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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要實行嚴格詳細的垃圾分類,社交媒體爆發出一種“終于又有新話題了”的狂喜。其實上海并不是第一個實行嚴格垃圾分類的城市,生活垃圾也不像人們想的那樣無序。
餘華的《兄弟》裡寫了一個靠翻撿倒賣垃圾變成富豪的李光頭,在很長一段時間裡“破爛王”的形象在文藝作品中并不罕見。收破爛的很多,成王的才能進文藝作品。清末民初的北京風物記寫“打小鼓的”,這些人走街串巷,收買窮人家看似完全沒有價值的破爛東西。過去物質不富裕的時候,所有的家庭都有一套儉省的方式,東西不會随随便便丢掉。市場買回來的魚蝦自己清理,魚腸蝦殼剩飯剩菜用來喂雞鴨。養的雞鴨自己殺,雞血鴨血和内髒都清洗幹淨做成菜肴,連羽毛也不扔掉,晾幹以後留着賣給上門收買的人。
即使在燈紅酒綠的大上海,小弄堂裡也有的是這樣的生活。陳丹燕在《魚和它的自行車》裡寫一個戀着英語老師的護士學校女學生,周末回家,看到廚房的窗台上曬着準備賣錢的東西:“雞毛、橘子皮、甲魚殼和烏賊魚的白骨頭。”現在如果小孩能準确地将雞毛橘皮烏賊骨識别為濕垃圾,把甲魚殼識别為幹垃圾,一定會被誇獎為新時代環保乖孩子。我小的時候,收破爛的人還蹬着三輪車定期在小區裡轉悠。父母交給孩子任務,把舊書報紙雜志分門别類,賣給收破爛的,零錢歸孩子。因此小孩往往是垃圾分類的踴躍踐行者。
幾千萬人的大城市每天吞下去新鮮整齊的大量物品,吐出各種各樣的垃圾。要把這樣大量的垃圾分門别類,靠少數專人不行,靠人工智能更不行,隻能靠垃圾制造源頭的幾千萬雙手。灰姑娘的後母把一碗豌豆倒進灰堆,要她不揀完就不能去舞會。灰姑娘把天上所有的飛鳥都叫來,請它們“好的丢進碗裡,壞的吞進肚子裡”。假以時日,這千萬人的松散的工作流水線也能辦成不少事情。在一個城市常住久慣的居民相信,對所有的新來者他們都有天然的權威,是垃圾分類的行家裡手老師傅。與加拿大相比,英國的垃圾分得很粗,隻分可回收與不可回收、廚餘垃圾和花園垃圾。初來乍到時我常常對配偶發怒,因為他把紙張金屬玻璃都放在同一個可回收垃圾桶,在加拿大這些都要分開;後來才發現原來他是對的,畢竟他才是本地人。
像我這樣因為實驗室訓練而嚴守垃圾分類紀律的人,在廚房裡自是忙碌地穿梭于不同的垃圾桶之間。做個涼拌黃瓜,我要先把黃瓜頭切下來,包裹的塑料膜與黃瓜頭分開扔進普通垃圾,黃瓜頭則扔進廚餘。詳細的垃圾分類能讓人因為怕麻煩而環保、健康起來。每次去市場,瓜果蔬菜能買散裝的就不買包裹塑料膜的。偶然心動想喝杯冷飲,想到每次在垃圾桶前彷徨,沾濕的紙杯算可回收還是不可回收,以及桶中前人扔下的各種正确和錯誤的例子,就打消了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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