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經五年劇本修改，電視劇《幸福到萬家》終于在6月29号播出。

《幸福到萬家》由鄭曉龍、劉雪松、姚遠聯合執導，趙冬苓編劇，趙麗穎、劉威、唐曾、羅晉等人主演，講的是農村姑娘何幸福曆經事業與婚姻、愛情與親情的多重考驗後不斷成長的故事。

該劇制片人曹平與導演鄭曉龍的合作始于2007年播出的《金婚》，自此之後十多年時間裡，二人搭檔默契，拍出了《甄嬛傳》《紅高粱》《芈月傳》《急診科醫生》《功勳》等口碑劇集。

“導演更多的精力放在藝術創作上面，我更多的精力放在制片管理和市場銷售、營銷上面”，就像是為他“排憂解難”，當了十多年的“大管家”，曹平在接受界面新聞專訪時這樣形容二人穩固的合作。

事實上，這種合作基于一些創作上的共識：作品要有現實主義底色，要有強烈的人文關懷，還得有營養。

《幸福到萬家》改編自陳源斌的小說《秋菊傳奇》，趙冬苓2016年寫出了劇本初稿，時間背景設置在2000年前後，但為了與當下的農村現狀更貼合，劇本修改了五年，曹平回憶當時好幾次想放棄，“但是還是舍不得，還是咬牙堅持，把它創作了出來。”

用曹平的話來說，《幸福到萬家》講的是農村脫貧之後的故事，内核是女性成長與農民法治意識的覺醒，通過農村鬧婚、土地征地補償、農民青年進城等案例，帶出代際沖突、農耕文明與現代文明的沖撞，想傳達的是法治文明、精神文明與物質文明同等重要的觀念。這些話題與現實緊密結合，但一直少見于農村題材影視劇中。

曹平和鄭曉龍目前仍保持着一到兩年一部作品的工作節奏，但他們也開始進行“傳幫帶”，培養更多的年輕導演、制片人和編劇，鄭曉龍導演作品中也開始出現越來越多的聯合導演，把題材拓寬到都市情感、古裝、戰争、諜戰等。

對于影視行業的變動與挑戰，曹平并不過多擔憂，“影視公司唯一的出路就是做好内容”，她說。

界面文娛對話曹平

五年劇本改編，溫飽解決之後的鄉村故事

界面文娛：《幸福到萬家》的影視化改編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它的制作周期大概是怎樣的？

曹平：《幸福到萬家》這部電視劇最開始叫《秋菊打官司》，我們是2015年的時候看到趙冬苓老師寫的故事大綱，2016年上半年看到劇本初稿，之後這個劇本我們修改了五年。2020年9月份開的機，拍攝了大概140多天，去年2月份殺青，後期大概花了近一年的時間，今年年初拿到的發行許可證，6月份播出，時間還是有點長。

界面文娛：劇本确實改了很長時間。

曹平：對，劇本改了有五年時間，而且在拍攝期間都還在調，還在改。

界面文娛：主要是做了哪些改動呢？

曹平：第一稿劇本是根據陳源斌小說《秋菊傳奇》改編的。原著小說吸引我們的是它表現了農民法律意識的覺醒，這種覺醒是推動我國法治建設的巨大力量，也是建設美麗鄉村非常重要的内容。

當時劇本設置的背景時間在2000年左右，小說就更遠了。我們把故事發生的時間點往後推延了大約10年，放在了2009年以後，為了更加貼近時代，也更好地展現我國社會主義新農村這些年的巨大變化。

另外我們的劇名也做了修改。為了更好地表現積極向上的價值觀，也避免和電影《秋菊打官司》撞名，劇名改成了《幸福到萬家》，之後我們覺得主人公最好也改名字，所以就取名姐姐叫幸福，妹妹叫幸運。

界面文娛：改編的過程中有沒有特别困難的？

曹平：首先因為現實主義作品必須真實，所以人物要樸實，案例也必須要接地氣，也要符合國家近十幾年農村建設的情況。

具體的就是牽涉到年份往後移了，很多人物都要做相應的調整。另外劇本隻用了《秋菊傳奇》非常核心的 “踢人”事件，作為電視劇還需要擴展，所以有一開始的鬧婚、征地補償和人身傷害事件，包括後面的環境污染等。

界面文娛：你們有去農村采風嗎？

曹平：劇本創作初期，趙冬苓老師去采了風，做調查和研究。我們在籌備階段去選景，也了解了當地農民的一些真實的生活場景，他們的生活習慣、行為方式，我們也去做了觀察和研究。

