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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最成功的瘟疫大戰

生活 更新时间:2024-12-02 22:47:27

(文字比較長,但讀下來,您可能對當下的疫情,會有更深的了解……

#青雲助力 共渡疫情# 僅僅兩小時,他們的顴骨部位出現了斑塊,呈紅褐色,又過了幾小時,耳朵開始變成青紫色,接着,青紫逐漸覆蓋整個臉部并向下蔓延,直到全身皮膚都變成這種顔色。這樣的狀況隻會保持幾個小時,因為死神已經降臨了。所有患病的士兵都在努力地呼吸着,但卻是徒勞的,他們的呼吸越來越困難,窒息成為最後的症狀。

太恐怖了,因為這不是一個人、兩個人,或十個、二十個人的死亡,每天,這裡大約有100個人被死神帶走,并且這個數字還在不斷地擴大,而我每天都在目睹着這樣的人間地獄。

——這是一封寫于1918年9月29日的信件,寫信人是一位名叫羅伊的醫生。這裡是美國馬薩諸塞州附近的德文斯堡,1918年,這裡駐紮着約50000名美軍士兵,在軍營中為士兵們服務是羅伊醫生的工作。

人類最成功的瘟疫大戰(100年前的那場全球大疫)1

西班牙型流感下的美國軍營

“那一代最好作家” 記述下的傷痛記憶

時間回溯到2009年9月,已故美國作家托馬斯•沃爾夫的自傳體小說《天使,望故鄉》第四個中文譯本出版。

托馬斯•沃爾夫在1938年因腦炎病逝,年僅38歲,但短短38年人生,畢業于哈佛大學的他留下了4部長篇小說和幾十篇中短篇小說。特别是《天使,望故鄉》、《時間與河流》,被視為美國版《追憶逝水年華》,他本人更被譽為“那一代最好的作家”。

書中,托馬斯對家鄉——美國北卡羅來納州有這樣一段回憶:1918年,他年輕的哥哥因病死亡,他把懷念如實寫進了《天使,望故鄉》,而這段文字記錄的正是一段真實的曆史,奪走他哥哥生命的惡魔,在全世界帶走了250-500萬條生命,而這是保守的估計,後來,這個惡魔的名字被稱為——西班牙型流感。

書中,本患上了流感,是被黛西的一個孩子傳染的。開始的一兩天,本的身體不舒服,還發着燒。又過了一兩天,本看上去好了一些,醫生說他可以下床了,于是他不是在家裡罵天罵地,就是到處閑逛。可隻又過了一天,本就躺在床上起不來了,并且發起高燒。再後來,醫生發現本的兩個肺葉都染上了炎症,病情嚴重得令人絕望。這是1918年10月,接到電報的弟弟匆匆從北卡羅來納大學趕回家,在車站就聽說了本染上流感的消息,嚴重而危險。

病床旁,一盞單獨的電燈,燈光蠻橫地直射病床,本就躺在這光線下,弟弟看到了大家都已看到的事實:本将不久于人世。本又瘦又長的身體除頭部外都被被褥蓋着,被褥下,嶙峋的骨架令人心酸地扭曲着,這是一種與病魔頑強抗争并飽受折磨的姿勢。蠟黃的臉變成了死灰色,泛着墓地裡花崗岩那樣的色彩,持續的高燒使他兩頰绯紅,像是挂着兩面紅旗,數日未刮的臉上,生出滿腮硬如野荊的胡子,這些胡子令人毛骨悚然,像傳說中的那樣,毛發具有由腐爛而複活的生命力,可以在腐爛的屍體上繼續生長。

本的薄唇一直張着,一口一口地喘息着,把空氣一絲一絲吸到肺裡去,喘息聲響亮、粗重、急促,充滿了整個病房。衆目睽睽下,本躺在病床上,浸在雪亮的燈光中,就像一隻龐大的昆蟲被放在标本制作台上,掙紮着,用那可憐的、消耗殆盡的身體,努力想挽救自己的生命,而其他人則完全無能為力……

