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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平江農村，曆來有“鬧洞房的習俗。

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是人一生最快樂的時候。

洞房是深邃的内室。唐代朱慶馀詩集有這樣的詩句。“洞房昨夜停紅燭，待曉堂前拜舅姑"。此後，洞房便成了新娘新郎結婚時新房的美稱。洞房也就是結婚後三日内這樣稱，以後再不稱洞房了。

新婚，人們對洞房十分重視，都用新蓋的房，不是新做的房，也要将舊房粉刷布置一番。新房是什麼樣的呢?上世紀八十年後的新房大家都知道，我便說說六十年代以前農村的新房吧。新房門口貼有喜聯：“玉液初釀，新娘子開懷暢飲；紅桃上市，新郎倌細品鮮嘗。”對聯既含蓄、诙諧，又不落俗套。洞房中，點着大紅蠟燭一對，大紅紙制作的喜花一對。這是所有新房必備的，正所謂“洞房花燭夜”。紅蠟燭現在商店有賣。大喜花上世紀七十年代還有，以後就逐漸見不到了。喜花是用大紅紙紮成牡丹那樣大朵的花，花的排列成寶塔形，上小下大，頂端一朵，二排兩朵，三排三朵，四排四朵，五排五朵。紮在蔑上，兩束花背向紮在一起。還有對聯。按平江風俗，花、燭、對子由新郎的外公、舅家所送。格子窗上粘着玻璃紙，玻璃紙上貼有紅紙剪的雙喜字和象征恩愛夫妻的成對鴛鴦的窗花。房一端擺着架子床，床兩頭和内側都有擋闆，前額上有木雕，或二龍戲珠，或龍飛鳳舞，或雙鳳朝陽，栩栩如生。内側上方有擱闆，可放衣物。床腳外側為圓柱形，内側為方形，一般漆紅色。床上挂着漂白麻織的夏布蚊帳，擺放着印芯棉被，被印芯為紅緞繡花被面，鮮豔奪目。床一頭放着長方形繡花雙人枕頭。這些床上用品是女方帶來的嫁妝，床前有踏凳，這種床現在已不多見。洞房裡還擺有桌子、茶幾和梳妝台。

“鬧洞房”，為何有這樣的習俗呢?因為封建社會的婚姻，全由父母包辦，所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古代，婚前男女雙方是不見面的。後來發展到男方相親，女方采嫁場，男女也僅僅是一面之交而已，彼此對對方的脾氣秉性不甚了解。通過新婚鬧洞房，增進男女雙方的情感。同時，洞房之夜，歡聲笑語，以增添新婚的喜慶氣氛。

鬧洞房的習俗全國都有，但形式卻不盡相同。在我縣有一種“擡茶”、“贊茶”的習俗。上世紀五十年代，我就參加過農村的鬧新房。

掌燈時分，人們陸陸續續來到新房，坐在圍成一圈的松木椅子上。負責招待的人給客人送上一盅芝麻豆子茶。前來參加鬧洞房的大都是主家的親戚朋友，左鄰右舍，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青年人居多。新郎的父母是不參加的，新娘的父母連男方的婚宴都不參與，更不說鬧洞房了。洞房中來客不分長幼輩份，也不排座次，有“洞房中不分大小”之說。

客人來的差不多了，便開始擡茶。新郎新娘相互一手搭肩摟腰，一手托起茶盤。茶盤中放着十來隻碗口直徑為三寸大小的茶盅，茶盅内盛滿糖餅果子或花生，薯片一類食品，依次來到客人跟前。客人起立說贊詞，說得好的方可端“茶”；說不上或說不好的，大家是不讓他端“茶”的。贊詞有長有短，長短結合；有雅有俗，雅俗共賞。最少兩句，最長的有十幾句或是幾十句，但必須押韻，内容要健康，語言要吉利。贊詞大都是即興脫口而出。也有提前作好準備的。如：

