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史:講好黃河故事的新策略
2023-03-02大衆日報 16版
□ 于涓 趙斌
平台技術賦權下的口述史
口述史,是以收集和使用口碑史料來研究曆史的一種方法。它是由訪談者以筆錄、錄音、影像等方式,收集、整理受訪者的口傳記憶或者具有曆史意義觀點的一種研究曆史的方式。國内學者對口述史方法、理論的研究始于20世紀80年代,在近四十年的實踐中,形成了一整套從作為田野調查的口述到專業性的口述史文本、影像表達的方法、理論與思想體系。
與傳統史學相比,作為方法的口述史具有以下三個維度的新特點:第一、平民化視角位移。口述史是由訪談者與受訪者共同完成的雙主體建構模式,書寫者與被書寫者都是普羅大衆,因此它關注的是普通人的平凡生活、特定時代裡普通人的心靈,關乎每一個普通人的文化話語權。第二、微末式内容叙事。口述史以極具“有生命體溫的個人記憶”為标志,記錄事件親曆者的生活經曆和情感體驗,它重視從微觀的角度,再現曆史的細節。第三、創新性叙事策略。在社交平台推動的全球信息流動的技術賦權下,以個人為中心的節點式傳播、“小而美”的日常情感叙事,更迫切需要口述史收集、整理的方法論指導和方法操作層面的支持。
“脫域”是現代性的基本特征,個體脫離了由傳統的地緣、血緣等生成的難以割舍的實體共同體。削弱了對原有地方性身份認同的個體,在全球化的背景和平台技術的驅動下,正在以一種超越物理空間、國家民族、語言隔閡的新型“算法式互動 共情式交流”,将微叙事以碎片化方式嵌入全球的日常生活領域。
命運共同體語境下
“黃河故事”新策略
人類情感的共鳴、符号體系的共通、命運共同體的叙事,這些蘊藏在具體可感的個體經驗和普羅大衆日常生活的“煙火氣”,是向世界講好黃河故事的關鍵。
五千年的黃河史是一部治黃史,也是一部農耕的社會史和文明史。受地形水勢的影響,黃河流域的鄉村聚落形态景象千差萬别,物産資源、民風民俗、天文曆法、治河技術、建築營造、傳統工藝等各具特點。因灘區遷建以及城鎮化等原因,大批古村落、古渡口、古棧道以及蘊藏于其中的生活方式和集體記憶正在快速消逝。黃河流域的農耕文化遺産、水文化遺産、交通遺迹等瀕危遺産遺迹遺存,以及其中的非物質文化遺産亟待搶救性保護。
但是,黃河文化尤其是黃河鄉土文化,具有長期缺乏文字記錄、更多依靠口耳相傳以及默會知識的代際傳播得以延續等特點。這個傳承的特質,緻使民間文化記憶大量流失,講好故事的素材如同沙礫般,散落在浩渺的曆史長河中。口述史通過訪談的方式,對“人”的語言、聲音、肢體、動作、表情等進行“記憶”打撈。與單純的文字記錄不同,通過現場的音頻與影像的方式,口述可以産生一種觸摸曆史的現實感,這種訴諸視覺的認同力量,因其富有體驗性而具有更廣泛的傳播力。
“黃河故事”如何從宏大叙事風格中解放出來,把我們耳熟能詳的、習以為常的口号性話語,轉化成外國人能夠聽懂的、能夠理解的國際語言?
“口述史數字庫”以豐富的普通人的悲喜故事和可觸可感的“記憶”為此提供了可能性。口述記憶庫多是平民百姓的生活日常、樸素務實的哲學觀念、有鄉土人情的口語表達,它擺脫了精英主義的宏大叙事結構,形成了命運共同體語境下“叙事集合”。口述史方法打造“黃河故事共同體”,并将蘊含在大河文化中,人類面對相似命運和共通情感時,所産生的相互理解和意義共享,向國際社會全面展示。
講好黃河故事的破題之鑰
我們要善用口述史方法講好“黃河故事”。口述史不僅為黃河文化傳播在理念和實踐層面提供了新的叙事策略、拓展了故事内容的邊界,并在平台語境的技術加持下,在“底層性應用”的媒介使用者手中,通過幽默的俚語方言、特色的黃河文化、相通的風俗人情、共通的集體記憶,在全球信息流動的諸多文化背景的碰撞與交流中,活化存續,綿延不絕。
比如,在黃河灘區遷建和城鎮化的迅猛進程中,黃河典型民居的消逝是不可逆轉的趨勢。對民居的搶救其實是落在對技藝傳承人的搶救上。非物質文化遺産的特征是藝在人身,“藝随人走,人在藝在,人亡藝絕”。物質文化的載體是物,非物質文化遺産的載體是人。通過對工匠及非遺傳承人的口述史采錄,使黃河文化遺産搶救的内容和重點拓寬延伸到活态匠人的保護上,即活态呈現工匠依據個人掌握的動态的、具有技藝演示性的一種個體的經驗來重現曆史。因此,工匠的營造技藝和民居的生态智慧作為非遺保護的對象,是最值得記錄和最為重要的曆史。對匠人進行口述史采錄的核心内容就是将其所掌握的民間技藝、傳承人對自身技藝的口頭傳述和展示資料保存為文字文本、音頻與視頻資料,使其成為聲音和影像的曆史。難以通過訴諸文字書寫和書面記錄的匠人口述與短視頻影像,更能讓人産生一種觸摸過去的現場感。
同時,匠人生命個體史述中“活”的社會記憶部分,工匠的口傳記憶、匠技口訣、生态智慧等營造技藝部分,由其所反映的黃河流域群體的價值認同、文化記憶、生産行為,以及在工業化、城鎮化的現代化進程中鄉村社會變遷的複雜關系等等。這些都為研究傳統的“黃河精神”提供了豐富的“個人記憶庫”,也為講好命運共同體語境下的“黃河故事”提供了新鮮的素材。
跨國社交平台“賦權、賦能、賦意的内生機制”,牽引着平台化社會時代國際傳播主體特征、價值空間和叙事方式的整體變革,它早已突破“作為媒介”或者“作為信息産品”的層面,成為集“政治博弈、經濟聯動、文化彌散”等于一身的“平台社會”。在平台語境的觀照下,黃河流域的“地方性”已經成為一種“脫域”的、立體多維的時空關系。口述曆史以其“個人性”的一種研究方法,打撈“有溫度的個人記憶”,記錄黃河流域個體親述的生活和經驗,将宏大叙事與普通日常生活勾連在一起,把個人的悲喜際遇鑲嵌到曆史結構化進程中,為形成多層次立體化、情感日常化、開放的叙事空間、多樣的叙事表達提供了素材。用口述史的方法來講好黃河故事,這将是中國為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實踐貢獻的新案例。
(作者:于涓系山東建築大學建築城規學院副研究員,ADA研究中心文化曆史研究所主持人;趙斌系山東建築大學建築城規學院教授、副院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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