她的左腎不翼而飛,隻剩下了一種可能,那就是醫院把她的左腎偷偷切除了!
機構鑒定,當年病情疑點重重既然醫院這邊含糊其辭,根本不能給出有力的回應,高靜和她的父母就把目光轉向正規的鑒定機構。
在記者的幫助下,高靜來到了陝西藍圖司法鑒定中心,請求機構的幫助。
2013年5月14日,在仔細了解整個事件的經過後,陝西藍圖司法鑒定中心就高靜的左腎缺失是否與甘泉縣醫院存在關系最終做出兩點鑒定意見。
他們發現當年高靜住院記錄的兩個疑點,認為高靜的腎很有可能是被醫院私自摘除的。
首先在高靜的就診記錄上,醫生使用的麻醉方法是局部麻醉,然而在實際手術中卻使用了全身麻醉。
按照高靜當時的病情,隻需要局部麻醉就可以安全順利地完成手術了。
其次是高靜進行手術的時間。
按照病曆本的記錄,高靜是在9:30-13:10進行手術的。在後來的詢問中,醫院卻在11:30才開始手術。
如此更改麻醉方式和手術時間,增加手術時長,很可能是在掩蓋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甘泉縣人民醫院認為藍圖司法鑒定中心不可信,與高靜約定好進行二次鑒定。
然而,在簽署協議之前,甘泉縣人民醫院方卻臨陣退縮了。
随後,這家醫院更是徹底對高靜一家人避而不見,無論是主治醫生賈軍義,還是副院長常文森,都人間蒸發了。
起訴維權,獲賠20多萬
高靜維權無果,一紙訴狀把甘泉縣人民醫院告上了法庭。
有的人可能要問了,腎長在高靜的身體裡,平常誰都看不到,連消失都是神不知鬼不覺的。
那在這個案子中,高靜怎麼證明是醫院偷了腎呢?
其實,高靜的左腎被偷屬于醫療侵權,而醫療侵權是侵權行為的一種,隻要符合侵權行為的基本構成要件,就可以對醫院進行處罰。
侵權行為的基本構成要件有四個方面,一是損害事實,二是違法行為,三是因果關系,四是主觀過錯。
滿足“損害事實”,需要将左腎缺失認定為手術損害,而非天然損失。
目前沒有直接的證據,可以證明左腎缺失是人為手術造成的。
因此高靜可以從切口位置、連接器官的部分是否存在手術痕迹等方面考慮,嘗試舉證可能。
滿足“違法行為”,需要确定甘泉縣人民醫院在診療過程中有“違反醫療衛生管理法律、行政法規、部門規章和診療護理規範、常規”的行為。
高靜可以通過要求提供相關的記錄和證明,确定是否有違法行為。
滿足“因果關系”,需要證明高靜左腎缺失與甘泉縣人民醫院之間,存在直接因果關系。
在陝西藍圖司法鑒定中心出具的報告中,有一條鑒定意見是“不排除高靜的左腎缺失與甘泉縣醫院的醫療行為因果關系”。
盡管如此,在醫療事故的處理中,醫學會是依法有鑒定資格的部門,陝西藍圖司法鑒定中心沒有鑒定資質,所以監定意見沒有法律效力。
滿足“主觀過錯”,法律有明确的規定,醫院有下列情形之一,才能推定為有主觀過錯。
一是,違反法律、行政法規、規章以及有其他有關診療規範的規定;
二是,隐匿或拒絕提供與糾紛有關的病曆資料;
三是,僞造篡改或者銷毀病曆資料。
甘泉縣人民醫院提供的就診記錄裡,高靜的手術時間與實際時間不符,可以判定為符合第三種情況。
事實究竟如何,還需要漫長的調查。從醫院前言不搭後語、漏洞百出的說法來看,私自切除高靜左腎是他們所為的可能性很大。
終于,在2013年9月份,甘泉縣人民法院判處甘泉縣人民醫院向高靜支付誤工費、營養費、生活補助費等各類賠償共計262240元。
一審判決後,甘泉縣人民醫院提起上訴。二審法院決定維持原判,不再接受上訴。
判決塵埃落定後,媒體進行了相關報道,“左腎消失”的風波終于告一段落了。
事情結束了,但生活還在繼續。對于高靜和她的家人來說,這道傷疤卻或許一生都不會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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