26歲的本死了,死于流感,在托馬斯的記憶中,本的死亡既可怕又殘酷,但那時的他肯定不知道,北卡羅來納之外,流感已向美國乃至全世界張開了死亡之翼。和很多陌生患者比起來,本的離去甚至可以用“安詳”形容。在協作《天使,望故鄉》時,托馬斯已經知道本所染的緻命疾病就是流感,而在1918年,絕大多數人甚至醫生們,也不能相信這場突如其來的瘟疫是流感,而甯願認為這是一種人類從未面對過的新疾病,因為在此之前,流感曾是溫和的,無傷大雅的,就像小貓小狗鬧脾氣時輕輕咬上你的那一小口兒。而在此之後,有人說,造成1918年這場世界傳染病史上最大災難的元兇,此後百年始終沒有離開,每隔一段時間,它就會帶着“面具”再次出現,為人類送來恐懼甚至是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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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們更願相信 一戰結束于流感

以“1918年世界大事”作為搜索條件,按下Enter鍵,彈出的相關網頁中,十有八九會有一條信息:第一次世界大戰于1918年11月11日結束。

對于第一次世界大戰,稍有近現代史知識的人都知道,這是一場以斐迪南大公遇刺為導火索,開始于1914年,發生于歐洲但波及幾乎全世界的戰争。對于一戰的結束,曆史記載通常是這樣的:1918年9月,協約國開始發動最後的進攻,同年11月,德國在停火協議上簽字,這場造成上千萬人死亡的大戰宣告結束。

但在部分曆史學家、醫學家看來,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于一場流行性疾病,交戰雙方都已拿不動手中的槍,而左右戰争局勢的這雙無形大手就是——流感。1917年,美國正式加入戰團,參戰短短一年,死于流感的士兵竟比死在戰場上的還多。

也許是記憶太過慘痛,不願回憶的人們選擇了“記憶屏蔽”,即使在死亡最為慘烈的歐美,對這場大流感的記載也是零散、模糊的,且因時間越來越久遠而更加面目難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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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流感結束的一戰

流感第一次有了名字——西班牙

我們需要感謝一個人,一個名叫吉娜·科拉塔的美國女人,《紐約時報》特約科學記者,正是她憑着不懈地努力,把曆史縫隙中的隻言片語還原成一本《與流感共舞》,讓1918年那場大災難得以真容重現。

吉娜說,1918的大流感,掩蓋了20世紀任何其他流行病的“光彩”,為什麼?讓我們一起把目光轉向西班牙:這個一戰的中立國。

位于歐洲西南部的西班牙,不但有鬥牛、西班牙舞,王宮、教堂、城堡等人文景觀,也會吸引來大批旅遊者。

西班牙東北部,1918年2月,聖塞瓦斯蒂安,這裡有“歐洲最漂亮的沙灘”卻沒有戰争的硝煙,盡管旁邊就是已打了快4年仗的法國,但這裡卻俨然世外桃源。已被戰争折磨得疲憊不堪的人,在聖塞瓦斯蒂安偷得浮生半日閑。

旅遊者大量湧入,給聖塞瓦斯蒂安帶來了财源,但有人開始發熱,症狀指向流感。接着,發熱人數像滾雪球一樣增加,不斷膨脹的病患,沖破了聖塞瓦斯蒂安這座“樊籠”,向外擴散。

現在,我們已無法弄清,是聖塞瓦斯蒂安的居民中有人患上流感,把它傳染給遊客繼而帶到全世界,還是某個帶病的度假者,把流感帶到聖塞瓦斯蒂安。盡管西班牙政府很不情願,但這場流感最終被命名為西班牙型流感,這是流感第一次有了名字,以國家之名。

1918年的西班牙,最高領導人是阿方索十三世,你可能對這位國王一無所知,但不論是不是球迷,貝克漢姆、齊達内、菲戈、c羅、卡卡等效力過的皇家馬德裡肯定會聽說過,而給皇馬冠以“皇家”稱号的,正是阿方索十三世。據說這位國王短短10年間把“皇家”頭銜戴在了近50支球隊頭上,這也讓“皇家”稱号有那麼點兒注水之嫌。

阿方索十三世病了,發熱、頭痛、渾身酸痛,症狀顯示他患上的是流感,來自聖塞瓦斯蒂安的流感在兩個月後光臨了馬德裡,和阿方索十三世“同甘共苦”的,還有馬德裡1/3的市民。此時,西班牙已淪陷到入流感包圍圈中,全國感染人數達到800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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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流感共舞》中這樣記載:一些政府部門不得不關門,連電車都停運了。此時的西班牙并不是惟一的受害者——流感的傳播範圍極廣。