我們選擇在安徽拍攝，是覺得徽派建築非常有特點。另外劇中的萬家莊，是一個非常富裕的鄉村。安徽黃山那邊的農村風景如畫，特别美，我們想呈現一個欣欣向榮、蒸蒸日上的社會主義新農村景象。所以我們農村部分就在安徽拍的，城市的部分在甯波拍的。

界面文娛：其實近年來也有一些鄉村振興題材的作品，《幸福到萬家》特别在哪裡？

曹平：我覺得以往的農村題材更多聚焦于鄉村振興中的“扶貧”，《幸福到萬家》講的是扶貧之後，解決了溫飽之後的精神脫貧、文明脫貧，更多是精神文明、法治文明和生态文明建設層面。

在農村很多地方，随着物質生活水平的提高，實際上精神文明是沒有同步的。像鬧婚這種陋習還存在，還有現代文明和農耕文明之間的沖突，像農民青年進城生活方式的改變、新舊觀念的碰撞，這些都是非常實際的問題。

農耕文明與現代文明的沖突

界面文娛：可能何幸福是觀察這些問題的一個切口，您覺得何幸福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曹平：何幸福是一個外來媳婦，她很善良、正直，勇敢。一開始還不懂法，但是她就是要個理兒，評個對錯，她開始還隻是一個普通的農村姑娘。後來随着她進城學到了法律知識，她開始一點一滴地從“為自己”、“為小家”變成“為大家”。

最後她回到萬家莊創業，遇到環境污染，她站出來為廣大村民維權。所以她這個人物一直在成長、升華，是我們新時代女性的榜樣。

界面文娛：您和鄭曉龍導演挑中《幸福到萬家》是因為什麼？

曹平：第一它的故事非常好看，人物鮮活，講女性的成長。第二就是它非常關照現實。因為它講的是農村基本的社會問題和農民遇到的切身問題。

另外一點就是這部劇講了新農村的巨大變化，同時也有很好的普法教育意義。所以有好幾次劇本改編的時候遇到一些困難，都有點想放棄，但是還是舍不得，還是咬牙堅持，最後把它創作出來了。

界面文娛：農村題材的女性成長和都市題材拍女性成長，這兩者之間有沒有什麼區别？

曹平：我覺得都市題材的女性成長可能更容易一點，因為她生活的環境和受教育的程度，得到的機會更多一些。而農村女性成長挺難的，她們學習的機會可能不多，而且農村的人情世故、固有的農耕文明根深蒂固，需要很大的勇氣去改變。

界面文娛：除了幸福以外，劇中萬善堂、幸福婆婆這些角色也很典型。

曹平：村支書萬善堂是上一代的代表，他不是個壞人，他帶領萬家莊脫貧緻富，受到村民的愛戴。但是他不太懂法，對法律也不重視。所以他和幸福之間的沖突，其實是兩代人觀念的沖突，是現代文明和農耕文明之間的沖撞。不過他在沖突過程中，也得到了成長，他後來讓村委會發公告取消鬧婚，這就是樹立文明鄉風的一個很好的成果。

幸福婆婆是更多地站在自己兒子的立場上去考慮問題。所以當她看到幸福為了自己的妹妹去給書記要說法，她肯定反對，因為他們家在萬家莊是小姓，都是忍氣吞聲、膽小怕事的。當兒媳婦和自己兒子發生矛盾沖突，損害自己家庭利益的時候，她肯定維護自己的兒子，這就是一個非常典型的農村女性形象。

但她看到了幸福身上的勇敢和閃光點，她從心裡還是挺佩服幸福的，而且特别慶幸自己家裡有這麼一個媳婦，最後全家人都接受了幸福。他們也有轉變，這對他們來說也是一種教育。

界面文娛：鬧婚那段播出的時候網上挺多對女性平等和農村陋習的讨論，您怎麼看？

曹平：我覺得這個很正常。我當時看故事大綱和劇本的時候，也看得血壓都升高了。（覺得）怎麼農村還有這樣的風俗，還延續了這麼多年啊，所以我們也希望通過這部作品能夠改變農村舊的風俗和陋習。觀衆看到這個很生氣非常正常，也是鳴不平。

為鄭曉龍保駕護航十多年的“大管家”

界面文娛：這部劇是您和鄭曉龍導演合作的第多少部劇了？

曹平：我還真沒數過是第幾部作品，從《金婚》開始，基本上曉龍的作品都是我們一起來合作。他做導演，我做制片人。合作了這麼多年，大概也有十幾部了？沒仔細數過。

界面文娛：和鄭曉龍導演合作的感受怎麼樣？

曹平：跟曉龍導演合作特别開心也特别幸運。因為曉龍導演他不僅是一個優秀的導演，他還是一個非常有情懷、有責任擔當的藝術家。所以我們每次挑選項目的時候，都會考量這個項目對社會的意義和價值。