呷嗒茶 口不幹，我來贊贊新郎倌。

長得體面又勤快，能說能寫還會算。

扶犁掌耙是裡手，撒籽插秧都能幹。

善待鄰裡孝父母，真是村裡好兒郎。

有人接着贊道：

贊罷新郎贊新娘，新娘長得滿秀氣。

柳葉眉、櫻桃嘴，瓜子臉，大眼睛。

心地善良又賢惠，走起路來風擺柳。

坐嗒好比祝英台，難怪惹得新郎愛。

也有贊新房贊嫁妝的。如：

歌洞房來贊洞房，新娘房裡好嫁妝。

兩邊放着金箱籠，中間擺着八寶床。

澡盆火盆般般有，衣櫃書台放紅光。

梳妝台上脂粉香，衣服光彩皆時裝。

八寶床上鋪錦被，生布蚊帳白又亮。

龍鳳枕頭配一對，鴛鴦夫婦結一雙。

良辰美景偕佳偶，幸福生活百年長。

有稱贊新婚夫婦恩恩愛愛，白頭偕老的：

佳才玉女成新家，圓圓明月照洞房。

春暖洞房甜蜜蜜，新郎新娘樂滋滋。

紅燭有情燃歲首，洞房無日不春風。

情深意切洞房侶，志同道合雙鴛鴦。

夫唱妻和同心曲，愛情花開并蒂蓮。

昔日并肩同窗讀，今宵相擁共枕眠。

牡丹含露花容豔，金屋藏嬌愛意濃。

相親相愛家庭順，同心同德創家業。

枕上鴛鴦同戲水，帳中鸾鳳共争春。

從今牽頭奔富路，爾後齊心振家興。

夫妻和睦延年壽，家庭美滿福财進。

新人共建新家園，伴侶同創好家庭。

上世紀五十年代，國家還沒有實行計劃生育，當時的贊詞中有些帶封建色彩。如：

今宵洞房花燭夜，

來年定添五兒郎。

大兒郎，朝中為宰相；

二兒郎，衛戎在邊疆；

三兒郎，經營在商場；

四兒郎，在家管理萬擔田糧；

五兒郎，年幼在學堂。

還有二個令愛在閨房：

大女兒，聰明伶俐又端莊；

琴棋書畫都在行；

二女兒，生就刺繡好手藝；

整日繡花在閨房。

一繡青龍下水，二繡雙鳳朝陽，

三繡三陽開泰，四繡四季花香，

五繡五子登科，六繡六合同春，

七繡七夕相會，八繡八仙過海，

九繡九州春色，十繡十美十全。

又如：

喜氣洋洋步金階，手提紅燈進繡房。

紅光照，亮堂堂，照得滿房喜洋洋。

東邊照起油漆柱，西邊照起象牙床。

象牙床上好錦被，錦被内中蓋鳳凰。

男兒活潑生五個，女兒生來成一雙。

大哥一品為宰相，二郎朝中伴帝王。

三郎三元皆及弟，四哥虎駐在中央。

五弟雖然年紀小，管一十三省錢糧。

千金小姐大姑娘，美似天仙貌非常。

才貌雙全二姑娘，被封朝庭當娘娘。

再如：

贊洞房，說洞房，天生一對好鴛鴦，

天上紫雲開，牛郎織女下凡來。

新娘本是文秀女，新郎公子接進來。

堂前擺起三杯酒，天地神靈降吉祥。

曆代祖宗來賜福，好像帝王坐中央。

一拜天來二拜地，三拜父母登百歲。

四拜夫妻同偕老，五拜五子登科早，

七拜天邊七姐妹，八拜八仙來慶賀，

九拜福祿壽久長，十拜皇帝坐中央。

一進洞房一橫長，一朵荷花賽海棠。

一字腳下加個“白”字，百子千孫。

二送洞房二字門，二八年華正逢春。

二字腳下加人字，天生添子又添孫。

三送洞房三喜臨，三多衍慶耀門庭。

三字中間加一直，王孫公子玉堂春。

四送洞房四四方，麒麟送子到華堂。

四字腳下加直字，門庭置屋置田莊。

五送洞房五門字，五子登科早揚名。

五字旁邊加立人，參軍入伍保萬民。

六送洞房六合春，六合同春順天心。

六字腳下加一×，交朋處友仁義真。

七送洞房七團圓，七子進京中狀元。

七字旁邊加企人，乾坤造化喜連連。

八送洞房兩邊排，八個仙人送喜來。

八字頭上加丘字，送子參軍為将帥。

九送洞房久久長，九洲四海好風光。

九字彎彎加日字，旭日東升降吉祥。

十送洞房一直長，十大元帥保中央。

十字頭上加一撇，千軍萬馬保家鄉。

忠孝仁愛，是我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尤其是孝敬父母長輩。當然，在洞房贊茶時，不乏這樣的贊詞：

縱觀曆代我中華，皆以忠孝治天下。

新郎新娘從此後，組成美滿新家庭。

夫妻恩愛敬爹娘，鄰裡親朋才會誇。

不管公婆嶽父母，都是你們親爹媽。

他們操勞為兒女，如今蒼顔又白發。

兒媳幸福應知恩，理當反哺來報答。

老倆小倆一起住，曰常生活體貼些。

問寒問暖多關照，家務自應晚輩擔。

若是老少分開住，經常回家看爸媽；

幾句溫言心中暖，一聲問候樂開花。

老人病痛卧床榻，精心護理莫嫌棄。

求醫煎藥須周到，切莫推诿裝聾啞。

夫妻恩愛老人安，和和美美傳笑聲。

共同哺育小娃娃，才能算是幸福家。

社會發展，時代變遷，贊詞亦在不斷更新，抛棄了那些封建，陳舊的東西，如重男輕女，多子多福等，注入了新的内容。如：

聽我說來聽我呼，夫妻恩愛要“八互”：

一要互敬講禮貌，輕言細語和到老；

二要互信不猜疑，誠實相待心不違；

三要互學思進取，取長補短愛學習；

四要互助如知音，家務事情共關心；

做飯洗衣搶着幹，哺育孩子情意深；

五要互愛感情真，常久共處總相親；

愛情專一不出軌，路邊野花不要理；

六要互讓不吵架，知錯就改明是非；

對方錯了能原諒，自己錯了嚴律己；

七要互勉多鼓勵，良言诤言常有言；

工作學習能支持，共同進步為知己；

八要互諒心胸寬，處理問題須從容；

發生矛盾不扯皮，能夠存異求大同。

總之，擡茶、贊茶這種習俗，筆者認為，隻要去除封建迷信的糟粕，取其精華，完全可以繼承下去。遺憾的是，平江現在新婚耍新郎、鬧新房不堪入目的方式仍時有發生。迎親途中及婚宴上，将新郎臉上塗抹上鍋灰或墨汁，逼他戴上破草帽，一雙赤腳，兩隻褲腳卷得一高一低，有的還讓他推着土車子。尤其在冬天，新郎凍得發抖。在新婚典禮上，還給新郎之父扛上一個扒子，行為動作粗俗不堪。晚上鬧新房給新郎新娘出各種低俗動作，不做則打闆子。這種野蠻、粗俗，充滿低級趣味的行為，竟發生在現代文明省級衛生縣城，是何等不相稱！

（作者周緒缗，李思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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