軍隊曾将它稱為“三日熱”,一位患者,美國遠征軍第32區107彈藥辎重隊約翰·阿克中士說:“他們開始時稱之為‘三日熱’,但當它持續了一個星期乃至更久時,就不這樣講了。病人突然得病,體溫驟升,随着體溫的上升臉色發紅,體内每塊骨頭都隐隐作痛,頭像裂開來一般。這種情況持續三到四天,伴随着大量出汗體溫下降,但‘殘餘現象’将持續一至兩個星期。”

由于當時的人對流感普遍缺乏重視,吉娜試圖找到1918年春天除西班牙外,流感所走過的足迹就成了個不可能完成的課題,她隻在曆史的字縫兒中尋找到了一些線索:

福特汽車公司在1918年3月份有1000名職工請病假。

加州聖昆廷監獄,1900名囚犯中有500人于1918年4月份和5月份患病。

1918年3月4日,流感襲擊了美國堪薩斯州的方斯頓營地,一個有兩萬名新兵的訓練營地。

在歐洲,吉娜記錄下的關于1918年春季的異常信息還有:

喬治國王的皇家艦隊在5月份甚至有3個星期無法下海,因為有10313名海員得病。英軍第29分隊原計劃于6月30日突襲拉貝克,但大量士兵因流感患病不得不延遲行動。

德國将軍埃裡希·馮·魯登道夫則抱怨流感阻礙了他的作戰計劃,它削弱了士兵的戰鬥力,降低了他們的士氣,導緻“七月攻勢”的失利:“這真是件惱人的差事,每天早上都要聽部下報告流感數字,以及抱怨部隊戰鬥力低下。”

如果,這場流感隻帶來了工人請假、汽車減産,軍隊戰鬥力下降等等諸如此類的後果,那麼,它充其量不過是讓全世界集體發了次燒而已,絕不可能引起《紐約時報》著名記者的特殊關照。

再回想一下我們這代人曾經曆的:2009年4月,記得有個名叫豬流感的病在墨西哥乃至北美橫空出世,5月間降臨中國,就在我們以抗非典的精神對它全力阻擊時,這個後來改名甲型H1N1流感的家夥卻突然淡出了視線。可當年10月初,它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殺了個回馬槍,并且帶來了死亡的消息。不錯,這就是大流感的個性,往返兩次,去而複歸,再次歸來時,溫柔面具就會換成一副猙獰面孔。所以,1918年北半球的秋天,真正的噩夢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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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萬人死亡 不過是流感的一個縮影

時間走到1918年的夏秋之交,此時,人們幾乎已經忘了那場春天的流感,盡管無數人發熱、不适,但它畢竟在夏天來臨時離開了,以往那樣。

出乎所有人意料,1918年8月,流感再次歸來,除再次走過曾光臨的歐美,這一次,“西班牙女郎”的足迹踏上了印度、中國、日本、東南亞以及加勒比海、中南美洲地區。

經過大量采訪、資料整理,《與流感共舞》記錄下了大流感中真實的美國,也讓我們今天能夠“目睹”那場百年來人類最大的劫難。吉娜說,西班牙流感的第二波是由波士頓登陸的,最先病倒的,是那些行蹤不定的水手。

8月28日,8人患流感,第二天,人數增加到58人,第四天,達到81人,一周後為119人。吉娜記下了清晰的流感傳播途徑,帶着流感病毒的水手→當地居民。

9月8日,波士頓3人因流感死亡,一個海軍士兵、一個商船船員以及一個市民。同一天,流感出現在波士頓西部約50公裡處的馬薩諸塞州德文斯堡。

德文斯堡,就是本文開頭時羅伊醫生在信中提到的人間地獄,除波士頓,這裡也是美國最早被流感第二波襲擊的地區之一。美國醫學協會主席沃恩奉命與其他3位醫學專家前往德文斯堡,多年後曾這樣描繪:數百名健壯的年輕人成群結隊進入病房,他們的臉色很快發青,陣陣巨咳中帶着點點血痰。清晨,屍體像木材一樣堆積到太平間,緻命的流感病毒用活生生的例子證明了人類科學的落後。

在屍體解剖台上,與沃恩同行的全美醫學權威韋爾希醫生解剖了一具年輕人的屍體:胸腔打開,取出腫脹發青的肺髒剖開後,看到的是充滿液體的、泡沫狀的肺。

百年後的今天,我們知道,這是人體受到病毒猛烈攻擊,自身免疫系統奮起反抗,由于免疫反應過于激烈,“殺敵一千自傷八百”對肺部所造成的傷害,但1918年的醫生們,第一次面對爛如豆腐渣的肺,難以相信這是流感的傑作,即使如韋爾希那樣的專家,也甯願相信這是一種新型的,人類從未見過的傳染病。