我們希望每一部作品都能夠帶給觀衆一些思考和警示。我們合作得比較默契，對項目的判斷都比較一緻。

界面文娛：從花兒影視到現在的春羽影視，從《金婚》《甄嬛傳》《芈月傳》到現在的《幸福到萬家》，你們合作的過程中有哪些變化嗎？

曹平：我覺得沒有太大的變化。我是從發行人出身，後來轉向做制片人，隻是和導演的分工不同而已。導演他更多的精力放在藝術創作上面，我更多的精力放在制片管理和市場銷售、營銷上面。我們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的合作關系，各司其職，相互配合，沒有太大的變化。

界面文娛：從發行人到制片人這個身份轉變的過程中，您有沒有什麼給行業或者給女性制片人的經驗？

曹平：我挺感謝職業生涯裡面有發行人這個階段，因為做發行要第一時間了解市場的需求。所以在選擇項目時能準确地評估項目的市場定位和價值。我覺得做發行人培養了我挑選項目的市場眼光。

同時作為制片人，還得有文學修養和情懷。跟曉龍導演合作這麼多年，我從他的身上學到了很多寶貴的經驗，尤其就是要有人文關懷，這樣在挑選作品時，才會注意創作的中心點是要真實地去反映生活、讴歌時代，全力塑造好人物。影視作品是大衆的精神食糧，需要有營養，要給觀衆帶來寓教于樂的價值。

另外還要有駕馭和溝通能力。因為要統領這麼多的工作人員，劇組一般都是臨時組織的一個團體，拍完了大家就散了。制片人要會善于處理方方面面的人際關系，科學地管理整個劇組，而且還要有專業性。

所以我覺得制片人是一個很綜合的（工作），我自己都自嘲是一個“大管家”，為導演排憂解難，做好服務，讓戲拍攝順利，做出好的作品。

界面文娛：《幸福到萬家》劇組一共有多少人？

曹平：300多人。

界面文娛：這個算是什麼規模？

曹平：算正常，《芈月傳》劇組當時人數最多的時候加上群演大概有千人左右。《幸福到萬家》開頭結婚那個場面，群衆演員比較多，劇組人數可能超過300多人，當時我們拍了四天才完成了這個場景的拍攝。

界面文娛：做制片人這麼多年，哪一部戲的挑戰最大？

曹平：可能是去年播出的《功勳》，這部劇由八個單元組成，所以要管八個組。有八個導演，八個制片人，八個攝制組，同時在半年内拍攝。功勳是總局主抓的重點項目，講述的又是我們共和國第一批功勳模範人物的故事，時間緊、任務重，要求也比較高，所以壓力還是挺大的。

影視公司唯一的出路是做好内容

界面文娛：有想過以後拍什麼題材的劇嗎？

曹平：這個沒有特意去想。我覺得有喜歡的、合适的、成熟的，都可以嘗試去做。

界面文娛：現在您和曉龍導演幾年拍一部？

曹平：我們基本上是一年一部或兩年一部的節奏，但是往後公司會給更多的年輕團隊創造機會，讓他們有更多機會來做項目。

界面文娛：年輕團隊做項目在題材上會不會有自己的偏好？

曹平：我們會儲備一些适合我們年輕團隊，開發并創作他們能夠駕馭的題材和項目。因為畢竟生活的閱曆不一樣，除了曉龍導演擅長的項目，我們還會考慮挖掘一些适合年輕團隊來駕馭的項目。

我們對于春羽影視公司未來的傳幫帶、梯隊建設上面是這樣去布局的，肯定還要培養一些年輕的導演、編劇、制片人、項目策劃團隊來共同發展。

界面文娛：現在影視市場可能沒有那麼好，春羽有沒有什麼對策？

曹平：我覺得不管在任何市場的環境下，也不管是什麼樣的題材類型，我們創作者都應該要有一個正确的創作态度，就是要講好故事、做好内容、打造精品。

我一直都在強調，對于影視公司來說，我們唯一的出路就是做好内容，内容為王。做好内容就是選擇一些有現實意義的、有情懷的故事和人物。我們也希望公司未來是多元化的創作（生态），能有一些都市情感、古裝、戰争、諜戰等多類型題材，這些都可以嘗試。但是每一部作品創作，都要用現實主義的創作态度去創作。

就比如說《甄嬛傳》，我們當時選它（這個項目）的時候，我們看重的就是小說的批判價值。在皇權制度下，這些女人們悲慘的命運，看似風光，實際上都生活得膽戰心驚，随時都可能有生命的危險，我們就想批判封建制度對女性的傷害。

我覺得每一部作品都堅持用現實主義的态度去創作，講好故事，做好内容，打造精品，就永遠能在市場中立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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