無情踐踏過波士頓、德文斯堡後,西班牙流感來到了費城:10月1日,費城陷入困境。醫生被淹沒在病人中,顯然大多數病例沒有得到統計,真正的患者人數也無人知曉。10月3日,所有學校、教堂、劇院、遊泳池及其他娛樂場所關閉。10月5日是周末,一周内2600人死于流感或并發症。第二周,流感報告死亡人數4500人,幾十萬人患病,病人不論貧富,一塊蜂擁進醫院。一個月之間,近1.1萬人死于本病。在太平間,屍體三五成群堆積在走廊和幾乎每個房間,身上蓋着肮髒、血迹斑斑的被單,大部分屍體沒有塗過防腐劑,也沒有冷藏,有些開始腐爛并散發出惡臭。太平間大門敞開着,大約是為了空氣流通,類似大型恐怖劇的混亂場面展現在每一個想一窺其究竟者眼前。

吉娜記錄下的美國,隻是西班牙流感在全世界肆虐的縮影,而這樣的人間慘劇貫穿了1918-1919整個秋冬。1919年春天,在帶走了最後一批重症感染者後,西班牙流感突然消失得了無痕迹,提醒人們的,隻有那遍布世界的一座座新墳。

關于這場全球性大流感,死亡人數至今一團迷霧,保守的說法是,它造成了全世界250萬-500萬人死亡。但從250萬到500萬,本身就是個含混異常的統計數字,更多的人相信,這場造成1/5人類感染的大流感,至少奪去了5000萬人的生命,死亡者中近一半是身體健康的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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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士頓

大流感之下 中國并未能幸免

對于西班牙型流感對中國的影響,所能找到的文字記載也并不多:

“四五月間,滬地人士患流感者甚衆,八月間亦如此”。1918年的上海,是中國的時尚之都,所以也成了整個中國最先感受西班牙流感的城市,而且“患流感者甚衆”,“街肆均是戴白口罩者”,醫院也同樣“被病患者塞滿”。

在到達上海後,西邊的四川,南邊的廣州乃至遙遠的東北,西班牙流感幾乎也在全中國蔓延開來。當時的北平,有記載說僅警察這一個行業中就“患病者過半”,而哈爾濱則有40%人被感染,全城學校停課,商店歇業。

作為新聞的記錄者,各地報紙也記錄下流感的影響,“高熱甚猖獗。煤都撫順患者難計,産煤僅及平時四分之一。齊齊哈爾及長春每日亡者數百,聞棺材商甚忙,常有造不敷賣之感,亦奇聞也”,這樣的報道,雖然零散,但也可讓我們一斑窺全豹。如果你能找到1918年期間的老報紙,發現諸如“骨痛病”、“五日瘟”,或“時疫”這樣的名詞,那麼,那很可能就是對西班牙大流感中國流行情況的真實記載。

有關記載中,最詳盡的莫過于台灣。大流感傳入台灣後,造成了約4萬多人死亡。詳細路線是這樣的:1918年6月初,大流感第一波在台灣北部的基隆出現,然後快速蔓延到整個島嶼直到9月下旬消失,并沒有引起了特别嚴重的死亡。僅隔了一個月,10月下旬,第二波流感很快出現,這一次的始發地依然是基隆,這一次,流感沿着縱貫線的方向一路向南,新竹、台中、台南等地陸續有人染上流感,花蓮、澎湖也沒能幸免。疫情大約在12月中旬結束,這一次感染了約77萬人,其中2萬5千多人死亡。誰都沒想到的是,它在台灣竟還有第三波,1919年12月,流感又從基隆出現,依然是發熱、咳嗽、肺部感染,這一次持續到1920年2月底,又有約14萬多人感染,其中近兩萬人死亡,而原住民的死亡率更達到了3.5%!

1918年,這些數字需要人類記下:

西班牙流感是第一次流感全球大流行,也是人類曆史上有記載以來,危害性最大的一次大流行。它的危險性是普通季節性流感的25倍,感染者死亡率是2.5%,而一般的季節性流感,僅有千分之一的人死亡。全世界約有1/5人口感染了大流感,其中包括28%的美國人,由于死亡人數衆多,導緻1918年當年,美國人均壽命比之前減低了12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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